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来到马文军校询问勃朗宁的信息,会得到比显赫身世更具体的描述,勃朗宁个子很高,放在高年的级男学生堆里也很显眼,脸长得好看,只看一眼就能知道祖上代代都是门当户对。不过大家没有因此恭维他,勃朗宁性格孤僻,面对谁好像都很不耐烦,尤其是对那些意图不轨的人,久而久之学生对他的畏惧远大于敬意,把他当作游荡在校园里的传说。
五年不见,勃朗宁的身型要比在校时健壮不少,他当年是男女都最顺眼的体型,虽然本人想增肌但一直没能成功,到了军营还是原来的模样,不过力气大得出奇,拽着林道的后衣领就能把他提起来。
看来这些年他处理过很多需要靠武力解决的事,林道刚想为丈夫生理上的健全而庆幸,就被他身边的女伴泼了一盆冷水,这才反应过来那些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都代表着什么。
他这五年因不被满足的标记而痛苦,那丈夫也同样会以同样的原因遭到折磨,留给omega的应对方案只有抑制剂和清洗或切除腺体两种选择,alpha的解决方式要简单很多,他们会再找一个新伴侣。
记者和摄像师也瞧见跟随勃朗宁一同出现的女伴,职业素养使他们很快猜到女孩的身份,快门慢了下来,所有人都在谨慎地观察布洛瑟姆家族的脸色,合法妻子的意见反而不值得被采纳。而家族的人表现得处变不惊,没一个人看向暗门那边,只等勃朗宁上台。
看起来是早就知道了,擅长揣测心意的记者果断让摄像师别再拍下去,最好把关于女伴的相片全都删掉,这是布洛瑟姆家族和勃朗宁荣耀的一天,镜头应该对准身份得体的大人物,而不是某些人群。
于是摄像师调转镜头,把焦点锁定在混迹于人堆中的勃朗宁夫人身上,要是能放出去这可是个讨论度仅低于勃朗宁回归的大新闻,就算碍于布洛瑟姆家族的脸面不能公之于众,放在私底下都足够津津乐道了,尤其还拍下身为妻子的林道瞬间凝固住的神情。
勃朗宁里面穿的是深灰色的马甲与衬衫,可能是为了表达与家族的同源不同根,外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从他出现起林道就注意到这套穿搭,他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丈夫看见他形单影只的补救,只是觉得能有相似点也很好,结果为数不多的希冀在看到女伴身着白裙出场时扑了个空。
不,林道还在为一言不发的丈夫辩解,勃朗宁是个极能忍受易感期的人,有段时间他甚至怀疑勃朗宁能自由控制它,无论是军校还是军营都没传过关于他的绯闻,仅有的作风问题还是跟林道搞出来的。
丈夫漠然地走向刚搭起来的发言台,坐到家主身旁,毫无顾虑地直视镜头明示记者开场。
家主是位干练的女性,她偏爱在幕后当推手,不到重大场合绝不露面,如今和勃朗宁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坐在一起甘心当起了配角,相同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准备发问的记者都迟疑了片刻。
记者迅速调整过来,势必要把上司和居民都想得到的大新闻带回去,她问道:“勃朗宁将军,您失踪五年,外界甚至认为您遭遇不测,请问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您去了哪里?”
“执行任务。”
勃朗宁很多行为都显得他在疏远人,或者说故意跟人对着干,相处那么久林道知道他只是把实用和节俭主义发挥到极致,绝不浪费口舌。
“……能否说的更加详细?我们都知道五年前您以将军的身份指挥并参与池岛救援战,当时占据废城的反动军日渐猖獗,致使搜救平民的医疗队全体失踪,您带领一支部队前去救援与镇压,然后便杳无音信。如今归来您已经收复整片废城地区,请问这才是真正的任务吗?”
