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情在当地一所市中学当美术老师，一周排课不算多，每天还是要打卡上班。
化完淡妆出门，才七点三十多。
白色绑带连衣裙长及脚踝，领口刚到锁骨，等电梯的时间，廖星情从包里掏出黑框眼镜戴上，眼镜是平光的，没有度数。
人的第一视角往往集中到眼镜上，替她挡住了部分关注。
现在老师不是很好做，特别是青春期学生的老师，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也不能给家长和领导留下话柄。
廖星情上班一般都很低调，毕竟已经生了一张不低调的脸。
就是有封情书提到：“老师，我最喜欢你的眼睛，好像星星在对我说话。“
她下班直奔眼镜店，把星星关了禁闭。
也试过素颜，穿奇葩的丑衣服，还是收到情书：“廖老师，你怎么样都好漂亮，我真的好喜欢你。老师，为什么每晚都让我梦见你？你在梦里也笑得这么温柔……”
没完没了的“老师”“老师”，像石子，冷不丁砸她满脸，又像紧箍咒，念到她头痛。
廖星情甚至想过调去初中部。
章晚劝人的角度清奇，但有用：“我从小学开始谈恋爱，你可别低估了现在小孩的早熟程度，小廖同学，要是初中生给你写情书，你看他们家长会不会更颠？”
大师，廖星情悟了。
如果为了别人眼光，把自己活成装在套子里的人，无疑是对自己的背叛。
于是她又做回自己，但是作为一个老师，她的自由受限于职业疆界，换句话说，只要她不逾越，就没人能对她置喙。
课前五分钟，廖星情到达教室，教室里说话的声音，明显往下减，从掀翻天花板到菜市场，但还是吵闹。
手机放在讲桌上，震了好几下。
-章晚：[视频]
-章晚：远方的星？
-章晚：一掷千金廖女士，是你吗
廖星情点开视频，是昨晚九日的直播切片，视频里出现了她的ID，剪辑的人把九日那声姐姐，翻来覆去地播，特意调慢了倍速，还配上了小甜歌。
搭配文案：可是他叫我姐姐诶[可怜]
九日最后播的那半小时，直播间热度直往上涨，在他下线前，粉丝就破了千，现在估计不止。
光是这个视频，点赞评数据就挺亮眼。
创作者显然深谙此道，男生喝水时滚动的喉结，湿润的嘴唇，和泛着红的脖颈，全都一览无余。
廖星情把进度条倒回去，又播了一遍。
-远方的星：你看到的不是我[可怜]
-章晚：。
-章晚：装什么？我跟你丫的互关，一刷抖把视频推我脸上了都
-章晚：好啊你小廖，长本事了，都打赏上男主播了
-远方的星：[我不装了.jpg]
-远方的星：大数据好烦人
-远方的星：看到一只可爱小狗而已
-章晚：？你再怎么狗塑他，他也是个男人
-远方的星：错，网路帅哥是超脱于男人的第三性
-章晚：滚啊
-远方的星：[可怜]
也快上课了，廖星情没再发别的消息，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她把课本卷成筒状，等待上课铃的响起。
窗外的一只麻雀，掠过教学楼和悠长的电线，像一滴灰色的颜料掉进清水中，慢慢地消失了影踪。
“看什么？”
顾晓峰从上铺爬下来，扭头就看到蒋旭初坐在电脑前面，身体往阳台侧着。
蒋旭初对面，施良转了转眼珠子，“他在看对面的美女。”
“我滴个乖乖，能入他的眼，那得是什么级别的美女？”
顾晓峰感觉力量充溢他全身，三下并作两下，迅速爬下梯子，都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跑出去，“哪，美女在哪？”
蒋旭初在他背后，幽幽地说：“晾衣杆上面。”
他目光下意识随之一转，对上一双黑豆眼，棕颊尖嘴，身材娇小，好一个美丽的——麻雀。
它张开嘴，喳喳地叫了一通。
顾晓峰张开嘴，鸟语花香：“妈的，大早上看鸟这么起劲。”
背后爆发出一阵猴子般的笑声，顾晓峰想都不要想，就知道是施良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翻了个白眼，撸起袖子，呲牙咧嘴地朝施良扑了过去。
蒋旭初在边上笑，拿起手机照了两张。
刘守伦撺掇道：“趁你这波流量，把他俩发网上，帮他们也火一把。”
蒋旭初应和：“你这提议不错，不过光照片火不了，得配个搞事的文案。”
刘守伦秒懂：“类似一个宿舍四个人八个群那种？”
“你说的那个太抓马了，就算有，也是个别少数，没法引起共鸣。”
蒋旭初对抓拍不太满意，抬手又是两张，“现在能火的，大多生活化，说白了就是接地气，大家亲身经历过，才有相同感受，才会产生表达欲和分享欲。”
刘守伦：“也是，所谓流量，本质上还是人给的。”
打架的两位被话题吸引，双方示意休战，顾晓峰问：“虚心请教一下，那配什么文案容易引流？”
“期末老师划重点划了一本书，舍友A说读完会死，舍友B说死也不读，两人一拍即合，打游戏到十二点，A说困了睡了，B说晚安bro。半夜一点，A被对面床的闹铃吵醒，Ｂ秒关震动，宿舍响起唰唰的翻书声，A冷冷一笑，关掉手机里一点半的闹钟，掏出放在枕头边的书，翻了一页，对面安静了。”
蒋旭初指着手机照片，对他们说：“第二天，A 和B大打出手。”
当事人两个面面相觑，刘守伦目瞪口呆之余，伸出一个拇指：“哥，你是真的有点东西。”
施良和顾晓峰反应过来，一个拍掌大笑，一个抱拳恭敬道：“小的拜见引流大师。”
蒋旭初拨了下刘海，“少来，请叫我空谈大师。”
“对了九日，你之前和施良打那个赌，粉丝要涨到多少来着？”
蒋旭初伸出食指，刘守伦猜道：“一万？”
他晃了晃手指，施良不免笑出小人得志的调调，代替回道：“再加一个零。”
“不是吧？十万！都够当一个小网红了，”刘守伦惊道：“九日，你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跟不良打赌？”
说到这个，蒋旭初也无语：“你问他，是我要跟他打赌吗？分明是他缠了我三天。我他/妈洗澡，他也搁门口站岗，真服了。”
