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津入夏后,夜晚来得更迟,家政阿姨上门时,道路两侧的感应灯尚未亮起。
“张姨做的菜合你胃口吗?”谢阮问周夏时。
她把人领回家后便被陈仪催着赶往钦江救场,路上才想起来,应该给周夏时请个阿姨。
谢阮信不过老宅的人,梁桢于是把张姨送了过来。
周夏时点点头,说:“好吃的!”
装乖,周邂轻嗤一声,移开眼。
周夏时不服气,趁人不注意偷偷做了个鬼脸,随后被谢阮按头转回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周家两兄弟看似不对盘,但谢阮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亲近,周夏时其实很依赖这位二哥。
不像她和谢如远,同父异母,表面和睦,实则势同水火,早晚会撕破脸。
谢阮暗自叹了口气。
情绪蓦地有些低落,她没有发现前方一缕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周邂轻眯起眼,若有所思。
哔——
未能成形的猜测被开门声打断,周夏时蹦蹦跳跳跑向玄关,甜甜地喊:“张奶奶好!”
“哎,夏夏晚上好!”张姨换好鞋,弯腰摸摸他的发顶。
“张姨。”谢阮跟在周夏时身后,同她打了个照面,“晚上好,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了。”
张姨一怔,似乎没想到谢阮在家。
对方有一阵子没来梁家做客,张姨望向面前眉眼凌厉的人,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过了一会儿她才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小谢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谢阮侧身请她进门,“好久没见张姨了。”
“哎,不妨事,你和桢桢工作都忙,一年到头也没个假。”张姨拍拍她的胳膊,“有空到裴家坐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阮点头应下,陪她朝厨房走。
路过客厅时余光里晃过一道人影,张姨转头,看见一个男人。
她愣了两秒,又扭头看谢阮,目光转了一圈最终看向手边的周夏时,“他,你,你们......”
“张奶奶,那是我二哥。”周夏时小声介绍。
张姨哦了一声,“原来是夏夏哥哥,我先去做饭。”
说完,她拎起围裙快步走进厨房。
谢阮不知怎地,从张姨背影中品出几分赧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撞见一双深邃的眸子。
“周师兄。”谢阮朝他招手,“我带你看一下房间。”
客卧在二楼北侧,与谢阮的卧室隔了一间书房。
她推开门,朝屋内随手一点,“你先看看怎么样,如果布置上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改。”
这间客卧布局和主卧相似,小浴室、衣帽间一应俱全。三面落地窗,透光性很好,而且窗边铺着浅灰色的毛绒地毯,很适合小猫打滚。
虽然不是真猫,但假扮小猫久了,总有些相近的习性。
周邂压下挠地毯的天性,神色如常,“挺好的,谢谢。”
“周师兄客气。”谢阮玩笑似的说,“所幸你没说不好。”
周邂低笑,“不好要怎么办?”
“那就只能搬到江滨公馆,请周师兄住有花园的大别墅了。”谢阮眼底漾出些许笑意,她立在房门前,朝周邂伸手,“合作愉快。”
周邂关上房门,抬手轻轻握住,“合作愉快。”
谢阮的指骨纤细修长,指腹柔软,温感同她的人设相似,冷冷的像浸了霜。
周邂手比她还要大一圈,谢阮碰到他的掌心,心口蓦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漫进了心里。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几帧昏暗画面,她认出那是赵舒昕的魂场,却没想通周邂与此有何关联。
“阿阮姐姐!吃饭了!”
楼下传来周夏时的声音,谢阮回神,收回手,绕开周邂走了。
手中骤然落空,周邂轻捻指尖,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
一楼餐厅,周夏时正蹲在椅子上啃鸡翅,后颈冷不丁被人捏住。
“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喊你阿阮姐姐吃晚饭,那你二哥呢?”
“你又不似听不见!”周夏时含糊道,“二哥随便!”
