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海蹲在元锦身边,为她轻轻解下脖子上的布条。
血迹已经渗透了布条,李江海微微皱了皱眉,动作轻柔。
元锦闭着眼睛,布条牵扯着伤口,元锦不禁躲着李江海的动作。
李江海拿过一旁的团扇,轻轻扇着风,想减轻元锦的痛楚,一边观察着她的伤口。
元锦转头看着他,看着他好看的眉眼,柔和又不失硬朗。
感受到元锦的目光,李江海也看了过来。
元锦眼眶红红的,鼻子也因刚刚哭过,微微泛红,看着很是委屈。
李江海的眼神有些波动,慌忙低下了头,去拿药瓶,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元锦转过头,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李江海给她擦着药,倏地,一颗滚烫的泪珠,砸在他手背上,顺着手背滑了下来。
李江海擦药的动作一滞,看着自己手背的泪痕。
他再看元锦时,她已是满脸泪痕。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紧了唇。
包扎好伤口后,元锦呆坐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床榻上休息。
李江海收拾好东西,一直没有离开。
好一会儿,见元锦没有动静,李江海走到她身旁,轻唤,“殿下”。
元锦仍然没有反应,李江海轻轻叹气,拱手轻声道,“殿下没有吩咐,草民便告退了”。
还未等他起身,便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了。李江海望去,只见元锦的手,轻轻抓住了自己宽袍的下摆,而元锦仍然闭着眼。
元锦把他的袖子朝自己拉了拉,李江海也顺势坐在了她床边。
元锦两只手拉着他的袖子,眉头渐渐舒展,似是睡了过去。
梦中,元锦也睡得不安稳。
只觉得自己总是在奔跑,在挣扎,忽而气得喘不过气,忽而难过到流泪。
也总感觉梦中有人拉着自己的手,有时给自己擦着眼泪,有时轻轻拍着自己。
就这样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元锦睁开眼睛的时候,魏云遮坐在她的旁边。
她有些迷糊,“你什么时候来的”。
魏云遮扶元锦坐起来,自己给她靠着,“下半夜便过来了,我昨夜睡得轻,夜里听府里有些动静,心想许是殿下回来,便过来看看。”
元锦洗漱后,魏云遮陪着她用早膳,元锦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想,宫里今日应该就会传召自己了,命人准备了一件高领的衣服,遮住伤口。
等待传召之时,黄老大夫,匆匆忙忙赶来拜见,说今早听闻了昨夜之事,前来请罪。
元锦无所谓的摆摆手,并安慰了他几句。老先生自责地很,请求元锦屏退左右,要再次为她查看伤势。元锦觉得奇怪,但也答应了他。
房里人都出去后,老先生跪在元锦面前,“请恕老朽无能,今日才…”,老先生说着顿了顿,似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元锦疑惑的看着他。
老先生跪拜在地,“殿下”,老先生抬头,神情急切,“您应是中毒了”。
元锦一听,整个人怔住了。
“恕老朽无能,今日才发现啊”。
元锦扶起他,让他慢慢说来。
原来,前些时日,府中其他大夫去疫区之时,只有几个年纪大的大夫在府中,几人也干不了太粗重的活,便将府中的医书古籍整理一下。其中有部分残缺不全的,他们顺便根据自己的经验补充了一下。自己就看到了一篇介绍西域奇毒血凝散的。
元锦认真听他说着。
今日,他在春晖堂看见处理元锦昨夜粘有血迹的废弃布条时,发现干涸的血迹上有点点金砂样东西闪动,这正是血凝散中毒的症状,而元锦之前时不时头痛,也是这个原因。
元锦瞬间明白过来。
她想了一会儿,“这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老朽不敢声张,只赶紧来禀告殿下”,他想了想,“此毒极其稀少,顺安堂中的大夫,大抵也是不知晓的”。
“李江海呢,昨夜是他来给本宫看的伤”。
黄老先生摇了摇头,道:“江海擅外伤,用毒大致是不懂的,而且此毒需血液干涸后,方可看出,这也是老朽今早才发现的”。
闻言,元锦点了点头。和老先生了解了其他细节后,请老先生回去了。
顺安堂中,霍青凑到李江海身边,“府中好像出事了”。
李江海洗净手后,拿过帕子擦了擦,没有理他。
霍青接着说,“昨夜,你去给殿下看诊了?”,说着往他旁边又凑了凑,“殿下召见你了?那你们是不是和好啦”?
