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各星球受邀嘉宾和媒体陆续入场。霍宁憎来得不早不晚，入座的时候位置刚被填满一半。
这座可容纳1万3千个观众的大型演艺馆处处融入先进科技——比如内部形态可以根据需求转换，今天发布会用的就不是传统的高度递增式阶梯形态，而是把大多数不用的座位用升降墙隔绝起来，只留下一千多个，经过转换后，和主舞台在空间上形成半圆柱形，是小型但更高端精致的场馆。
嘉宾座位就在半圆形凹进去的那面，总共分为五层，每层又被分成11个包间，每个包间最多可容纳20人，一层可容纳220人左右。
霍宁憎的位置在第三层第六包间，是全场唯一一个凸出来约五米的包间，这种形态下最好的位置，正对舞台中央，在看清出入口的同时也能将其他包间一览无余。
这场全星系直播的发布会真正被邀请的各方大佬以及主流媒体人其实只有200名，实到人数会有一千多是加上他们带的秘书、助理以及保镖之类的人员。
霍宁憎的包间里就有六人，他，秘书傅婉书和四位贴身保镖。他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捻着雪茄不动声色巡视来来往往的人。
“婉书。”他轻吸了口烟后叫道，傅婉书朝他跨进一步，等待他接下来的话，“有没有发现异样？”
傅婉书摇摇头，压低声音：“没有，我们之前猜测他很可能伪装成任何年龄、任何性别、任何身份的人潜伏在我们身边，但捕捉不到他任何特征的情况下，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揪出他，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霍宁憎勾着礼貌浅笑和陆续入场的嘉宾打招呼：“说不定我们还得笑着和他寒暄。”
“不会让他逍遥太久。”傅婉书神色冷了几分。
“二十几年了。”霍抬手和星际日报主编示意，“心急最没用。”
“明白。”傅婉书为他拉开椅子，“嘉宾都到的差不多了，霍爷，入座吧。”
“我看看……”霍宁憎转身落座，搁下雪茄，下巴冲主舞台微微一抬，“他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晚七点整，会场所有灯光倏然暗下，长80米宽20米的全息巨屏亮起柔和灯光，惟谷集团超大商标“V-Gu”显现，在被调成近乎透明的全息巨屏上缓慢旋转，宛如悬空，而后商标隐去，大屏开始播放起集团宣传片。
宣传片播放完毕，屏幕打出“惟谷新品发布暨GI数字转换技术全球首展”字样，灯光逐渐照上舞台，片刻后，谭丞和俞总的身影出现在巨幕前。
官方发言以及几个无足轻重的新产品介绍并未持续多久，灯光调暗，屏幕变成一种往无限深处绵延的黑，连带着谭丞别有深意的微笑，整个场馆的氛围神秘起来。
“接下来，是本次发布会的重头戏。”谭丞的声音虽然维持着礼貌的平稳，可字句间抑制不住的兴奋已经溢出，他咽了口口水才继续道，“由惟谷集团成功改造、全星系首个可实现数字形态转换的“半智能机械人”尘微，即将和大家正式见面！”
众人皆知这是今日重头戏，谭丞话音刚落整个会场就爆发出自发布会开始以来最响亮的掌声，个个都以期待万分的神情盯着舞台正中央。
巨屏重新亮起，显示出“神秘面纱，揭开在即”的字样。
“众所周知，‘GI数字形态转换’这一概念是在三十九年前由‘天才智能机械师’戴裕铭提出的，其重要内核就是利用特殊技术达成人体和其他生物体或非生物体的部分形态转换，在保留人类智慧的同时拥有对应目标的优势。”谭丞随即露出惋惜的表情，“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戴博士没有将这项研究继续下去。”
”在十八年后也就是二十一年前，戴博士唯一的徒弟郁廉博士重新提起这一设想，并在多次高难度实验后大获成功，诞生了我们的‘半智能机械人’尘微。”谭丞眼里重新燃起兴奋之火，根据尘微的意愿，他选择转换的目标是鱼类，所以！在即将开始的GI数字转换展示后，我们将见到一条倾国倾城的美人鱼！”
谭丞激动到尾音直线上扬，音量大了好几个度，说话都开始微喘，平息了三秒他才继续，同时巨屏上出现一个人鱼轮廓的剪影。
