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怔了怔,温和问道:“昭昭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说这些?”
李姑姑站在一旁,正欲开口,秦惊鹤面色不变:“我已经十六了,外祖母,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昭阳宫啊。”
太后若有所思,李姑姑赶忙上前应和着:“太后,确也这般,静和公主一满十五便出宫了,其实像郡主,也到了出宫的年纪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抚着秦惊鹤的手,笑道:“话虽如此,但哀家舍不得永乐,道理总是有的,还得看人自个的心意。”
这就是不松口的意思了。
李姑姑张了张口,正欲再劝,秦惊鹤靠在太后肩上,撒着娇:“哎呀外祖母,这件事就依我吧,静和不愿进宫来,我一人也无聊,况且,”她忍了忍,“我总得成家啊,您放心,哪怕我出宫住,也一定会常常入宫陪伴您的。”
此话一出,太后会意地弯了眼睛,伸手刮了刮秦惊鹤的鼻尖:“昭昭长大了,哀家也留不住喽,好孩子,你看上了哪家儿郎?哀家为你做主。”
秦惊鹤一时尴尬,含糊道:“还没呢,所以我才想出宫,太后虽然能护我一时,却护不了昭昭一世,我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的。”
太后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秦惊鹤的肩,缓声:“让哀家想想,昭昭,你且回去。”
秦惊鹤无奈,只好告退,她走后,太后沉下脸色:“最近传了什么风言风语不成,惹得永乐这般不高兴。”
嬷嬷应声:“并无,太后,郡主说得确有道理,您别怪奴婢说得不好听,郡主才十六,还有大把的时间,可太后,奴婢不是咒太后,事实如此,太后不能护郡主一辈子,陛下又与郡主不亲,往后谁来护着郡主。”
太后没吭声,默默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见此,嬷嬷叹息,太后对郡主,真真爱之深,从而为其计深远,别的不说,就只说郡主有的巨额财富,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但谁叫没人越得过上头的太后呢,再有想法,也只能吞进肚子里,乖乖当个听话的木偶,眼看着郡主一日比一日大,太后何尝不忧虑,但总也下不了决心,想着能多护着郡主一日便是一日,今日郡主主动提出来,太后心有犹豫,亦是应当。
秦惊鹤扑到床榻上,长叹一口气,李姑姑为她脱下鞋子:“郡主不必太过忧虑,太后也是舍不得你。”
“我怎会不知,姑姑,但从前便也罢了,眼下我自有打算,却顾不上这些。”秦惊鹤有气无力地回答。李姑姑轻声安抚了她几句,秦惊鹤转而想起宫外的梅影姑姑,翻了个身子:“姑姑,梅影姑姑还好吗,我想着总得去见见她的。”
李姑姑回应:“梅影姐姐很好,身上的伤已经在用药了,精神头瞧着好了太多,她还让我找人教她重新写字,可惜她的双手,此生不能再握笔。”
秦惊鹤坐起身,抱着自己的双膝,乌黑的长发蜿蜒在床榻上,俏生生的脸蛋上表情显出难得的乖巧,纤长睫羽轻轻覆下:“梅影姑姑受苦了,是我去得太晚,姑姑,好生劝劝梅影姑姑。”
“我知道。”李姑姑柔声,秦惊鹤思索了片刻,记起与七皇子的事,散漫嘱咐:“对了,让云水间把那个碧玉佛莲的盆景收起来,我寻到卖家了。”话到此处,秦惊鹤忽而双眼一亮,她抓住李姑姑的袖子:“姑姑,五皇叔跟云水间有来往吗?能不能想些法子跟五皇叔熟络起来?我想向他问问母亲的事。”
李姑姑负责云水间与如意居两大日进斗金的店铺,平常事务都是她处理,秦惊鹤实乃甩手掌柜的存在。
李姑姑应声:“皇亲国戚大多都是云水间的贵客,待我去确认一番再来向郡主汇报。”秦惊鹤点点头。
午后,李姑姑派人出宫前往云水间,祝朗行遣人送来了信,怀夕当场把信拍回了来人手上:“拿回去,郡主不会看的。”这让祝朗行亲卫阿卫分外为难,看着眼前长相精致的郡主贴身宫女,他下意识扭捏起来,支支吾吾:“我家统领说,必须送到。”
怀夕冷哼:“且住,叫他死了这份心,我们郡主跟世子早就分道扬镳了,你从前那般轻慢,事到如今,还以为我会以礼相待吗?也不睁开眼看看,今时非彼日。”
阿卫掩面而走。
秦惊鹤午憩起身,径直去了书房练字,杜若在旁伺候,半个时辰后,李姑姑面带喜色而来,不等秦惊鹤询问,迫不及待道:“郡主,太后那允了。”
秦惊鹤一时迟钝:“允了什么?”话刚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乃是同样惊喜:“当真?”
