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契约人藏昱通关游戏‘神圣医院’]
[契约人藏昱当前通关次数 1/9]
[请契约人藏昱于七日后（x月xx日）早9:45前往C座16楼甲状腺病房参加接下来的游戏]
[逾期不到则视为游戏弃权！]
[祝您游戏愉快！]
冰冷的系统音伴随着明亮的白光逐渐从藏昱的眼前消失了。
藏昱那被封闭一般的五感逐渐扶苏了过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鼓膜中鼓动着。
“大夫，您看我这病……”
“这样，先开点药吃着……”
“劳驾让一让，让一让……”
“听说了吗，心脏科有个病人家属跳楼了……”
藏昱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209诊室里，戴着眼镜的大夫迷茫地打量着呆站在门口的藏昱。
“病人？”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藏昱猛地喘过一口气，如梦初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大夫同他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儿，大夫才试探性道：“病人？你来看病？”
“……”
藏昱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诊室旁边的牌子。
E座209诊室，上面挂着眼科的牌子。
“……”
藏昱的嘴唇抖了抖。
“病人？”
那大夫想要站起来，或许是出于职业的本能，他想要查看一下藏昱的状态。
藏昱僵硬的脚终于后撤了一步。
“……抱歉，抱歉！”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抱歉，我走错了！”
藏昱匆忙留下这一声，也不管那大夫真切的想要关怀自己的目光，顿时拔腿就跑。
“喂……？”
大夫的声音在身后浅浅传来，但很快就被走廊中的其他声音淹没了。
拥挤的医院内，熙熙攘攘全是看病的人和病人家属。
护士站里，几个闲来无事的护士正在天南海北的聊天八卦。
藏昱这一口气跑出去很远，直跑到一楼宽阔的大厅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来来往往的人们同他擦肩而过。
夏日明亮的光线在外面跳跃着金色的闪光。
一切都是自然、温暖的。
藏昱打量了一阵，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慌忙掏出手机。
界面上还显示着9:23的时间，藏昱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时钟，他分明记得他们进入游戏的时候还是9:20！
时间好像在他们的游戏的时候暂停了。
像是要确认什么，藏昱紧紧盯着手机上的时钟。
23跳成了24。
时间在正常流逝。
藏昱全身顿时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他回来了。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藏昱的嘴角顿时忍不住欣喜的笑意。他慌忙打开手机，点开[神明游戏]的app界面。
这简陋的像是半成品一样的app上，九个上锁的区域已经有一个呈现未解锁状态。
而下一个区域上则标注着倒计时——正是7天后的9:45。
他真的通关了！
藏昱欣喜若狂，他激动地握着手机，想要将这最兴奋的一刻同谁分享——
“嘟、嘟、嘟……”
电话又响了起来，藏昱急切地看向手机。
[小姨]的名字在不断闪烁。
这次，藏昱不再犹豫，二话不说按下了接听键。
“喂……”
“小姨！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这件伟大的事情！”
不等对面小姨说什么，藏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
小姨一阵沉默，长辈显然并不清楚藏昱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候，小姨并没有追问藏昱在说什么，而是平静道：“你在哪儿呢，你妈妈的手术要结束了。”
她的手术安排在今早第一场，大夫说预计两个小时，算算时间，确实快结束了。
藏昱心头一慌，顿时明白过来，慌忙同小姨道：“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说着，就往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他心中焦急母亲的状态，这一迈步，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
“哎呦”一声，他同对方撞了个满怀，自己更是踉跄两步，摔在了旁边。
意外的骚动顿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可被撞的人却只是晃了晃，站在那里没有动。
“对不起啊，对不起！”藏昱爬起来连胜道歉，“我太着急了，对不起……啊！吴哥？！”
藏昱这才认出自己撞了的是谁。
只不过他现在的模样可与之前差别太大了。
若说之前吴纶还算得上是阳光开朗，那么他现在就是满脸的阴云密布。那双阴暗的眼睛，更像是阴沟里的鬼魂似的，怨毒地盯着眼前的藏昱。
藏昱心中一寒，意识到对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忙不迭去关怀他的状态，道：“吴哥你怎么了？对了，之前你进了电梯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抱歉我当时太害怕了，所以……”
藏昱尝试去解释，又尝试去拍拍吴纶的肩膀。