“虽然我们还未正式公开过，但在座各位应该早就有所耳闻，这个**改造项目早在六年前就已完成，因为技术复杂，所以尽管测试数据没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决定先将实验体试用三年。”
谭丞说话间，巨屏向后划退八米后匀速向高处升起，与此同时，舞台正中央向两边打开，从里面缓缓升起一个盖着黑布的巨大物体。
“在试用期间，我们给实验体在集团内安排了一个职位，实验体表现优异，甚至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仅用一年时间就升至该职位最高级，之后因为首次运行时间过长，在郁博士的指导下，尘微进入了为期三年的维护升级休眠期，就在前不久，设定休眠期结束，实验体苏醒，经过多方检测，‘半智能机械人’尘微各项机能稳定，系统运转正常，身体状况良好，已达到公开条件，因此，我们决定，正式将这项全球第一的技术展示给世界，这将是人类在科技方面前进的一大步！”
话毕，巨屏已升到了距离舞台十二米的高度，而黑布盖着物体也已就位，灯光聚焦其上，谭丞摁下开关，黑布刷地被向后拉去。
大片海水的湛蓝刹那闯入众人眼眸，一座高10米，直径6米盛满淡蓝液体的巨大圆柱玻璃缸倏然显现。
啪——
与此同时，舞台东面距离玻璃缸3米的地方射下一道聚光灯，灯下静立一身影，披着一件纯白大兜帽鸵鸟羽毛长拖尾斗篷。
霍宁憎认得这件衣服，是某顶奢品牌前不久发布的超季高定系列之一，天然蚕丝做底，独具匠心的亮片刺绣、巧夺天工的水晶流苏以及的精心裁剪的鸵鸟羽毛，每一道工序皆纯手工完成，元素不少，但因为色调统一，不觉繁杂反显华贵大气。
只不过在斗篷的遮蔽下，还窥不见内里之人一丝样貌，只瞧得他还戴着白纱面罩。
身影的正前方是一条金色长旋转阶梯，顺着它蜿蜒的方向看去，尽头在大玻璃缸口圆心位置，仿若一个精致的跳台。
“现在，在这斗篷之下的，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除了兴奋，谭丞望过去的目光忽然深刻而明亮，“半智能机械美人鱼，尘微。”
他在开口之前众人的目光就已锁在尘微身上，尘微微微弯身，脱下脚上的一双银边平底凉鞋提在手里。
“我们的机械美人鱼尘微，是孤儿出生。”谭丞的语调适时降下来，显出惋惜之情，“在当年郁博士重启项目搜寻身体条件合适的志愿者时，机缘巧合下，我们遇见了尘微。”
“经过测试，我们惊喜地发现，尘微的身体条件非常符合项目要求，但当时的他太小，只有七岁，所以我们只能先将他带回集团，精心呵护着将他养大，这期间我们最多只为他做一些身体测试，从不会进行**实验，直到尘微十八岁成年时，根据他个人意愿，我们再三确认他是自愿为人类科技奉献身体的后，集团才真正开始**实验。”
听到自愿二字和所谓十八岁成年才开始实验时，霍宁憎无声冷笑，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只有受邀而来的媒体在认真记录。
“所以，在展示这项伟大的技术前，我们对尘微为实验做出的奉献与牺牲表示深深感谢。”话毕谭丞和俞总同时朝尘微九十度鞠躬，态度看起来无比虔诚。
“去吧，尘微。”谭丞起身紧紧凝望尘微背影，“让世人见证我们举世无双的成果。”
话音一落，音乐响起，尘微轻轻提起斗篷，抬脚向旋梯步去，羽毛斗篷随之蹁跹，轻盈梦幻，饱满灵动。
一双腿从斗篷里交互踏出，不仅白皙修长，整个腿部线条也相当流畅漂亮，轻柔的羽毛不经意划过他白嫩的长腿，衣服所有的精心设计在这双腿前都失了色，这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霍宁憎本来一边在听发布会，一边在随意刷着视频社交软件，尘微开始踏梯时，软件刚好跳到一个讲诗词的视频，全息屏幕上正缓缓打出金色字句：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将全息屏幕放大，调至半透的全息屏幕上的诗句，从霍宁憎的角度看去恰好挂在尘微后上方，加上字幕出现的频率意外和尘微踏梯的节奏一致，一切巧合得相得益彰。
霍宁憎眯下双眸。
尽管此刻被大兜帽斗篷遮蔽着，尘微依旧能清楚感觉到上千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而这万千道目光中，有一道尤其突出，热烈。
他知道这是谁。
