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晚霞和风，蒋旭初慢悠悠地开回汽修店，刹住车，看到几分钟前，手机还在给他发“再不回来我就要香消玉殒了”的施良，正笑嘻嘻地和小秦说着话。
蒋旭初滴滴按两下喇叭，施良冲外头喊了句：“就来了就来了，别催！”
喊完他背后就发凉，隐隐有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再回头就看见蒋旭初掉了个头，车尾灯跳着闪，像是警告。
施良本来还想再聊两句，赶紧打消念头，“谢谢你啊小秦，帮我打发时间，我先走了，再不走帅哥要闹了。”
说着谢谢，眼睛在糕点上滴溜来去，恋恋不舍地抬起屁股。
“不客气，对我来说也算是摸鱼了。”
小秦看他这馋样，又说：“想吃就拿走吧，都这个点了，估计也没多少人来，吃不完也是倒掉，别浪费了。”
她话音刚落，施良就上手了，他也不贪多，包着纸拿了两块小巧的，“太谢谢你了，小秦，你人也太好了。”
小秦对他笑着，两颊微微鼓起。她没有告诉他吃不完的东西员工是可以带走的，只是目送他飞一样出了店里，“心蕊拜拜，下次再见！”
小秦低下头，胸前的工牌也跟着往下滑。
秦心蕊忘了说再见。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真的，谢谢你。”
施良说道。他还捏着那两块小点心，借花献佛样，把它们往蒋旭初眼睛前面显摆，“要吗要吗？少爷你还真别说，你店里这些吃的是真不错，没砸了咱爸的招牌。”
纵使玩着手机，左耳进右耳出的，形成神经反射一般，蒋旭初从喉咙底下哼出一声嘲笑，“你想多了，这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拍马屁，管马会不会下蛋？”不吃白不吃，施良包回去纸巾，带回去孝敬顾晓峰他们，“大哥，不是说好的要走？你对着手机笑个什么劲？”
“你管我？”蒋旭初翻身下来车座，他单手扶着电动车，踹了施良小腿一下，“上来，你载我。”
“你怎么不骑？”施良不甘不愿的。
“师傅，这你的车，”蒋旭初不是在跟他商量，他视线都没离开手机，“你让我当司机？”
施良的心受伤了：“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对我，是不是哪个狐狸精勾引你？你看！你到现在还在看手机！蒋旭初，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的人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搁我这演什么？关二爷面前耍大刀呢？”蒋旭初撩了撩眼皮，“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别逼我在这时候扇你，快点。”
施良大为震惊，“这是三十六度的嘴能说出来的话吗？”
再怎么质疑，由于武力方面的单方压制，施良同志还是坐上了司机位。
这小电动是施良的，他们宿舍除了蒋旭初，人手一辆电动车。
蒋旭初那车太招摇，校园路又窄，还限速，来辆法拉利，能从宿舍楼底下，一路被围观到教学楼。
他就很少开，平时上下课大多是蹭舍友的车，不然就走路。
其实走路也不远，施良和顾晓峰都喜欢蒋旭初蹭他们的车，非要拉着他一起，他那张脸主要起一个装饰作用，靓就完事了。
蒋旭初都无所谓，让他开就他开，让他坐后面就坐，今儿个怎么就不行？！
施良恨恨地扭着车把手，电动车唰地提速，窜了出去，傍晚的风呼啦呼啦刮过耳边。
“把姐姐送回家了？”风声实在太响了，施良问话都得用吼的。
蒋旭初在他背上划了一个勾。
施良还不死心：“送回家了，然后呢？”
蒋旭初没理。
施良继续烦他：“真没要个微叉啥的？”
“有病？”他这是不耐烦了。
施良被骂了也不生气，嘿嘿地笑了两声，他们开进了学校里面，到了饭点，路上很多去吃饭的学生，三两结群，他放慢速度。
人一旦闲了，嘴上就闲不下，看到电线杆下两条狗，他也叹气：“唉，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等离近了，施良大草一声，这两条狗是叠在一起的，“呸，不要脸！”
蒋旭初漏出几声促狭的笑，“什么时候轮到你了，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呸呸！”
嗡嗡嗡，嗡嗡嗡。
背后的“小蜜蜂”断断续续地响了一路，进了学校，还没完没了地叫唤。
“九日，你这是有人了？”施良再憋不住了，打死他也要问：“谁啊，魅力这么大，把你给拿下了？”
“我的榜一。”
“我靠！”吓得施良一个急刹车，他回头：“日啊，你老实告诉我，咱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日！”
蒋旭初已经懒得骂他了：“就是聊几句。”
您那是几句的频率？施良不敢吱声，重新启动小电驴，小心翼翼地：“请问您这是榜一大姐，还是榜一大哥？”
蒋旭初的答案挺有意思的，他说：“挺有意思的一个姐姐。”
女的啊，女的就好，虽然他是男的，他有时候都害怕有些男的。
“说到姐姐，”施良又来劲了，“日啊，你别怪我啰嗦，一直说一直说，我还不知道你丫的，你理想型就姐姐这种，清纯初恋脸。”
蒋旭初哦了声，三声调的，“我怎么不知道？”
“哦？你敢说你当过一阵朋友圈封面的那个女演员，不是这款的？还有，你多看几眼的女生，也大多数是这个类型，蒋旭初，你跟我装什么装？”
“没装，”蒋旭初觉得自己挺无辜，“谁没事去总结这个？”
