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之上网查询机甲族是如何使用湮矿晶的。
【直接吃，我听老师说过，他们嚼这玩意儿像在嚼Q.Q糖。】
【更准确点，像在嚼超强版跳跳糖，因为湮矿晶破碎后容易爆炸，机甲族好像挺喜欢它们在嘴里炸开的感觉。】
【？不行了，想象一下有被可爱到】
【懂了，以后有机会就囤湮矿晶，要是哪天和机甲结婚（划掉）结契了就拼命投喂他。】
【楼上醒醒吧，曲瓦失踪后已经很少有新生的机甲愿意和人类结契了。】
【塞缪尔·沃思，我恨你，我会用一生来诅咒你……】
【诅咒 1】
白牧之默默在心里跟着诅咒了一回，从波普给的盒子里小心翼翼将湮矿晶拿出来。
虽然他整天和这玩意儿打交道，但这种极小型又非常完整的矿晶很少见，不知道波普偷偷寻摸了多久。
他来到床前，右手食指和拇指触碰到机甲的嘴唇，接着指节弯曲，缓缓伸进他的口腔里。
机甲的口腔内部是非常坚韧的材质，感受很奇特。但他没有多想，稍微用点力掰开他的嘴之后，把矿晶一股脑塞了进去。
不知道机甲吸收能源要多久，也不知道这几块矿晶够不够让他醒来，白牧之按捺住心中忐忑，给自己不停地找事做。
他把活动门板彻底焊死，用旧棉衣做了个小窝，又拿了几块木板拼起来固定好，抹上防水漆充当猫砂盆。
寒冬已经降临，夜间最冷可以达到零下十几度，没有任何御寒能力的普通流浪猫基本上活不过一个冬天。
小黑猫已经在他屋里待了两天，似乎没有任何出门的**。所以他准备正式收养这只小猫，大不了以后多打点猎物回来。
“你以后就叫黑仔吧。”
等到了晚上，机甲还是没有苏醒，但口腔里的矿晶基本上都被吸收掉了，呼吸灯也从偏红的紫色变成偏蓝的靛色，这令他心下大定。
白牧之哼着愉快的小调，简单洗漱一下就钻进被窝，双手抱着机甲的胳膊叹了口气。
“黑仔。”
窝在他肚子上的小黑猫打了个哈欠，没吱声。
“我竟然捡到了一个机甲，他真的像神送来的礼物。
“要是他明天就能醒来多好，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他。”
“喵嗷~”
快睡吧铲屎的。
*
曲瓦总是反复回想起两年前在暗牧星上发生的事情。
每当此时，他便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痛觉。
人类的痛觉是一种警告，是身体在反馈受到的伤害。
而机甲族受到损伤时中枢系统会立刻进行提醒和修复，具有强大的自我维护能力。
但是当时他被人以初始机甲的形态拘束在巨大十字架形状的实验场之上，底座由特制的磁性量子高导体构成，源源不断抽取他的能量。他尝试过无数次蓄力挣脱，均以失败告终。
就像只一边放水一边蓄水的桶，再强的修复能力也没辙。
他的机翼被暴力拆毁，胸前的机械肋骨完全打开，森白的骨骼之林中，一颗银色与黑色交织的心脏正在有规律地跳动。
通常，机甲族只会对认定的契约者开放胸膛和肋骨，方便他们进入体内柔软稳固的座舱中。
当小小的人类被层层肋骨包裹住，与机甲共享呼吸、脉搏、五感，精神力相连。在面对拥有精神污染的畸态兽时，人类的精神力屏障能保护机甲族不受干扰，机甲族的钢筋铁骨则是人类的移动壁垒。
他的肋骨是他自愿为契约者敞开的，然而在那一刻，契约者没有进入他的身躯。于是他被迫维持这个姿态直到现在。
曲瓦的契约者叫塞缪尔·沃思。
在曲瓦还未踏出诞生之地羽蛇岛时，就被随着阿尔克星际联盟使者一同来访的塞缪尔吸引住了。
塞缪尔的眼睛非常清澈，他的声音轻柔如羽毛。他会用那如同天鹅绒般的嗓音为曲瓦念人类书籍，会用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注视他，会苦恼、会大笑，笑的时候黑发随风飘起，拂过曲瓦的翼耳畔，拨弄着他的心弦。
曲瓦对人类的认知是从塞缪尔开始的，这个看似孱弱又无比聪慧的种族，竟然拥有那么绚烂的文明。
令他深深着迷。
于是曲瓦义无反顾地和塞缪尔缔结了契约，他们共同训练、战斗，出生入死，他全然信任着自己的伙伴，随时愿意为他敞开胸膛。
只不过在他提起要不要将随时能解除的始契换成能够链接彼此灵魂的终契时，塞缪尔总是无奈地说：“还不是时候，曲瓦，你才诞生三年，见过的人类很少很少，我只不过是其中平凡的一员。如果某一天你碰到了命中注定的契者，我们的旅途自然会告一段落。”
那时候曲瓦还很单纯，想不通为何塞缪尔如此悲观，塞缪尔这么好，自己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再去选择别人。
现在他才明白，塞缪尔才是真正的背叛者，他对他的好都是明码标价的，他带着蓄意已久的阴谋进入伊甸园，如同蛇诱惑夏娃一般诱惑了他。
在曲瓦被拘束器彻底束缚之后，塞缪尔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幼稚的恶童：
“机甲是神明的宠儿，这种认知无时无刻不令我感到愤怒。
“凭什么你们生而高贵，享尽资源和崇拜？凭什么人类如此弱小，必须忍耐罪业和生老病死？
“曲瓦，神真的爱世人吗？如果是真的，他应当宽恕我，因为我只是想更接近神之所在。”
这就是你不做人的原因吗？曲瓦麻木地想。
塞缪尔和他所属的组织显然是第一次捕获机甲，他们像恶狼见肉般收集曲瓦的每一份身体材料和数据，狂热地开展研究，试图破解机甲的内部构造和提取命源，用以改造人类基因。
命源是机甲族最重要的能量源，如果因意外提前消耗殆尽，则必须回到羽蛇岛的祭坛内献祭原身才能够获得新生。