数日前，惟谷集团中央会议室，谭丞，俞总以及方立四人坐在会议桌前。
“让我攻略他，找出北青萝核心机密军工厂所在地？”尘微听完谭丞给他安排的任务后，盯着屏幕上霍宁憎的照片平静反问。
“没错。”谭丞确认点头，“他是个无懈可击的狠角，杀人如麻，残暴嗜血，是只要提起就令人胆寒的阎王爷，我们曾经抓到过他的亲信，结果……”
摁下按钮，屏幕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惟谷集团雇佣的杀手团费尽心思抓住一名为霍宁憎鞠躬尽瘁多年的亲信，正准备带回集团审问时，他赶到了，但因为来得匆忙，他只带了一个人，而杀手团有足足二十人。
“放人。”霍宁憎举着枪下不容置哙地命令道。
“说出机密军工厂所在地，我们就放了他。”杀手团头目根据雇主指示回道。
霍宁憎面上连一丝纠结的表情都不曾流露，只冷冷嘲讽：“我会为了区区一条命卖了北青萝？”
僵持了半天，杀手团终于收到雇主的下一条指令：尽全力拦住霍宁憎，把亲信带回来审问。
砰！
就在他们准备转换队形要拦住霍宁憎的刹那，霍宁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的亲信开了一枪，精准命中眉心。
纵使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团，一下都没反应过来，霍宁憎的枪太快、太准、太狠。
亲信血流遍布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几乎破裂，到死都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住霍宁憎。
“当一个人成为我的威胁，他就是我必除的障碍。”霍宁憎面色比之前更冷漠，“你们以为我是来救他的么？不。”他竟然挑着眉头得意阴笑起来，“我就是来杀他的，哈哈哈哈！”
所有人倒抽凉气，并坚信自己在此刻看见一个集疯子、变态、魔鬼于一体的怪物。
下一刻，霍宁憎的大部队赶到，这场杀手团毫无胜算的战斗，最终只能以他们匆忙撤退收尾。霍宁憎转身时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不痛不痒对手下下令：“带走。”
视频结束，尘微静静挪开目光，情绪看起来没有太大波动。
“坦白说，你并不是我们的第一选择，毕竟我们为了改造你花了巨大代价，万一你……”谭丞没说完，但在座都明白他的意思，“简直得不偿失，但目前，你是我们最后或者说唯一的希望了，关于军工厂的地址，截至今日，我们派出去查探的一百零九名精英……”谭丞满面心痛忧愁，“至今无一人回。”
“私自窃取星球武装机密军工厂地址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尘微语调平稳，像个机器般回道。
“改造你的人，也是你当做父亲看待的郁廉博士，于三年前失踪。”谭丞边说边细致观察尘微神色，“前不久，我们终于得到关于他的最新消息。”
尘微呼吸一滞，自会议开始以来始终平静如水的眼眸终于起了细微波澜。
“郁叔叔……”他低低呢喃。
谭丞乘胜追击：“他的失踪，正和北青萝机密军工厂有关。”
尘微倏地盯向他。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出自——唐·李煜《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
原文：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阅文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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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见过美人鱼的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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