身旁的家主比勃朗宁更快开口,打趣道:“你知道的,五年前他还太过年轻,对于刚离开军营不久就荣登将军之位的青年人来说所有土地都是等待被征服的,更何况他得到的还是皇帝的指令。”
长辈接过的不仅是话题,还有补救,勃朗宁与家主对视一眼,收起淡漠的态度回答道:“名义上是搜救战,但我们绝不满足于救出受困人员,军方对反动军引发的社会动荡早已忍无可忍。”
“克卢格曼是号称安全性仅次于主星的星球,皇帝、本地居民、乃至星系中的其他公民都对共同的和平翘首以待,反动军的行径就显得更加居心不良。根据调查他们使用的装备与冷珀的叛军如出一辙,极有可能是逃亡的反对派试图颠覆政权。”
“叛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克卢格曼,企图教唆并利用反动军对皇帝统治下的领土发动政变,但黄雀在后,陛下早就掌握到他们的踪迹,故意放任叛军以废城为根据点,一网打尽。”
蓓丽家主看向勃朗宁时总带着慈爱的目光,如果他的父母尚在世也差不多和她同龄,跟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起时简直像亲兄妹,看得她难掩对小辈的关爱,“军方不了解叛军的渗透有多严重,所以隐藏了此次任务,只有极个别人知晓,皇帝与政府的本意绝非要欺骗民众,而是为了稳固民心。很明显,对付叛军与反动军不需要大阵仗,也得力于皇帝对勃朗宁的信任。”
布洛瑟姆家族权势滔天,除了靠先祖打下的基业还要归功于蓓丽家主是皇帝手底下的执政官,如今这颗星球上权力最大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共同回答一个问题,没有人会质疑其中的真伪。
“现今中央城、江都、海门、和池岛地区都已被收复,整片废城区域重归主城所有,人类探索太空的时间已有万年之久,抵达克卢格曼的历史却仅有百年,在这百年中我们研发出先进的武器与技术,未迎来外敌,却深受内乱之害。现在是时候停止无谓的斗争了,或者说,对反动派的围剿才刚刚开始。”
勃朗宁说完一段总结似的演讲后站起身,利落地抖了下起褶皱的西装外套,随之摇晃的白发与上衣交相辉映,让林道一时晃了神,恍惚间感觉勃朗宁似乎朝他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一时间偌大的宴会厅中只能听见运转的录像与记录要点的笔记声。等到某个提示音响起勃朗宁和家主默契地离开座位,露出后方充当纯色背景板的显示屏,屏幕跳动了两下,显示出活跃的信号接收标志,下一秒就直接跳出皇帝的连线视频,将场内所有人员都吓了一跳。
皇帝是名外表将近六十岁的男性,留着坚硬的灰白短茬胡须,嘴上咬着一枚古老品牌的烟头,把上世纪的军服穿得格外有气势。共和国的公民不用行跪拜礼,这是皇帝所批准的,但在场人员还是拿不定主意,纷纷低下了头,仅剩数台冰冷的摄像机兢兢业业地录下皇帝的演讲。
他的讲话时长只有一分钟,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吐烟和大笑,仅谈论勃朗宁的相关事宜,无视包括执政官在内的所有人。林道一眼看出来这是早就录好的视频,虽说他已远离军队但对政治方面还保留不浅的了解,皇帝身后的背景是小皇宫,不可能在私人宅邸中进行跨星球连线。而且向来注重礼仪的布洛瑟姆家族也不会让将军的新女伴出现在皇帝面前,她现在正在林道身后分食一整块酒浸蛋糕。
林道无所适从,转眼的功夫勃朗宁又跑没了,那个女孩反而离他越来越近,带有明确目的的越来越近,最终她端着餐盘出现在林道身后,慢悠悠地问道:“你就是勃朗宁的妻子?”
