女子跟着贺兰野,自然知道眼前之人是位金枝玉叶的主儿,怠慢不得。
她咬咬牙,心里将和她一同守着的其余几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非说她是个女子,处理这些事情定当得心应手些,没想到这般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破庙,女子架着手走在前面,眼神都没给李时安。
看上去无懈可击啊!
李时安嘟囔道:“这可如何是好?”
“有话你就直说!”女子不耐烦地回头睨了她一眼,李时安顿时噤声。
女子带她到了破庙旁边的院子,有三个房间,她径直走进了西侧的偏房,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茅房’,连个遮挡都没有。
李时安:“....”
她环顾四周,经年风霜的墙体微罅隐现,夜间的风没了阻碍,叫嚣着乘隙而入。幽暗之隅,蛛丝盘结。左边和后面两处窗户,窗纸尽毁。而她的眼前,是个临时拿来的木桶,水渍斑斑。
“姐姐,我怕!”李时安泫泪欲泣,“我忽然又不想了。”
女子不惯着她,“那回去。”
“啊?”李时安没想到她真这么决绝,登时反悔,“我....!”她佯装害怕,抬手指了指窗外,“外面没人吧?”
女子不耐地瞅了她一眼,怎么那么多事?但是心底又能理解,同为女子,成天和男人混迹在一起,时常有尴尬不方便的地方。更何况是眼前这位,家里肯定自小教导男女有别啥的。
于是,她踱到窗边敲了敲,半响,一颗人头倒吊着缓缓出现在窗边,李时安吓了一跳,直勾勾地盯着那颗带着黑色面罩的‘头’。
然后,那颗头说话了,“干嘛?”
女子冷漠道:“你们去另外一间房.....”
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颗头瞟了李时安一眼,点点头,又缓缓升了上去。
李时安忽然觉得有些滑稽,这位兄弟跟房梁上的蜘蛛兄一样,是位梁上君子。
他上去没一会儿,房上瓦砾‘叮当当’响了几声又没了动静。
“好了。”女子看了一眼她,旋即转过身,警告道:“别耍心眼。”
李时安眉眼一弯,“不会...”
不会就怪了。
她依旧穿着在郭府忽悠人的那一身道袍,贺兰野将她身上的物件全数搜罗走了。方才走过来的时候她便确认过了,放在腰间的那包齑粉还在。
那是她悄悄问徐凌游要的,当时怕一次不成,她在腰间又放了一份。正好借着解腰带的功夫拿出来了。
她捏着齑粉,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
李时安想得简单,凭她三脚猫的功夫,打肯定是打不过,只能智取。
她耐心等着女子回头,可是眼前之人仿佛入定了似的,她等了良久,也没等到女子的一个眼神。
于是,她咬咬牙,“姐姐,我好了。”
“是吗?”女子的声音冒着凉气,“我是不是叫你不要耍花招?”
女子动作很快,她话音未落,只听‘铮’的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柄剑,那剑通身软韧,如毒蛇窥见猎物一般,方一脱离她腰身,便瞬时绷直。
李时安还来不及动作,自觉颈间一凉,那柄剑已然架在她脖子上了。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动作,她手指一僵,药粉脱手砸在了地上,白色齑粉泼洒在暗色的地上,不亚于万花丛中一点红,醒目极了。
李时安百口莫辩。
“啊!”李时安尴尬惊呼一声,她无辜地看向女子,“如果我说不是我的,姐姐会信吗?”
回答她的是女子危险地眯了眯眼,以及渐渐逼近喉头的剑。
“姐姐是怎么知晓我想逃跑的?”李时安面上纯良,动作倒是不慢,她倏瞬后仰,借力转身就是记漂亮的飞踢。可惜落了空,那女子堪堪避过。
李时安儿时时常去找陈少恒,渐渐地李忠靖也教她两招,虽说肯定赶不上陈少恒和贺兰野,只是些花拳绣腿,但是糊弄人也够了。
只是,她心里有数,女子的实力远在她之上...
