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节课是美术，廖星情喝完绿豆汤就要上课去了。她熬的量大，办公室都分了一小杯，天气炎热，一杯下肚正正好祛热，也不伤身。
有老师半真半假地要给她介绍对象：“可不能让小廖这么好的女孩子白白地落了外人田，我这里有一个亲戚家的小孩……”
廖星情还没开口，季安阳看到她神色，马上就挺身而出：“星情最近有发展对象了，姐，不然你看看我？”
女老师先是看了眼廖星情，她笑着点点头，面向她抬起手机，正显示着聊天界面，看不清聊的内容，可以看出聊的紧密程度，对方上一条消息还是刚才，绿色框下面，连着好几条白色的对话框下来。
女老师笑了笑，“那倒是可惜了。”
她转向季安阳，“哦，小季想找对象了？之前不是觉得一个人更爽？”
季安阳说：“结婚什么的还是算了，谈个恋爱还是很可以的。”
“一个时代一个想法，我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
季安阳朝注视着她的廖星情摆摆手，廖星情抱起教材，“那你们聊，我先上课去了。”
廖星情穿过走廊，思绪随热风浮动。
这些时间，她和蒋旭初几乎是天天在聊，大多是她先找的他，有时是他主动。
网络极大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却又时刻竖起透明的屏障。
他们好像已经快速地亲密起来，积极地分享各自的琐碎日常，共享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们互相渗透对方的生活，像水浸入土壤一样，悄无声息，但更多的，却是怎样也不能。
他们之间差了点什么，至关重要，决定着这段关系的最终走向。
但她总是看不清。
感情方面，廖星情也是初学者，她再聪慧，面对毫无涉猎的领域，终究做不到轻车熟路。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去探索。
上课中途，廖星情缴了一个学生的手机。她作为一位副科老师，做出这种维护课堂纪律的正当举动，也变得不正当了起来。
男生尤为不忿地看着她，廖星情拿着手机，看也没看地按熄屏幕，她示意道：“我锁屏了，你放心。”
“你把手机还我，”男生看她好说话的样子，撇撇嘴，“我不玩就是了。”
廖星情看了他四周一圈，“等你们交了课堂作业，我就还你。”
除了必要的教学，廖星情尽量腾出多的时间给学生完成作业，以宽裕他们课后的时间，她就在课上巡逻，指导学生，偶尔拿出手机看看的，她就当没看见，一直抱着手机刷的，才会落到这个地步，并且这节课是小组作业的形式。
男生并不甘心，改了央求的语气：“老师，你先把手机还我，我保证优先完成作业就是了。”
“小组作业又不是我跟你一起，我说了不算，”廖星情笑了，她在课上是很少笑的，乍然一笑，清纯气质遮掩不住，男生看得都怔了一下，她没回应他的话，而是看向他的同桌，“你作为他的队友，你同意吗？”
早在讲台上面，廖星情就注意到这边，小组作业的量由四个人完成绰绰有余，人数再少就吃力了。
他同桌叫了他好几次，男生只是低头玩手机，受他影响，他前桌的女生干脆掏出练习册来写，剩下两个有心做小组作业的，却是有心无力，正面对面坐着发愁，廖星情就来了。
“我觉得——”同桌拖长音，“你先把这张纸裁了再说别的。”
他意思是很明显了，男生脸上浮出烦闷，“你自己没有手吗？”
同桌不甘示弱：“我手要用来画，你行你上？”
“你有病吧？这作业不做又不会死？”
男生声音都高了些，教室里陡然安静下来，年少气盛，两个人起了口角，眼对眼看着，互不相让，同桌紧皱眉头，刚要说话，廖星情出声了，“是不会死，顶多被我念两句。”
空气中无形绷紧的弦被素手抚平，廖星情轻拍了下男生同桌的肩膀，拿着手机走上了讲台桌，放在桌角。
“大家都知道，我课上的作业从来不是强制性的，你们爱做就做，不做就不做。今天比较特殊，我一开始就说了是小组作业，需要配合完成。”
她没有说：“不要坐享别人的劳动成果。”
廖星情更温和，也更入心：“既然你们选择了彼此，就不要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她的言语带有说教意味，但在她和缓的语气之下，没有激起过多的反抗意识。
那男生面上犹不服气，但廖星情人已经到讲台上了，他有什么举动，横跨半个教室都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他也就偃旗息鼓了，不甘不愿地接过同桌递来的卡纸和剪刀，竟真动手裁剪起来，前桌那小姑娘看热闹时合上的练习册，也再没翻起过。