然而吴纶并不领情，他恶狠狠地甩开了藏昱想要来安慰的手。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落在藏昱的手上亦是留下一片生疼。
“……”
藏昱迷茫又单纯地看着他，好像无辜的小孩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吴纶看着他这副模样，更是咬牙切齿起来，道：“你通关了是不是，你通关了是不是！”
他们是一起进入209诊室的，可是刚刚，只有藏昱一个人出来……
藏昱后知后觉了什么，但他还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吴纶眼中的恨意更盛，他步步紧逼道：“你知不知道那个系统的生命保险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再也无法获取。你知不知道只要游戏失败，就再也无法登入这个游戏。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藏昱还来不及了解这些事，他被吴纶的恶言恶语冲击懵了，只能后退着摇着头，小声道：“我，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他不回答还好，这一回答，吴纶脸上的恨意几乎要烧起来一样。
他像是愤怒到极点的野兽，冲着藏昱举起了手。
“为什么你能通关了！为什么你通关了！你妈有救了，我爸呢！谁来救我爸！”
眼见着，那如千斤般的巴掌就要打在藏昱的身上。
保安意识到这边情况不对，慌忙赶来。
可是他们距离太远了，就算赶到这里，藏昱也早一步被打了。
周遭的人们也意识到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人们尖叫两声纷纷后退，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只有藏昱，他像是呆愣在原地一样，不躲不闪，直愣愣看着那巴掌往自己身上招呼——
刹那间，吴纶的手臂被某个人一把擒住。
熟悉的擒拿招式用得行云流水，只听得吴纶惨叫一声，人已经被对方压倒在地。
压着吴纶的是一个穿着干练的小白脸。
他并不高大的身体里，好像蕴含了无穷尽的力量。
——是楼锋。
藏昱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楼锋在这里，肩膀上又落下一掌安慰。
“哎呀呀，总有这种游戏失败然后人也疯魔不正常的人。”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是袁天杰。
保安们已经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按住地上的吴纶。
吴纶还在挣扎，嘴里脏话连篇，又夹杂着几句“我要救我爸”“他作弊”“都是他害的”之类的风言风语。
没有人会听一个疯子的话。
见义勇为的楼锋已经全身而退了，他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淡然的好像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件随手的事情一样。
“……”
藏昱又磕巴了。
“哎，出来就不认识我们啦？走，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袁天杰热情招呼。
藏昱顿时反应过来，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了不了。”
“我妈妈要做完手术了，我要去看看我妈妈！”
***
作为本市最大的综合性医院之一，高大的功能楼之间圈出了一块小小的空地，于是医院对这里进行了招租和规划，开设了一些餐饮店也修建了一块小花园，方便患者和家属在这里休息。
这里也开着医院里唯一一家咖啡店。
夏日午后，干热的天气连知了似乎都懒得鸣叫了。屋檐支出去的一片阴影里，设立在外面的咖啡桌前，只有楼锋一个人坐着。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热，额头连汗都没有。
藏昱坐在空调屋子里，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与他隔窗相看。
当然楼锋没有看他。
楼锋在看着别处，他的视线对咖啡屋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藏昱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
游戏里的一幕幕好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面回放。
还是袁天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这个总是一脸笑着的年轻人端着两杯咖啡回来，笑嘻嘻地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藏昱，道：“来，尝尝这家的冰美式，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啊……谢谢。”藏昱接了过来。
漂浮着冰块和柠檬的咖啡，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味道。
藏昱看着咖啡没喝。
袁天杰已经兀自坐在对面了，他享受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一边琢磨着味道，一边道：“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完了？”
藏昱这才回应了一声，道：“手术还算成功，不过人还没有醒，小姨不让我在病房里面待着。”