顾晓峰有印象，他憋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我上次回宿舍，尿急去洗手间，不良站在门口等你洗澡，还以为他弯了，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施良翻白眼，“傻大个，你最近天天给我发同城擦边男，不会就因为这吧？”
蒋旭初也想起来了：“等等，你给我发的择偶调查问卷，也不是为了你心理专业的朋友吧？就性取向这个问题，开头问一遍，中间插一遍，临结束再来一遍，我还问你来着，你朋友是不是gay？”
“他也把那问卷发我了。”施良无语到极点，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我当他发错了就没理，接着他就开始给我发擦边男了，我还以为他弯了。”
顾晓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脸上的笑尴尬而不失礼貌。
蒋旭初才又想到一件事，转而问施良：“所以你大半夜抽疯？”
他似笑非笑的，找到和施良的聊天记录，抬起手机给他们看，凌晨三点多，施良发来一篇小作文，看得出他深思熟虑，内心纠结许久。
-不良：九日啊你听我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思来想去，也不得不承认，现在你确实是我们宿舍最危险的。答应我，守护好你自己的贞操，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也什么都别问，太伤兄弟之间的感情，按我说的做就是，九日啊快停止散发你那怪死的魅力！切记啊切记！肥皂掉了就买个新的，不要捡！如果一定要捡，务必确定附近没人，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条件允许，起码穿上内裤！
-不良：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懂了，感谢的话不必多说，车借哥们儿开几天就成[憨笑]
早上八点多，蒋旭初醒了，他无法理解。
-天敌是后羿：受刺激了？
-天敌是后羿：原本可以随意开
-天敌是后羿：现在的话，你还是先去医院挂个号
-天敌是后羿：我还不想到派出所领我的车
-不良：？？？
-不良：不是兄弟？你要相信我啊！句句都是大实话！我真心为你好啊兄弟！！！
施良秒回后，蒋旭初再没理他，这事也就渐渐地被蒋旭初淡忘了，不过——
刘守伦犹犹豫豫地问：“不良，这就是你上周拒绝跟我们去游泳的理由？”
“我他妈心里也害怕啊！”
施良脸上心虚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想起，扭头质问顾晓峰：“所以你最近天天在宿舍放《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敢情是放给我听的？”
“我靠，”蒋旭初最先反应过来，这离谱的剧情竟然一环扣一环，就这样天衣无缝地串起来了，“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顾晓峰也笑了，他的笑声豪放，极具感染力，施良的质问脸没撑住，草了一声，再次发出猴子般的笑声，刘守伦同时笑了。
四个人乐了半天，将将停下。
顾晓峰揉着肚子，“说起来，当时看完问卷，我的心就凉了半截，九日你丫的也太直了，一点弯的余地都没留给不良。”
施良插了一嘴：“我他妈还想吐槽，姓蒋的，难怪你长成这样还单身，你看看你填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蒋旭初甩过去两个字：“闭嘴。”
刘守伦凑过来，“他咋了？”
施良：“有道题是：'请用三个词形容你的理想型'，他写的'农F山泉、自R堂和李N。'鬼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碳基生物！”
蒋旭初嗤了声，他说：“像你这样的理解力，别说理想型了，就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
施良：“切！搞得我稀罕知道似的，我可是直男。”
“我也是直男，我稀罕知道！”
不满刘守伦的背叛，施良用手肘暗地里捅他，刘守伦讨好地对他笑笑。
这时，蒋旭初打了个响指，“有了。”
从昨晚下播，一直到刚才，脑里时不时地闪过疑问，以后要播什么？
他游戏是打得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这个圈子将近饱和，电竞选手一抓一大把，高玩更是大有人在。
新主播出头太难，短时间内，想要靠游戏直播涨粉是不太可能了，还得另辟蹊径。
像昨天后半截时段，虽说出乎意料，但直播效果实打实的好。
其实对他来说，最佳赛道是“颜值 娱乐”，归根究底，就是要利用好这张脸，和嘴。
“有了？我的啊？”施良贱兮兮地搭话。
“你的质量太差，有不了。走开，我要肝论文了。”
蒋旭初打开电脑屏幕，指节轻勾滚轮，端的一副好心情，“不良，你可以把朋友圈提前准备好了，别到时候临时组织语言，狼狈。”
刘守伦小心地观察施良脸色，前半句他还要发火，听到朋友圈，反而不生气了，他笑眯眯地说：“蒋哥，我和葛林都等着那么一天。”
蒋旭初的手指顿了下，随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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