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林柳青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他现在睡在林柳许的房间里，但他长这么大就没睡过床，根本睡不习惯。
所以他半夜又从床上爬下去躺地上睡。
铜镜很糊，林柳青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很清楚，他现在的确顶着一**柳许的脸。
他伸手摸了摸下颚线，那里有一条不明显的细线，过了今日，这条细线就看不见了。
这是那位蛊师留下的话。
“少爷，小的可以进来了吗？”
伴随着敲门声，一道人声从门外传来。
一夜的时间，林海已经将整个尚书府的人都换掉，绝对不会留下一个知情者。
而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林柳许了。
——
遵循规矩同林尚书一行人用过早膳之后，他就要开始一天的学习了，虽说林柳许骨子里是个纨绔子弟，但他的功课却是学堂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反观林柳青，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连学堂是什么样都不知晓，大字不识一个，林尚书怎么会安心放他去学堂上学。
就这样，林尚书替他向学堂告了假，将他关在府中恶补。
魏先生是边疆的一位教书先生，本来他的日常就是种种花，练练学生，没曾想这滔天富贵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他连坐上马车的那一刻脑袋都晕乎乎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要去京城给大富人家的孩子上课，这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本以为自己的学生是需要启蒙的小孩，可自己的对面坐的这个孩子……10岁有了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学生居然会是林家的大少爷，最近京城疯传林家大少死在青楼的消息，没曾想这大少爷居然在府中好好的，也不知道林尚书为何不出面澄清，这些高门大户的事，他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毕竟他可不想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教了两日，先生终是发觉不对，这林家大少爷莫不是逛花楼逛傻了，居然连字都识不得，而自己先前居然没有看出，身为学生的老师，着实是不该。
但这林尚书有意隐瞒这点，他不知道倒也尚可原谅。可林尚书连这点都未告知他，身为父亲，未免有些不负责任。
父亲可以不负责，但他的道德告诉他，不可以置之度外，经过一番纠结，他还是去问了林尚书。
林海早就发觉了先生的不对劲，他拖出自己早就备好的说辞，成功瞒过了先生，毕竟现在他还不能死。
先生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林柳许居然失了忆，原来这就是林尚书不澄清谣言的真相，只是可怜这个大少爷了。
他在心中默默立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教导林柳许，让他早日脱离文盲的苦恼。
林柳青学东西很快，没几个月，教书先生就离开了尚书府，不过很可惜的是，他是被抬着出去的。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学习，林柳青终是到了可以见人的地步，今日是他第一次去学堂。
林柳青没有同那些初来乍到的人一样，他并没有他们那么旺盛的好奇心，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盘算着如何接近那个人。
那个坐在自己右上角的男孩。
林柳青认得他，他在自己6岁快要被尚书府的下人打死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他还送给自己几块桂花糕。那会自己饿极了，就算不被他们打死，自己也快被饿死了，是他救了自己，他一直记得这件事。
当时自己一直跟踪他，想知道他是住在哪个院子里的，待他以后出人头地了，好“报答”他。
可直到他出了尚书府，林柳青才明白过来，他根本就不是尚书府的人，当时他想跟过去，可被人拦住，他出不去，只能看着少年的马车缓缓离开。
右上角的男孩似乎听得很认真，他的背坐得很直，阳光顺着窗溜进来，映在他脸上，将他印得干净得可怕。
他似乎是觉得阳光太刺眼，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保护眼睛。
林柳青的眸子越发的暗沉，他看不得这种。同他这般生活在沟里的人，要么渴望光，要么……厌恶光。
而林柳青刚好就是后者。
他看不得他虚伪的模样，用几块桂花糕打造自己的形象，想让他感恩戴德？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林柳青望着被光影响到脑袋一点一点的男孩，眼中翻涌的满是恶意。
沈雾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自己，他几次回头都没有发现什么，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他有些困意。
最近京城关于林兄的流言总算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江凡替他打听了不少小道消息，说是林兄失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待会得去问问。
总算是熬过了这节，夫子留下课业后便离开了学堂。
沈雾收好自己的东西时，回头一看，刚好就撞见林柳许探究的眼神，沈雾长得好看，从小到大被人盯惯了，他也没说什么，收好东西将包递给江凡就朝林柳青走去。
沈雾道：“林兄，我听说你失忆了，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柳青一脸疑惑的抬头望向他。林柳许什么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林海居然没告诉他，不对，呵，林柳许啊林柳许，你连这个都瞒着你爹啊。
沈雾没看见林柳青眼中翻涌的波涛，他叹了口气，道：“看来是真不记得了。”
林柳青学着林柳许平日的那股子儒雅的劲，道：“抱歉，我的确不记得你是谁，你能告诉我吗？我也想知道关于我失忆前的事。”