现实伤感，藏昱的语气听起来都挺悲伤的。
袁天杰倒是不以为然了，他哦了一声，又好奇问道：“是什么病？”
藏昱道：“肝癌晚期。”
这么一听，袁天杰不免倒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子倒是坐正了，道：“也难怪你这么认真对待。现在你也参加一次游戏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
袁天杰的模样真诚，而且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藏昱看着手机里[神明游戏]的app，终于还是问道：“下一次，我们还会在游戏里面遇见吗？”说得又有些期待。
袁天杰眨眨眼，没回答，反而道：“系统让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藏昱老实道：“7天后。”
袁天杰嘴角勾了勾，道：“哎呀，真是巧了，我们几个还都是7天的。”
藏昱一下子糊涂起来，问道：“什么意思。”
袁天杰一边搅拌咖啡一边道：“这个系统会随机将人分几个时间段参加游戏，有些人是7天一次，有些人是14天一次，据说还有21天和28天的，但是好像很少见。”
“以第一次参加游戏的时间开始计算，第一次游戏结束后系统给出的下次参加时间就是你整场游戏的参加频率。也就是说，这一次是时隔七天，下一次也是时隔七天，下下次还是时隔七天，以此类推。”
“在相同时间段的人会有概率进入到同一场游戏内，但就像是游戏里开副本一样，同一时间系统会开放无数个游戏本，你到底下到哪个本里，也是系统随机发放的。”
袁天杰说得还算明白，藏昱了解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道：“你们能在副本里面用枪……那个……是道具？”
这简陋的系统，不像是有道具的样子。
袁天杰摇了摇头，反而凑近过来跟他说悄悄话，道：“那东西是楼哥弄来的。说实话，这系统其实挺宽松的，你带着刀带着枪进去，他都会放行，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带进去了。”
医院的安保系统可不是摆设。
藏昱有些明了，不免又问道：“系统给的进入游戏的地点，都是医院吗？”
袁天杰这才轻松点了点头，道：“都是医院，而且这个系统也只能在医院用。”
藏昱顿时好奇起来，问道：“为什么？”
袁天杰抿唇笑了笑，语调深沉起来，道：“手术室前的祷告，比教堂里更多。”
藏昱心中一敲，不由看向那个app。
它就连图标，都像是随便画了几笔来凑数的。
可就是这个小小的app，到底承载了多少人、多少个家庭的希望。
藏昱又想起病床上憔悴的母亲，想起因为游戏失败而癫疯的吴纶，想起那个胆小的女孩，想起那个脾气不好的男人……
还有更多人，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靠着这个超现实的奇幻app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心甘情愿地加入那一场场名为[游戏]的角斗场里。
残忍吗？
可生命也就是这样……
藏昱几乎要陷入对人生的思考之中了。
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机。
袁天杰笑嘻嘻的声音又传来了，道：“哎呀，别想那么多，先加个好友吧。”
之前他说过，出了游戏就加好友这件事。
藏昱这才从思考的漩涡中拔出来，他有些麻爪地反应过来，在袁天杰的指导下，从那个标识不清的半成品app中找到了添加好友这一项。
通讯栏里多出了袁天杰的名字。
“我把你拉到我们的小群里吧，这个通讯系统在游戏内也可以使用，虽然现在人少，不过有时候在群里问问都有谁在，同队之间也好联系。”袁天杰一边说一边操作。
很快，藏昱的通讯栏里多出了一个群聊的显示。
是一个很小的群，算上新加入的藏昱也只有六个人。
藏昱有些迫不及待地在群成员的名字中寻找，很快便找到了楼锋的名字。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楼锋依旧坐在那，他的目光看着别处，丝毫没有理会藏昱的视线。
[叮咚！您有一条信息，请注意查收！]
群消息很快便弹出了新的界面。
[方问兰：有新人？！居然有新人！]
这应该是个小姑娘。
[袁天杰：当然是你伟大的袁哥我！]
藏昱汗颜地看了一眼对面大言不惭的袁天杰。
[方问兰：#切]
[丁婷：新人好啊#撒花]
藏昱愣了一下，抓起手机回复了她们。
[藏昱：请多关照]
[方问兰：请多关照！]
聊天群里显得很热闹。
方问兰和丁婷这两个女孩子刚刚似乎就在群里聊什么，同藏昱打过招呼以后，她们又开始了女孩子之间的聊天。
那话题正常的，就是寻常女孩之间的对话。
藏昱怔怔看着，恍如隔世。
“怎么了？”还是袁天杰发现了藏昱状态不太对。
藏昱有些不好意思，他咬了咬唇角，道：“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很开心呢？”
“嗯？”袁天杰没明白他的话。
藏昱又道：“我的母亲生了那么重的病，我每天都焦虑的要死，总是害怕一睁眼她就不在了。可是大家……大家应该都是为了重病的亲人吧，可是为什么，大家还能笑得出来呢？还能随便的聊天，还会想去吃美好的东西呢？”
知了的叫声隐隐传来。
外面的楼锋听不见里面的对话，他依旧平静地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聊天群里的信息还在刷着，方问兰和丁婷约好了去吃哪里的下午茶。
只有藏昱，连手边的咖啡都没有喝一口。
冰块有点化了，柠檬片震动了一下，微微沉底。
袁天杰淡淡笑着，他伸出手，揉了揉藏昱的头发。
“因为生活还得继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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