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讲。”李青蓝话音都要哆嗦了。
“帮我带一份芥菜扣肉。”
李青蓝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禾肖年说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禾肖年补了一句，“不要芥菜，不要肉。”
什么玩意儿？
南苍淡淡瞥了一眼禾肖年那张对着下属的万年老冷脸往手心里一觑，跟春冰消融似的，“……让你带就去带。”
李青蓝不懂，但也不敢不从。
禾肖年目送走一张脸由黑变绿的李青蓝，看向了南苍，“你看我做什么？”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禾肖年似乎这才恍然，“芥菜扣肉？有人想吃了，让我帮忙带一点。”
南苍眯了眯眼，还是没能从禾肖年眼里看出什么。他突然发觉禾肖年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看不懂了，抑或是没有从前那种要实现什么就不顾一切的信念了。
“那极北军呢？你还查吗？”
禾肖年见没了后话，起身抻了抻胳膊，笑道：“不是有南将军么？”
南苍登时站起身，看了他半天，挤出一句“不可理喻”，扬长而去。
禾肖年怔愣着，目光瞥向了那张字条。
你捡的那几个兄弟姐妹的，你可知根知底？
并不。
他们没了父母，越过边界的他从不过问，所以，其实他对那些人一无所知。所以温如芸会听从那些人指使，无别敢易容成另一个人，无归敢知而不言……
南苍呢？
你又知道些什么？
禾肖年将字条放在烛火上，几乎一瞬间烧成了案上的一缕灰烬。
已经被逼上梁山的人会做什么？会赌什么？
他很清楚，他们都很清楚。
“将军。”
禾肖年顿了顿笔，床下藏的草蛩也停了调子。
“有什么事吗？”
南藜探出头，端了一托盘点心，“这个时辰将军还不睡？是极北军那事还没有头绪吗？”
禾肖年点点头，“端回去吧，我爱不吃甜的。”
南藜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将军之前都是买给柳哥哥的吧？其实，我到你这里，是有事要问。”
“问吧。”
南藜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下郑重其事道：“将军，苏锦哥哥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说罢指了指禾肖年面前关于极北军整理的线索。
禾肖年已经知道了，但他惊讶的是南藜竟也知道，“苏锦告诉过你？”
南藜摇摇头，“之前杨家小姐失踪之前，哥哥在这里匆匆离开。”
“但是我们已经查明这是苏慕枫做的。”
“但是他落下了一张符牒。”南藜从衣服里摸出一块木牌。
“东京通关文牒？”
“正是。”南藜低下头，“将军，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禾肖年微笑了一下，“或许你可以亲自问他。”
“我害怕，”南藜道，“我怕他给出我想的那个答案。”
“没关系，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做。每个人都会怕的，我也会害怕我信任的人会给出我最不希望的答案，有时事实并不尽如人意，但我们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是吗？”
南藜眼里重新亮起来，“将军不愧是将军，一下就把我点醒了，我回去了，将军也早点休息。”
“你还记得意书台那场大火吗？那人想让陈乾初死，或者说，他要用一场天灾，掩盖什么呢？”那时柳言欢意识还算清醒，没跟他反反复复叮嘱那些有的没的。
“你是说，那些人是用火烧死的？借用大火的混乱，把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内城祭台？”
“我是这么想的。城东就是个幌子，拉我们进坑的幌子。他想要通过陈乾初套话，可惜他没料到你那时什么也没告诉我，就连我猜到的那些他也没能套出来。他想知道我还不知道什么，那就足以证明他和晏秋崖不是一道的，否则晏秋崖早就该知道我是柳家后人的事，也不会让人放火杀人灭口了。只可惜陈乾初这人和晏秋崖一样，太狠了，宁可自己死。这是晏秋崖没有料到的，也是我没料到的。”
“你落了一点，那些人身上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不，只有第一位姑娘的未婚夫没有，他混在了其他尸块之间，使得我们都以为那些就是失踪的女子，可是真正的失踪者，其实藏到了意书台。”
“如何藏？”
“那些书童。”
意书台的书童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藏人的确很方便。
“陈乾初怎么会同意晏秋崖将一些人藏到他那里？”
“这才是晏秋崖绝的地方，”柳言欢笑道，“陈乾初根本不知道，因为他从不出他那间小室，而引路到小室的，也从来不会是晏秋崖的人。意书台每年都会挑出一些自愿加入的人进行一些简单的工作，不会触碰到意书台里的机密。一个意书台几百号人，你觉得陈乾初会管这些人吗？”