如果以人类打比方，命源就像是人的心肌细胞，无法自主再生，一旦完全枯竭则会陷入世俗意义上的死亡。而湮矿晶提供的能源类似于食物，只不过非战斗状态的话进食频率不需要那么高。
那些人提取了他的命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它和参加实验的人类融合起来。
——可怜的人类变成了比畸态兽还要恐怖的怪物，狂暴而毫无理智，没多久就死了。
但他们不死心，这是一群疯子，他们只想成神。
*
在被囚禁的第822天，曲瓦终于从暗牧星逃了出来。
感谢那群流浪外星域的亡命之徒，他们被联盟军逼得走投无路，竟然带着一船重型军火闯过了暗牧星的陨石带。
壮汉们用炮口轰开了地下研究所的天花板，和塞缪尔率领的武装队激烈交火。另一位不速之客趁乱悄悄找到曲瓦所在的试验场，关掉了他的束缚装置。
“对不起，曲瓦先生，我来晚了。”来人是个皮肤黝黑相貌俊朗的青年，典型的华人面孔，额前有道狰狞的伤疤。他看着曲瓦的惨状没忍住抹了把泪。
“谢谢，你是星盟的人？”曲瓦被放出来后，清理掉身上连接的仪器，从二十多米的机甲原形转换为两米左右的机械人形态。
青年没有否认，扶着虚弱的曲瓦往地面逃：“您可能不记得，但我和母亲都是因为您才活下来的。”
他将曲瓦塞进一台小型星航机：“储物舱内有湮矿晶，导航目的地设置为离暗牧星最近的联盟辖区乌塔星。曲瓦先生，请恕我无能，我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曲瓦叹息：“我会记住这份恩情，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星航机起飞时，他听到青年飘散在风中的声音：“我叫白晓灯。”
*
曲瓦乘坐的星航机有防探测隐形装置，顺利离开大气层后，机身却在穿越陨石带时受了点损伤。
曲瓦使用湮矿晶恢复了一些能量，但是命源在这两年被抽取太多，濒临枯竭，直接影响到他的整体系统功能。
以至于手动驾驶躲几块陨石都会失误。
即将抵达乌塔星时，他的中枢系统警告他，还有一分钟就会因为命源容量过低而陷入完全待机状态——类似于人类的深度昏迷。
白晓灯估计也没有料到他会被一群如此癫狂的研究员抽干命源，以为准备湮矿晶就能帮助他逃脱生天。
星航机降落到地表，环境监控提示外界气温为零下25摄氏度，此时正处于这颗星球的冬季。
还有一分钟。
他在机舱内没有出来，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荒漠沙尘，远处有几座信号塔，应该是这座星球为数不多的防御装置之一。
还有四十秒。
这架星航机在荒原中太过显眼，几台地面无人机朝他飞过来。他弃机而走，眨眼间躲进有破败建筑的掩体中。
二十秒。
没有想到的是，无人机还没找过来，这片建筑地下忽然传来一阵爆破声。
地面被人从内部炸开了！
最后十秒倒计时在脑海响起，曲瓦猝不及防踩空，整个机体随着崩裂的地表往下陷落，尘土石砾纷纷扬扬，掩盖住他的身形。
他恍惚间看到一个圆形飞行器从地下冲出来，轰鸣中隐约有两个女声传来：
“亚娜！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太阳！”
“嘘，小声点尼娜！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你看错了吧！我靠不管了，冲冲冲！”
曲瓦从地上坠入地下，他迷迷糊糊察觉自己的身体在类似于地下排水管一般的通道里翻滚，紧接着倒计时结束，他强制进入完全待机状态中，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曲瓦恢复意识的时候，中枢系统还在进行修复，在修复完成之前他无法感知外界。
他的精神力具象体——一条幼小的银白色羽蛇就像泡在黑色的海中，百无聊赖地摆动着翅膀和身体。
这条羽蛇能反映出他目前的命源储量，比起待机之前黯淡无光的虚弱模样，现在明显精神了一些。
谁给他补了命源？
难道有同族将他送回羽蛇岛了吗？
又不知等了多久，他忽然感受到湮矿晶和命源的能量波动一同进入体内。
自打命源枯竭后他头一回如此舒适，如同沙漠中龋龋独行的旅人忽逢天降甘霖。他如饥似渴地汲取转化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养料，连中枢系统修复结束的提示都没有察觉到。
初生的小机甲是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但是比较单纯，只不过因为太强，在针对机甲的能量拘束器发明出来之前，没什么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曲瓦就是第一个倒霉蛋（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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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曲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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