李江海斜了他一眼,“昨夜是因为只有我醒着”。
“你为何没睡觉啊”,霍青疑惑。
“睡不着”。
霍青有些悻悻,思考了一会儿,又道:“你该不会是想殿下想得睡不着吧。我们从疫区回来后,就没见着殿下。我还想着回府就能见到殿下呢,她每次都会给我们准备好吃的,虽然这次也有,但是这次没见着她,我还是有些难过”,霍青说着憋憋嘴。
说话间,李江海便见黄老先生,回了顺安堂,步伐有些慌张。
李江海确认,早上自己故意将元锦沾了血的布条放在显眼处,他定是看到了。之前去往疫区时,自己做了手脚的医书,他们回来时,也被修缮,那书中的内容,一定是被知晓了的。黄老先生,一大早,一定是去告诉了元锦她中毒之事。
“到底是不是啊”,霍青见他没答自己,猛地撞了他一下,吓了李江海一跳。
“什么啊”?
“你到底是不是想殿下才没睡着的啊”。
李江海无奈,“不是”。
小大夫还是围着他叽叽喳喳。他不知道的是,昨夜李江海确实入眠得很慢,但元锦他们回来时,他已经睡下,只是外面稀稀疏疏的声音将他吵醒了,心想着,应是元锦回来了。但这回来的时间有些问题,定是出了什么事,便起身想一看究竟,刚到院子里,便遇到了来传唤去给元锦看伤的人。
“我觉得你还是哄哄殿下吧”,霍青提议。
李江海看着他,眼神似疑惑似质问。
“你难不成还等殿下屈尊降贵来找你啊”,霍青继续嘟囔着,“再说,我们男人,没什么磨不开面子的,殿下这么好,你可不要以后后悔”。
李江海拿起装着药材的簸箕,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霍青在后面喊他,而霍青看到的,只有李江海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他气极地憋着嘴。
不多时,元锦得传,到了宫里。
元祖远见她用高领衣服遮住了伤口,并在元启面前只字未提,语气也比原先有所缓和。但也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加上提供人证物证。
最后,元启实在不想再听下去。
“锦儿,你告诉父皇,他到底是不是”。
“不是”,元锦说的斩钉截铁,“他只是儿臣在战乱时,救的一个孤儿,儿臣就近把他安置在了自己的封地,给他找了一户没有孩子的普通农户,抚养长大”。
元启看着她真诚的目光,缓缓开口,道:“都退下吧”。
元祖远不服气的还想开口,元启摆摆手,让他退下,“元锦留下”。
众人都退出后,元锦跪在地上。
“现在该说实话了,父皇免你欺君之罪”,元启开口。
元锦跪在地上,一时声泪俱下,一一讲述这孩子的来历。
十二年前,那年元锦只有十岁,战俘中一名在老山矿劳作的女子以死求见前来巡视的元锦。此女子是前朝的一名杀手,见面时,此女子已怀有身孕。女子求元锦救救自己腹中的孩子,之后,女子生产后,看了眼孩子,便拿起剪刀自尽了。元锦便命人在自己封地中寻了一户因劳作受伤,无法有子嗣,又善良勤劳的人家,偷偷把孩子放在了他家门口。这家人倒确实喜出望外,将孩子好好抚养了起来。之后,元锦又暗中安排人,让这家里的男人有了稳定的收粮渠道,他们家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元启听完她的话后,缓缓叹了口气,良久,开口道,“锦儿,父皇知你良善,当时你又年幼,父皇不怪你。但今时不同往日,父皇希望你能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虽然来之前,元锦已有预期,元启此次怕是会很介意这事,但真的听到元启说的时候,心里不免难过。立国之初,为了民心,元启对前朝人事,态度上,大抵宽容,但今时,确实不再同往日……
元启对此事介意,怕也是对她这个女儿逐渐的胆大妄为有所不满。以前元锦做的事,在元启眼里不过是孩子的玩闹折腾,不影响江山社稷,此时怕不会再这样想。
元锦跪在地上,低着头,“此事因儿臣不懂事而起,也因儿臣目光短浅,不懂大局而致今日。但这个孩子,儿臣照拂多年,确实不忍心杀他。儿臣会给他喝下忘陈汤,他年纪小,不会记得什么事。此后,儿臣将留他在府中,做名普通的杂役,日夜监督,不敢懈怠,如有差池,儿臣甘愿领受任何惩罚”。
元锦说完,又补充道:“此事儿臣自知是自己太过莽撞自大,儿臣自请禁足一月,闭门思过。另外,为感父皇对儿臣一直以来的疼爱和宽容,儿臣自愿归还两座治理的最好的封地,丰县、忝县,与父皇,与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剩下的封地,儿臣也会尽力治理,待有成效之时,随时准备献与父皇”。
元启听着她的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锦儿,你长大了”,此话似叹息似感慨,“今后收一收心性,记得你是大朔的公主”。
元锦跪拜,“儿臣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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