收了一架手机，其他人的手机就没再拿出来过，教室里，少男少女青涩的脸上，蒙上认真的神色，五颜六色的卡纸在他们手间翻飞，廖星情不禁微微地笑起来，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她发了条朋友圈：
【青春就是斑斓的蝴蝶。】
下了课后，学生们兴高采烈地来交作业，多是几个人一起交的，廖星情准备了一盒水果糖，随他们挑口味。
被收手机的男生上来的时候，只他一个，别别扭扭把手一伸，脑袋还冲着别处，“作业他们交了，手机还我。”
手心一沉，他正要收回手，有东西从手机屏上，滑到他指根，男生忍着脖子的扭动，收拢手掌，回到座位才摊开。
是一颗亮晶晶的西柚糖。
廖星情一周课最满的时候，就是周一下午，穿插着在几个班上完课，她都没精神在食堂吃饭，告别了季安阳他们，廖星情回到家，坐在秋千椅上放空。
过了会儿，她点的轻食到了，廖星情拿了外卖，坐到餐桌前面。
蒋旭初给她发了消息，是一段视频，在车里拍的，风声呼呼而过，把人的声音吹得散乱，廖星情听出来，说话的人是施良，他在抱怨：“我说呢，不让我坐副驾驶，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条狗。”
镜头转向右前方，边牧的毛发往后飞扬，她戴着黑色的护目镜，身上套着胸背，坐得很直。
蒋旭初从后视镜看了眼，“谁让你拍她了？拍我。”
“哟哟，你有什么好拍的，我都看腻你了，蒋旭初。”
话虽这么说，坐在人车上，不得不低头，于是镜头往左一转，车速打配合一般，慢了下来，施良的镜头是从蒋旭初侧边拍的，天色渐黑，他把墨镜推到了头顶，感觉到镜头过来，他稍侧过来，嘴角往上挑了一下。
施良靠了声，“搞这么帅，又想勾引哪位妹妹？”
蒋旭初打了下方向盘，施良没坐稳，随惯性滑到座位右侧，窗外景色一闪而过，镜头就拍到了天上，他们像是在从郊区到城区的路上。
“不是妹妹，”在漫天繁星中，蒋旭初的声音带着笑意，“是姐姐。”
视频随着施良的一声骂娘，戛然而止。
蒋旭初不是第一次叫她姐姐了，但他第一次叫得这么的……
廖星情形容不出来，但嘴角已然控制不住地在上扬，她的右手抓着勺子，在一堆沙拉里搅来搅去，酱汁都拌充分了，勺子还在里面扒拉，好像她的心脏里，也有个勺子挠啊挠的。
她用左手打字：莉莉安好帅，你怎么把她接来了？
视频里还是傍晚时分，天刚擦黑，现在入夜了，蒋旭初应该是到宿舍了，他发了条语音过来：“我妈要出国玩了，这一周莉莉安都要跟我了。”
这样时不时的语音，最近还是挺频繁的，也是他们日渐亲密的标志，廖星情的变声器早就位了，她还没用上。
-廖星情：家里没其他人照顾小狗吗？
-蒋旭初：我妈把阿姨也带走了：）
-廖星情：哈哈哈哈哈也算员工福利了
-蒋旭初：就是苦了狗了
蒋旭初又发了条语音，这条的背景音可就丰富多了，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嘬嘬嘬，还有几声出自不同人，但都默契夹着嗓子的“莉莉安”“狗狗”“小美女”，群魔乱舞，很是吓人。
廖星情先是被他们吸引，笑到不行，都没听清蒋旭初的话，她又听了一遍。
蒋旭初：“莉莉安大小姐，愿不愿意跟我过苦日子，嗯？”
蒋旭初：“愿意的话叫一声。”
莉莉安：“汪，汪！”
蒋旭初：“乖宝宝。”
莉莉安：“汪？”
他跟莉莉安说话的声音，比平常要温柔些，大抵人对动物，心肠都会更软，也就更要温柔。
廖星情为狗发声：莉莉安明明叫了两声。
-蒋旭初：她一条狗懂什么？
-廖星情：？那你还问她
-蒋旭初：随便问问，解释权在我
-廖星情：你室友好好笑，都快夹冒烟了吧？
-蒋旭初：什么？
-廖星情：你自己听听语音
-蒋旭初：我还真没注意
蒋旭初发了新的语音，一点开，就是乱七八糟的笑声，应该是他舍友们，蒋旭初也笑，“都听到了吧？别夹了，我说莉莉安尾巴夹这么紧，合着是让你们给吓的。”
廖星情发了一串笑声过去，她舀了一颗小番茄，往嘴里送了进去。
-蒋旭初：不行，还是很在意。
-廖星情：什么？
-蒋旭初：你厚此薄彼。
-廖星情：我哪有？
蒋旭初像是走到阳台了，他发过来的语音，是很静的，只有他说话的声音，他应该离收音口很近，说话时气流喷涌，似乎要经过电流，到达她的耳边。
“姐姐，”蒋旭初低声说，“你只夸了一条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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