沈雾道：“我是沈雾，同你关系较好，可惜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把头摔坏了。”是的没错，林尚书就是在外面散步他是摔坏脑袋的传言。
林柳青只好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把头给摔坏了。”
沈雾边向外走边道：“你以前课业挺好的，不知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
林柳青跟在身后，道：“听人提起过。”
沈雾继续道：“很正常，每次你都排我后面。”
这句林柳青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大概能猜到，沈雾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不然像他们这种公子哥可不会莫名其妙开嘲讽，要不然就是林柳许以前干了什么惹到了人家。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沈雾的心情确实不好，远出的兄长归家本是让他很高兴的一件事，可兄长却带了个陌生的男人回来，虽说这个男人长得不错，但这不是他可以娶兄长的理由。
沈雾为此已经烦恼很久，他要是再想不出法子，兄长就真的要嫁出去了。
林柳青见沈雾皱着眉头，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他咳了两声，唤回沈雾。
沈雾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道：“抱歉，最近家中有事。”
林柳青估摸着林柳许那股劲，温和道：“无事。你若忙的话可以先回，我们下次再叙。”
沈雾知道自己的失态，他心中不免有些内疚，把失忆的人家丢在这不好，他道：“一点小事，不碍事。我同你讲讲以前的事罢，说不定能想起来呢。”
林柳青笑着道：“好。”
沈雾并没有什么炫耀的心理，他出门从不坐马车，不远都是步行，较远的话就把知淋牵出来。
现在林柳青也是步行，尚书府同丞相府又在同一条街，二人便带着小厮，一路边走边聊。
丞相府在尚书府的前面，待看着沈雾跨进丞相府的大门，林柳青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他抬眸望向敞开的大门，心中默道：“还真是意外收获呢，我的恩公。”
——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没有发觉当初的那个‘林柳许’同你认识的林柳许的区别，沈子何啊沈子何，你是真的傻啊！”“林柳许”笑道。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沈雾只觉心绪翻涌，他的过去令他心疼，可他的行为令他厌恶，这些情绪交叠，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雾站在笼外，他叹口气，道：“你为何要杀我？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分辨不出你同他的区别吗？”
“林柳许”似乎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张着嘴，放肆的笑着，笑到最后他才道：“子何啊，你也只有在课业上聪慧了。”
沈雾不爱听别人说他笨，他皱着眉，道：“何解？”
“林柳许”看着眼前这个皱眉的沈雾，他就这么直溜溜的看着他，毕竟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得好好记住他的模样。
沈雾被他看得汗毛直立，他刚想开口让他别看了，“林柳许”就移开视线，道：“子何，林柳许爱慕你，至于我……似乎也爱上你了。”
沈雾被他吓到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在犯桃花，虽然他的桃花已经够多了，但面对“林柳许”这对桃花，他只觉浑身不畅。
爱他还要杀他，有病吧。
不等沈雾开口，“林柳许”继续道：“本来之前还没什么的，可是子何啊，连你都没有发觉，你对卫驰冽愈发的不对劲。”他抬头对上沈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爱，上，他，了。”
沈雾被他说得一愣，想要开口拒绝，想要说自己没有，可“林柳许”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反复念叨着“你不属于我，杀了就好”、“我得不到，凭什么让卫驰冽那个家伙得到”、“凭什么”……
他的话听得沈雾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身边的人从14岁就换人了，他们至少也能算竹马竹马，有人会不了解自己的竹马吗？。
沈雾明白，他已经不是林柳青了，他变成了林柳许。
一件衣服穿得久了，就不一定能脱得下来了。
沈雾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自己，他口中所谓的爱应当是真正的林柳许的，而他则成为了林柳许。
沈雾低着头，道：“你不爱我，林柳青，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爱过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已经成为他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这些字却扎进了他的心里，他乱叫着，说没有，说他是林柳青，他已经疯了，在这些年里一次又一次的伪装里，他找不到自己了。
沈雾没有走，他沉默的望着这一切，看着发狂的林柳青，他给出致命的一击。
“你的脸，还在吗？”
他离开了。
“林柳许”发疯的抓自己的脸，那层表皮下面，是血淋淋的肉。
“没有！为什么没有！我的脸！我的脸呢？！！”
“我是林柳青，我不是林柳许，我不是他！！”
……
沈雾走出天牢，他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按照现在的律法，明日他就要上邢台，不管是作为林柳许还是林柳青，他都逃不掉。
江凡一直在外面侯着，见沈雾出来，他将自己手上的披风给沈雾披上，已经起风了。
沈雾拢拢披风，道：“你先回去罢，我到处走走。”
江凡可以看出少爷的不对劲，他虽不知少爷在里面见了谁，他只是少爷的小厮，没资格过问，可他依旧很担心。
但少爷让他走，他也不能留，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也出不了什么事，这样想着，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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