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度支郎中？”萧煜珩眉毛蹙了蹙，心中疑惑，想了好久才在脑中扒拉出这人的一点儿信息，“是那个从南州调回京的官员？”
“没错！”萧无恙肯定，继续说道，“舅舅一定不知道他的女儿是谁！”
“谁？”萧无恙就喜欢在他面前卖关子，萧煜珩无奈，最终还是配合了一下。
见此，萧无恙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几分，神神秘秘用一只手侧挡住嘴道：“是苏娇娇。”
“苏娇娇？”原谅萧煜珩是真的日理万机的皇帝，要是萧无恙说的是前吏部侍郎的话，萧煜珩还会有几分印象，但是苏娇娇究竟是谁他就真的不知道了，“哪家的小姑娘？”
“就是前吏部侍郎家的，科举舞弊案的那家。”萧无恙笑盈盈的继续补充，随后好整以暇的等待萧煜珩接下来的反应。
听懂了萧无恙的意思，萧煜珩脸色不变，周身的气压却是狠狠沉了沉。
若是那些心有鬼胎的官员见此，定要战战兢兢都站不稳了，可萧无恙却是不怕，仍旧稳如泰山的坐在小软凳上，甚至还心情很好的替萧煜珩磨起墨来。
“信王府……”萧煜珩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简直和萧无恙“使坏”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呵，看来信王府仍旧贼心不死啊！萧建宁那个老匹夫死了，他的儿子还做着青天白日梦呢！”
萧建宁是萧北辰的亲爹，因为之前一直积极配合先太后争取皇位，所以在先太后去世之后，萧煜珩登基之时，萧建宁就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惊惧而亡，可以说是死的窝囊至极了。
萧无恙放下手中墨条，又兴致勃勃的拿起桌案上的扇子，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打了起来，慢悠悠接话道：“南州已是心腹大患，舅舅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阿凰是何看法？”萧煜珩的情绪也就来了那么一瞬，在萧无恙接着开口后心绪就重新平静了下来，再度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萧无恙轻轻将扇子抵在鼻尖，扇下的唇角似弯非弯的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秋闱之后，阿凰愿亲自前往南州，替大夏剜去这块毒瘤。”
闻言，萧煜珩挑眉转头，对上萧无恙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忽而萧煜珩心中一动，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可惜他并没能够抓住。
“那阿凰要舅舅给你什么奖励，再加一千户食邑如何？”萧煜珩顿了顿，既然没有想到就算了，只要信王府的势力被根除，他就心中畅快。
想当年萧建宁和先太后两人，可没少在背后给他穿小鞋，一个个致力于要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那可是铆足了劲，就连刺杀都安排了不下三十次。
萧煜珩能活到现在着实是他命大，还有他确实是先皇唯一的男嗣，先皇对其的保护程度也非常严密。
要说萧煜珩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存在，非信王府莫属了，所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将其除掉。既然新皇都已经登基了，曾经冒出来争夺皇位的势力就应该直接去死啊！
但是碍于先太后的懿旨，顾及着面子上的孝道，萧煜珩还真就不能贸贸然对信王府出手。
不过要是他们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那萧煜珩也不介意“大义灭亲”就是了！
萧无恙悠闲的放下手中的扇子，心情愉悦几分，她知道萧煜珩这是同意了：“阿凰不要一千户食邑，只希望舅舅能够实现我一个愿望！”
萧无恙身为皇朝最受宠的公主，早在萧煜珩登基那天就被赐下了两千户食邑，之后又陆陆续续加了五百户，手底下的钱粮不可谓不多。
但是身为公主的萧无恙对食邑并没有管理权，想要插手干预些政事都不可以，她要那么多食邑做什么？还不如让萧煜珩实现她一个愿望呢！
“什么愿望？”萧煜珩惊奇的看向萧无恙，这还是小侄女第一次跟他许愿呢，也不是不可以答应，“阿凰也有自己不能实现的心愿吗？”
那可就多了去了！萧无恙在心中暗暗想着，但表情却是不变，仍旧一副乖巧小女孩的模样：“我还没想好，等到以后想好了，就告诉舅舅，舅舅你说好不好呀~”
说着，萧无恙就用双手扯上了萧煜珩的袖子，摇摇晃晃的开始撒娇。
萧煜珩膝下至今没有女儿，又是看着萧无恙长大的，心中早将她看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此刻哪里经得住她的痴缠：“好好好，舅舅同意了。”
“哇！”萧无恙高兴的欢呼一声，“舅舅也太好了吧，阿凰保证完成任务！”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阿凰尽可挑选几位看得上的属官，收入门下，用心培养，届时陪同你一并前往南州。”萧煜珩见小姑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忍不住开口叮嘱一番。
萧无恙心中微动，唇边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几分，光明正大举荐人才、培养势力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我会去好好搜寻的，届时便举荐给舅舅，舅舅也替我考察一番。”萧无恙亲昵的环住萧煜珩的胳膊，做足了孩子依赖长辈的模样，眼中满满都是孺慕和欢喜。
“好。”萧煜珩抬起宽厚的大掌，看了看萧无恙精致的发型，微微顿了顿后，亲切的拍在了萧无恙的肩膀上，“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在宫中住下吧，你阿娘幼时的宫殿还好好留着呢！”
“谢谢舅舅，不过不用啦！”萧无恙蹦跳着站起了身，迈步就朝着寝殿外走去，“还有人在宫门口等着我呢！阿凰就不陪舅舅啦，舅舅早些休息，保重身体啊！”
“这孩子！”萧煜珩无奈轻笑一下，偏头看向了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的掌事大监，“你说宫门口等着阿凰的人是谁呢？”