闻言,谢阮笑容一滞,偏头扫了眼客厅。
“怎么了?”张姨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周夏时面前叠满了鸡翅骨,大半张脸上都是暗褐色的酱汁。
谢阮眉间掠过几分不自然,“没事。”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那声姐姐。
好在张姨没有多想,笑眯眯道:“夏夏来了之后,家里热闹多了。”
“我不常在家,夏夏还得劳您多费心。”谢阮看见周邂抽出几张纸巾拍在周夏时脸上,没忍住笑了笑。
她把提前封好的红包递给张姨,按住对方拒绝的手,“我和阿桢关系好,自然不和您见外,这个是夏夏家里的一点心意,算是感谢您这段时间对夏夏的照顾。”
不过,周夏时那位二哥瞧着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张姨心里清楚红包究竟是谁给的,看向谢阮的眼神因此越发怜惜。
“记得常来裴家玩。”张姨不便推拒,拍拍她的手,示意谢阮留步。
谢阮家没什么规矩,不像老宅,非得等人到齐才能开饭。
谢阮送走张姨回到客厅,周夏时已经吃了个半饱,捧着肚子窝在小沙发里中场休息。
周邂拿着周夏时的洗脸毛巾,皱眉给他擦脸。
空寂的公寓忽然鲜活起来。
晚饭后,周家兄弟二人主动承担起洗碗的重任,谢阮乐得清闲,回房洗完澡,歇了片刻又进了琴房。
琴声顺着门缝淌出来,音色泠泠,周邂耳尖微动,隐约听出几分低落。
周夏时也听出来,凑到他旁边问:“二哥,阿阮姐姐心情不好么?”
好像不止,周邂垂着眼,没有接话。
-
落地窗外,夏夜悄然而至,道路两旁的感应灯悉数亮起,照出一片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周邂收拾完脏兮兮的周夏时,把人团巴团巴塞进被窝,“早点睡,明天带你去新学校办转学手续。”
周夏时充耳不闻,他毕竟是一只没成年的小猫,精力旺盛,根本睡不着。
小猫倔强地冲破被子的包围,偷偷在枕头下摸了摸,确定游戏机位置安全后,伸手戳了戳周邂,好奇地问:“二哥,你和我阿阮姐姐怎么认识的?”
“偶然遇到。”魂场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周邂拍开他的手,用余光瞥了眼床头柜上的小鲸鱼抱枕。
周夏时浑然不觉,东张西望一番,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问:“那她不知道咱俩是那个吧?”
周邂摇头,“不知道。”
那就好,周夏时笑嘻嘻地朝周邂摆手,示意他从自己房间离开。
周邂盯着他看了两秒,哼笑一声,伸手从小鲸鱼肚子下面抽走了弟弟偷偷藏起的游戏机。
房门咚地关上,周夏时抱着抱枕坐在床头,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不远处,琴房的乐声还在继续。
月光奏鸣曲的前奏悠悠响起,窗外一片清辉落下,晚风卷起窗帘一角,石子投湖般搅乱了地毯上的光影。
客厅的灯被关掉,周邂穿过一片昏暗,停在了琴房门口。
门底渗出暖橙色的灯光,每一个音符都掷地有声,仿佛月光被赋予了奇异的力量,能够击穿脚下松软的毛毯。
谢阮的演奏技巧毋庸置疑,但越靠近这扇门,越仔细听,周邂便越能感受到她的失落。
弹琴的人给出的情绪反馈很单一,好像琴是琴,人是人,技巧加上机械的演奏谱成一曲,但灵魂已经从身体和乐章中抽离。
周邂轻轻推开那道隔音门,谢阮发现他时,一曲月光将将落幕。
“你怎么来了?”她转过身,揉了揉发酸的手指。
周邂在琴凳旁的空地上坐下,把周夏时的游戏机放进谢阮手中,“我偷了周夏时的游戏机给你。”
男生语气透着狡黠,仿佛他们真的背着周夏时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直接坐在地毯上,身位矮了谢阮许多,苍绿色的眼睛自下而上专注地望向谢阮。
柔和光线在周邂眸中晕开,比翡翠更深沉的色泽沉淀在眼底,如同遥远星系散落成一汪星河。
谢阮心头微动,怔了几秒微微别过脸,打开了周夏时的游戏机。
屏幕上战绩惨不忍睹,简易版俄罗斯方块在小朋友毫无章法的操作下,堆叠到屏幕最顶部。
周邂不知道只能玩俄罗斯方块和推箱子的游戏机有什么地方值得周夏时珍藏。
正如他丝毫没有察觉,当他看见谢阮唇边无意识弯起的一抹浅笑时,自己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今夜月朗星稀,大片月光穿过玻璃倾洒进琴房,混入模糊昏黄的落地灯下,从黑白琴键的一边铺向另一边,虚拢在谢阮肩上。
她趴在琴边,把卡了周夏时整整一个礼拜的小游戏打到通关,bonus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时,谢阮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周邂没走,一直安静地倚着钢琴腿陪她,“心情好点了吗?”
说着,他缓缓起身。久坐之后脚踝有点酸麻,周邂顺手扶住钢琴,手指不小心碰到琴键,敲出了几个零散的音符。
谢阮仰起头,神情有一瞬的茫然。
还没反应过来周邂是怎么看出来的,便又听他问:“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羊:天大寒,键盘冰坚,手指不可屈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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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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