“……”
这个故事太俗气了,好像每个时代都有这种难以启齿却又经久不衰的题材,独守空宅的妻子和功成名就带着新欢回来的丈夫,然后新欢理所应当地骑到正妻脸上。女孩稚气未脱,看上去比家主女儿的年龄还要小,林道内心翻江倒海竟涌不出恶意,唯有的戒备都用来沉默了。
他还是不相信这两人能做出这种事,然而不被搭理的女孩气冲冲地把没吃完的蛋糕盘推到林道怀里,开始大喊大叫,“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就扬长而去跑到角落里躲起来。
林道托着溅满奶油的餐盘一时说不出话,他背后聚集了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视线,都是刚从皇帝突如其来的连线中缓过来的那群人。
临时收到通知,被一堆侍从紧急带到会场,进入宴会后完全被人忽视,不知道该坐哪个座位,还没从见到丈夫的冲击中走出就看见他带着的女伴,整个过程中勃朗宁没看过他一眼,然后又失踪了,留下自己受到莫名其妙的威胁。一大堆事压到林道肩上,他感觉好像被剥光了暴露在大众视野下供人观赏取乐,而他作为当事人逃离也不是,反抗也不是,以沉默作答更不合理,最后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吵什么。”
消失半晌的勃朗宁径直来到台下,与他一起回来的蓓丽家主已经命令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离开了,得到大新闻还意外见到皇帝的星球报记者当然没有留下的道理,巴不得现在就回到公司整理通稿,而另一家报社打得主意就要多的多了,他们把目标重新锁定在勃朗宁和他的夫人身上,势必要从当事人的嘴里撬出只言片语的猛料。
勃朗宁走到林道身边,望向他,接过那碟餐盘放回被红丝绒裹着的长桌上,那双墨绿的眼睛里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只要被它一注视林道就感觉瞬间回到学生时代,然而他好像又在自作多情,勃朗宁没留恋也没说话就抽回了视线,转身应对凑过来的记者。
记者格外殷勤,脸上挤满了讨好的意味,说的却是林道不愿听的问题,“勃朗宁先生,您先前说过任务全程保密,绝大部分人都不知情,这其中也包括您的家族和妻子吗?”
林道只能看见勃朗宁的背影,然后听到回答,“都不知道。”
这家报社本想以将军的家庭状况为关注点,但显然将军本人并不想扩大并延续这个话题,记者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又试图从另一个话题切入,“这五年主城也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您此行归来后可以尽情和家属享受更安全便利的社会环境,当然,这都是您……”
“哦?更安全?”勃朗宁的声调明显上仰,他打断这段采访,反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反动军的人混进宴会,让她旁听到现在?”
恢复正常氛围的宴会再次降温,这场宴会的主角是勃朗宁,围观的人群自然对他的动向格外关注,娇生惯养的上流阶级一听到反动军这几个字立马引发喧哗,警惕地四处张望。勃朗宁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更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开玩笑,人们第一个锁定的当然是至今不知身份行为举止也上不得台面的陌生女孩,不远处的侍从急忙赶过来,连连鞠躬,做了大量铺垫后才满头是汗地发问,“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跟着您一起来的吗?”
“一个战俘,难道不该带回来吗?”
林道在身后默默听着,他甚至能想象到勃朗宁说这话时皱起来的眉眼。
“这……”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带走。”
“您说的反动军,这,要怎么处理?”侍从说得磕磕巴巴,别说服务人员,就连布洛瑟姆家族的人都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林道的余光能看到他们已经在检查并警告还未离开宴会的记者及员工了。
“先关到监狱,走完提审流程,死刑。”
五年过去也依旧年轻的将军轻而易举对一条生命下达死亡宣判,林道悄无声息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字条,那是刚才从女孩递过来的餐盘底下拿到的,握在手里像握住一颗滴血的石榴。
前不久还给女孩让座的名流转脸变了一个人,像碰到脏东西一样连连用披肩拍打座位和裙子,家族成员那边更是乱作一团,身为事件起因和主导者的勃朗宁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他之前说的内部消息无关紧要,这群人也无关紧要。
他缓缓走到林道面前,仔细端详起五年未见的妻子的脸,也让林道看清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丈夫低头时眼睛会在阴影里形成黑色的雾霾,就像没有光亮的黑曜石。
而这颗黑曜石磨成锐利的刀,一道道划在林道心口,折磨得人说不出话。勃朗宁顺势替他纠正衣领,那双有温度的手贴在脖颈上带来真实的触感,他整理完后退几步,打量起身穿白西服的林道,嘴角带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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