施良逼问：“你就说是不是？”
于是，许多张女性的脸闪现过去，头发或长或短，肤色或黄或白，五官或清晰或模糊。
她们有的在电视电影中出现过，有的他在生活中见过，各有各的特点，也各有各的美丽，在蒋旭初的记忆里留下或深或浅的影子。
最后在一张雪白清纯的脸上定格，她微微地笑着，荡出两道笑弧。
这张脸越来越清晰，像浮出水面的真相，连根拔起牵扯着的许多细节，到那一颗黑色的痣之前，和她相关的所有一起，被他自发地掐断了。
猝然的黑屏后，他又回到那个沉沉的星夜，于是一切的幻象都消失了，像湿润的雨水浸入地底，唯有星空永恒，普照大地。
蒋旭初沉默片刻，“你提的问题没有意义。”
施良：“为什么？”
被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雷到，本着不能只雷我一个的心理，蒋旭初反手也劈了施良一道雷：“……可能因为哥有老婆，要守男德？”
施良被雷得带着电动车走了一个S形，学校里人多，差点撞到人，讨了几声抱怨，有个男的嗓门特别大：“同学，你开车往我屁股上开啊？”
“对不起对不起，天降大瓜，太震惊了，实在没控制住。”
“瓜在哪里？又哪个明星塌房了？哎！同学你别走！你还没给我指路呢——”
施良载着蒋旭初都蹿出去老远了，这音波还在后面追，“我的哥，说说你怎么个塌房法？”
“不良哥，你说你慌什么？”蒋旭初笑半天了，“我一个单身狗哪来的老婆？”
施良说：“我不信。”
“非要扯上点关系的话，最近是有一个……”
蒋旭初也不知如何定义他和廖星情之间，明明就在几天前，他还义正严辞给他们盖清白戳，才过了几天，就不清不白起来。
你来我往的对话，暧昧做不成假，其实回头看，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初见端倪，他从来没对其他人这么感兴趣过，也从来没有主动添加过态度暧昧的异性朋友。
虽然是她提出的“礼物”，但如果他不愿意，没有人能逼迫他做出决定。
蒋旭初捧起那顶虚拟的帽子，戴在假想的她头顶，他说：“最近是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姐姐。”
“又是姐姐？跟你刚刚说的那个，‘挺有意思的姐姐’，是同一个姐姐吗？”
“是。”
“你前面又说，我问你星星姐姐是不是你的理想型没有意义。”
施良大胆发言：“日啊，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的意思？如果在今天之前，你没认识这位所谓的榜一姐姐，是有可能和星星姐姐进一步发展的。”
如果？
人具有两面性，光明和阴暗，没有一个完全坦荡的人，蒋旭初将审视的目光对准自我。剖析内心，他对她外在的欣赏一览无遗。
男人是视觉性的动物，她在这方面是无可挑剔的，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甚至是她身上扰人的香味，都对他具有过分溢出的吸引力。
她简直是按照他的理想型量身定做。
他想到的她都符合，她具备的但他没想到的地方他也挺喜欢。
她比他的理想型还要理想。
如果有如果，蒋旭初清楚，答案是肯定的。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会精准地踩中他的审美点。他会想一百种方式去接近她，只为在她跟前说几句讨巧的话，哄她一个微笑。他会学着怎么追求她，变着花样对她好，从被女人宠坏的弟弟成为她倾向选择的男人。
“况且，你们都没有确定关系，没有谁有为谁守身的义务。”
天边霞光铺张开来，太阳近西，风中浸入将夜的一分凉意，和缓地扑在人的脸上。
“我不是在劝你，只是站在你朋友的角度，我肯定是偏向你的，相比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我当然更希望兄弟你过得好啦。”
电动车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是施良捏了刹车，他们到食堂了，他回头看蒋旭初，拍了下他的肩，蒋旭初没下车，长腿顺其自然地落了地。
蒋旭初在思考。
这世界上有太多见异思迁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和廖星情之间，既没有承诺，更没有契约。
按照国外的dating文化，他们连入场券都没有拿到，更何谈进入一段exclusive relation*？
是的，他们彼此都是自由的。即使是现在，他扭头去追求别人，顶多是被廖星情闺蜜吐槽一句，脚踏两条船的死渣男，在其他的人眼里，可能连道德上的瑕疵也算不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蒋旭初笑了下，眼尾垂落下去，那颗虎牙没被磨平，也没被拔掉，尖尖的刺出来头。
“哥儿们，”他说：“姐姐她都给我下保证书了，我总不能夹着尾巴跑掉吧？”
*排他关系
另外，汽修店见面这次，廖星情没有透露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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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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