李姑姑点头,秦惊鹤快拧了一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唯独一边的杜若,听得两人打哑谜一般你来我往,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此话过后,李姑姑遣退杜若,低声:“五皇叔确系有往来,还是云水间的常客。”
秦惊鹤展颜。
晚些时辰,秦惊鹤问及太后为何允了,李姑姑道:“下午病初愈的淑妃娘娘前去拜见了太后,说来稀奇,这还是她第一回主动去拜见太后,淑妃离开后,太后那便派人来说了此事,但长公主府年久失修,须得好好整理,郡主且等上些日子。“
秦惊鹤有些诧异:“淑妃?她为何帮我?”李姑姑只是苦笑,她回过神:“罢了,她既助我,这朝云宫我也得走上一遭。”
秦惊鹤的思绪散漫,一会让李姑姑在装修上多撒些钱财,一会又吩咐不要毁坏旧物。李姑姑耐心地一一应下。
翌日,长公主府的装修已然动工,此事惊起众人讨论,得知是太后旨意,些许流言消声匿迹,而秦惊鹤则去拜见淑妃。
踏入朝云宫,依然是熟悉的花香,淑妃笑盈盈地挽着秦惊鹤朝里进,摆上茶水糕点,淑妃问起春狩趣事,秦惊鹤拣了些事讲与她听,一时宾主尽欢。
直到秦惊鹤主动道谢,淑妃垂下眼:“郡主无须道谢,便是没有我进言,太后也会同意。”
秦惊鹤只当她在客气,没有多想,两人聊了会天,淑妃笑道:“听太后说,郡主将要挑选心仪的夫君了?真是可喜可贺。”
秦惊鹤怔然:“太后是这么说的?”
“是啊,她还让我把自家适龄的男子汇成册送来,郡主无需害羞,这是好事。”淑妃笑得关切,秦惊鹤亦附和了几句。
回到昭阳宫,她尚未寻李姑姑问话,来自太后的关怀先一步送到。
朝中适龄的英俊儿郎尽数在此册内,送册子的嬷嬷特意嘱咐,让她慢慢挑,但有合眼缘的,尽管说来。
秦惊鹤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推托,只能敷衍了事,随手指了几个长相出身甚佳的人了事,谁知第二日,太后便召这几人入宫来。
好在没有找她去。
太后召见,动静颇大,流言四起,大家都在传太后是为永乐郡主寻亲事呢。
一时之间,有人蠢蠢欲动。
秦惊鹤佯作不知,待在昭阳宫一步不迈,熬了数日,四月初旬,长公主府终于是修整好了。
出宫当日,与太后告别,祖孙情深不提,临走之际,太后低声:“文国公的小孙子,二十有一,我见了人,配得上你,改天我做主让你俩见见。”
秦惊鹤离别愁绪都少了几分,干巴巴地笑了笑。
长公主府,经不计钱财的修缮过后,这所府邸时隔多年再度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走进门来,青石铺就,雕梁绣户,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应有尽有,乃至有一鉴荷塘,已重新种上了荷花,随风送香,走出抄手游廊,另有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于花木深处泻入奇石环绕的小池,端是富丽堂皇。迈入长公主府的瞬间,幼年的回忆如潮水涌来,秦惊鹤站在前厅,努力平复心情。
李姑姑笑着上前:“郡主,怎么了?莫不是激动坏了?”
秦惊鹤叹道:“姑姑,我确实有些激动,因为这里毕竟是母亲的家。”
李姑姑自然能体谅她的心情,转身指挥宫人各司其职。
秦惊鹤坐在椅上歇了歇,随即起身,穿过月洞门,一路循着记忆步至昔日长公主留给她的住处。
跟在后面的李姑姑体贴道:“这即是郡主寝房,已收拾过了,郡主放心。”
秦惊鹤推开门,里面的摆设如旧,唯一变化的是多了些她的东西,这间屋子离长公主的屋子极近,转个弯便能到,当初长公主将此屋留给秦惊鹤也是看中这点。
奈何长公主秦乐游没能等到秦惊鹤长大。
时隔多年,秦惊鹤成为长公主府的实际主人,自己走进了这里。
是夜,一夜好眠。
翌日,秦惊鹤堪堪起身,用过早膳,她在后院花园子里看花,知晓她喜花,园子里种满了各色各样的奇葩,秦惊鹤瞧得开怀,直到李姑姑派的人寻来,恭敬道:“世子求见。”
秦惊鹤这时才忽然想起,长公主府离定远侯府,称不上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