自然是不会。
禾肖年明白了，“意书台被收入朝廷之后，里面可以藏的信息，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太危险了。”
柳言欢点点头，“所以是朝廷自己的人烧了它，同时，掌握着最多情报的陈乾初也必须死。”
“那晏秋崖不惜烧掉一个意书台，想要销毁的，究竟是什么情报？”
“当年苏家苏骞有个同胞亲弟弟，苏翥，生来雪肤白发，是为不祥，被偷养在府里多年，对外只声称有一个孩子。”
禾肖年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当年若叶亭的人说的，她在意书台潜伏过几年。”
“那这么说，晏秋崖是苏家的？”
“他父母这么待他，他这种人会以德报怨？我觉得他最初是想要报复苏家的，可是他出了苏府，照样被当成不祥之人，所以，他才这么痛恨所有人。”
“将军？起这么大早是要上哪里去？”
“上朝。”
“哦。”南藜摸摸脸，南苍前脚刚走，他转头就忘了。
“南苍呢？”
“我哥他刚走，你若是走快点还能追上他。”
禾肖年摇摇头，“不必了，他等着我呢。”
果然，出门就看见南苍抱着手臂倚在门口，“大清早精气神就被狗吃了？”
禾肖年回礼：“大清早好话就被狗吃了？”
南苍：“……”
是是是，狗什么都吃。
“这几天好几个人参你，待会儿你别冲动。”
“什么由头参我我才担得起这句别冲动？”
南苍沉思片刻，“勾结北境。”
“这事不是过去了吗？”
南苍摇摇头，“本来是过去了的，但北境这段时间又暗流涌动的，他们说你手里握着皇城司，我又和你关系好，整个大宋军权等于都在你这里，这比之前还要严重。这趟北境，你是不去也得去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参我一折子？我现在算是半个乱臣贼子，你把你的关系撇一撇也算是安全一点。”
南苍瞪他一眼，“我就这么狼心狗肺？你打算让我欠你一辈子恩？”
“你打算就这么跟我屁股后面，做一辈子乱臣贼子的小跟屁虫？”
“狗屁！谁是你小跟屁虫？”南苍跳脚，“我可走了，前面来人了，咱俩还是离远一点吧。”
禾肖年笑了笑，先不管南苍如何，后面这场狗咬狗的戏码他可该奉陪好了。
禾肖年踏入大殿，行了个君臣礼，“臣来迟了。”
赵佶点点头道：“免礼，爱卿可知道最近参你的人不少啊？”
“略有耳闻。”
赵佶道：“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禾肖年淡然一笑，“臣一向行事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各位参我所为何事。”
他四下一扫，眼见几个熟面孔有的坦然笑了笑，有的绷紧了肩膀。
“皇城使这请教不敢当，”王阜上前道，“只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小道消息——”
一句话就祸水东引，把矛头指向了苏党那边，这是摆明了怕皇帝不仔细看，要给皇帝一五一十讲一遍的意思了。
禾肖年顺着他倾身道：“哦？”
“说大人联合南苍，勾结极北，意欲谋反。”
“哦。”禾肖年笑盈盈的。
王阜顿时一张圆盘肥脸成了酱紫色，心说：“不是，这时候哦个屁啊！快狡辩啊！”
还是赵佶把这句话问了出来，“禾爱卿有何想法？”
“没什么想法，”禾肖年作揖道，“既然王大人说是小道消息，想必各位大人们都是不信的。”
说白了，谁参他，谁就是小人。
宋濛上前瞥了一眼王阜，道：“那臣也有些好奇，究竟是谁参了禾大人。”
禾肖年觑了他一眼，“哦，原来宋大人不知道啊。对了，令尊最近身体可还康健，自从……令尊他不再上朝之后，我可是很少见他了。”
宋濛不急不恼，“那时禾大人在皇城司受审，怕是没找到机会见到。不过还是劳大人挂念，家父身体很好，一顿能吃好几碗饭。”
眼见朝堂气氛不对，赵佶不安地瞥了瞥龙椅后面，手指扣着膝盖上垂下的龙袍。
“既然提到受审了，”禾肖年淡淡笑了笑，“那时我受审，是为何事？”
宋濛知道说错了，本来他们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就是打着将这件事避而不谈的主意，没想到禾肖年话头一引就转到了这上面。
赵佶见整个朝堂都静下来，晏师又没动静，只好答了一句：“是为勾结极北。”
禾肖年点点头，“勾结极北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本不会再站在这里，可我又是因何出来并且站在这里的呢？”
“或者说，是谁让我出来的呢？”
走剧情ing，快到尾声了芜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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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旧事重提拾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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