一击不成便再来一拳,李时安反应不慢,她这一拳出了十成力。女子刚将身子回正,受了她一击,猛地退后一步,忍不住咳嗽两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在怀中踅寻一二,似乎在找什么物件。
“你在找这个?”李时安抬起了自己的手,食指与拇指指尖捏着一方红色物件,那是一个血玉哨子。
是女子给她松绑之时,李时安从她身上摸到的。既然放心她一人应付自己,又能大胆支开同伴,那一定是留有后手,她本是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给她寻到了,她背手将哨子隐在身后。
现下虽是深夜,但是荒村得天独厚,年久失修。墙体缝隙密布,引风声呼啸,她们的动静隐在其间,分辨也需要时间。
而看刚刚‘那颗头’对女子的态度,高下立见,他们该是很放心她的。
李时安在赌,一方面在赌女子不会对她下死手,另一方面.....她下意识攒撰紧了另外一边的袖口。
她挑衅地冲女子仰头,“想要?我们打过,赢了就给你。”
实际背在身后的一双手早已失了温度,震颤不已。
女子收起了剑,向她扑来。李时安擒住女子的手掌卸了她的力,又借力推了她一把。
看起来她好像占了上风,但是越打越疲。李时安手上脚上使不上力,始终是在防守。
女子果然心中有顾虑,表面上看好像不断在进攻,实际收着力,打得束手束脚。
后来发现李时安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便不再急着出手,反倒拉开距离,引着李时安扑了空,险些栽倒在地。
李时安猛喘一口气,心里盘算着,两人纠缠快一刻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觉察到不对劲了。
她手指一挑,卸掉女子袭来的一掌。手腕传来的酸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没来及避开女子的肘击,脚下忽地一软,视线变换,李时安力竭,惨白着一张脸,瘫倒在地。
李时安将手中红玉勺子向上一抛,“是我输了,哨子还你。”她笑得很甜,好似刚刚挑衅女子的不是自己一般,耍赖道:“姐姐,可以背我回去吗?实在没有力气了。”
女子妥帖地将红玉哨子收回腰间,俯下身子,打算将李时安拉起来。
李时安眼睛陡然一睁,她狡黠笑了笑。
就是现在
她迅速将女子的面罩扫开,同时衣袖一抖,白色齑粉飞扬,罩了女子一脸。
得逞了!
那女子一个‘你’字未说完便倒地昏厥了。
*
李时安平躺在地,眼中忽然有一丝迷茫,她盯着四处开裂的房顶,脑海里掠过贺兰野、陈少恒、秋实等人的脸,到后来是爹爹临行时嘱咐她:“万事不求,只求平安。”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头埋进双膝之间。
方才的嚣张跋扈全然抽离,剩下的是一个害怕彷徨的身躯。
她不敢哽咽出声,又在心里盘算时间。末了,李时安将脸上泪水一擦,她看向眼前的女子。伸手去扒她的衣裳....
女子略比她高出半个头,李时安下了一番功夫才使得身上的夜行衣看上去合身服帖,她转头看了一眼穿着长袍的女子,叹了口气。
接下来才是麻烦事儿。
她尝试了四、五种方法才将女子抬到了自己身上。没想到女子看着很冷个人,抗在肩上也没有多沉。
当然,与她而言还是很沉的。
李时安闭了闭眼,为自己打气。她艰难地迈开一步,只觉双脚陷进地里,怎么也迈不开下一步。
最后,她将女子拖了出来。
可是,她运气不太好,这边刚将晕成一团泥的女子拽出来,那厢房门被打开,酒气和热闹声传了出来。
李时安僵硬地转过身,手还紧扣在女子胸前,呈拖拽的姿势。
四眼相对,隔着空荡的院子,一人逆着光站在欢声笑语间,一人隐在昏暗中干坏事儿。
完了,李时安心想。
一时之间,尴尬到了极点。
那人只是站在那里直直看着...
李时安清清嗓子,又打算信口开河,比如:今晚的月亮好圆之类的。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那人便朝她走过来了,他走路姿势实在奇怪,走两步停一步,脚跟黏在地上似的,每走一步都要扯一下。走得近了,李时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敢情让你们退下,你们就去把酒言欢了?
李时安替怀中的女子不值。
“苏婉,你在做什么?”酒鬼说话了。
李时安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
好家伙,居然没认出来?
李时安大着胆子,吩咐道:“把她弄回去。”
那人也照做,直到重新回到破庙,两人合力将苏婉捆了上去。他才像忽然意识到了不对,惊讶地问,“怎么有两个苏婉?”
李时安翻了个白眼,“你喝大了,看人重影了。”
那人迅速道:“不可能!”
“那我问你。”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她便问:“主子将另外一个姑娘放那里去了?”
那人挠挠头,似乎很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福鼎客栈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平时不都冷冰冰的吗?”
李时安得到了自己想听的,也不想冒着露馅的风险跟他周旋。于是故技重施,一记白色粉末送他去见周公了。
她方才将地上的粉尘捡了起来,好东西可不能浪费,又救了自己一命。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破庙,她看了一眼隔壁的院子,逐渐踏入了夜色中。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去找陈少恒.....
然而很快,她又退了回来,
昏暗的夜色中,冷风吹着荒草,发出沙沙的动静。
那人隔得太远,只能隐隐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正在向她走来,
渐渐的,她辨认出了那双眸子。
“倒是我小瞧你了。”
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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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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