掌事大监姓周，具体的名字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宫中的人都敬称他一声周公公：“据奴才猜测，或许是早先陛下见过的那位顾明夷。”
“是他啊……”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萧煜珩的记性不至于太差，周公公一提他就回想起来了，“你觉得阿凰怎么样？”
周公公眼眸微垂，这评价可不好说啊，但对象是昭明公主的话，需要反馈的内容可就要简单多了：“公主聪慧过人，见微知著，还能替陛下分忧解难，有着不输男儿的气魄和胆识。”
“这丫头哪有你说的这般好！”萧煜珩大笑出声，虽然嘴上反驳着，可是脸上愉悦的笑容却做不了假，明明对周公公的评价很是认可。
周公公没有再回话，只是附和般笑着，恭恭敬敬站在萧煜珩身边。
“好了，阿凰说的也是，朕也该好好休息了，传膳吧！”萧煜珩合上最后一份奏折，搁下毛笔站起身，对周公公吩咐道。
周公公会意的点头，旋即便出门吩咐宫人送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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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此时此刻的公主府内也并不安定，萧无恙难得没有跟顾明夷一同用膳，反而是去了寿安长公主所在的院落。
“阿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萧无恙已经在饭桌上将今日进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萧明懿。儿行千里母担忧①，得知萧无恙将在秋闱之后前去南州，萧明懿心中担心极了，禁不住开口质问道。
“阿娘，你别担心。”萧无恙无奈，放下手中筷子拉起萧明懿的手，身子也向着萧明懿靠近了几分，最后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其怀中，出声安抚道。
萧明懿抱着萧无恙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她的心绪根本就平复不下来：“阿娘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个死丫头，一天天尽给自己揽事情，你不知道南州有多么危险吗？”
“阿娘！”萧无恙微微提高了些许声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②？我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
“你想要得到什么？”萧明懿不理解，但其实她的心中已经暗暗有了猜测，只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人家祖祖辈辈三代的积累，其中势力盘根错杂，是你想要轻易摧毁就能行的吗？”
“那就直接见血！”萧无恙从萧明懿的怀中退了出来，她看着萧明懿那张明艳却又充满担忧的面庞，神情认真回复，“阿娘，我不想只简单做一个公主，日后操心着内宅和子嗣，地位和前途全部系于一个不确定的驸马身上，那样会让我抑郁而亡的！”
“阿凰……”萧明懿呆愣愣的看着剖白内心的萧无恙，只觉得此刻的女儿浑身都在散发光芒，那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却又禁不住心向往之。
“比起困宥于一方做安分守己的妇人，女儿更愿意执掌权柄，做那人人诟病不安于室的昭明公主。”萧无恙拉住萧明懿的手，像是要将心中所愿尽数传递给自己的母亲。
“罢了罢了……”萧明懿看得眼眶发红，恍惚间竟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身影。遥想自己年幼之时，也曾怨怼过世间的不公，为何女子就不可执掌大权、封侯拜相？但行为处事凡出格一点，就会被声讨为不守妇道，“既然你想去做，那便去吧……阿娘，会永远支持你。”
“阿娘。”萧无恙心中有暖流划过，声音温柔又缱绻，依赖的投入萧明懿的怀中，“谢谢你。”
萧明懿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纤长的玉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萧无恙的发丝。
但在她心中，终究有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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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观察几日，萧北辰都不曾有任何异动，除了关瑶迦和苏娇娇时不时争锋相对以外，萧无恙平静的迎来了太学放假。
“过几日我阿耶就回来了，我准备出去给他买几坛好酒，送给他当做礼物，明夷陪我一起去吧！”见到顾明夷又拿着自己写的字帖找上了门，萧无恙顿时就一骨碌从躺椅上站起了身，抢先一步开口提议道。
见状，顾明夷暗自叹息一声，看来公主是真的很抗拒练字了。
不过公主的阿耶，也就是镇西侯快要回京了吗？想到这里，顾明夷的心跳控制不住加快了几分。
公主的阿娘寿安长公主他见过了，但公主的阿耶这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镇西侯会不会喜欢他。
“那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顾明夷放下手中的字帖，心情有些忐忑的询问道。
①“儿行千里母担忧”出自明末清初文学家褚人获创作的长篇章回体小说《隋唐演义》。
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早出自《后汉书·班超传》。原文为“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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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安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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