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益缓缓地将自己原本架在另一把椅子上的手轻轻放下,这个动作里蕴含了他细腻的心思——他意识到,过于张扬的姿态或许会无意间给身旁的男孩传递出一种不易亲近的桀骜之感。于是,他转而将双臂优雅地叠放在桌面上,调整成一个更为平和而专注的姿态,开始细细品味起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书页在他指尖轻轻翻动,每一页都承载着深厚的智慧与哲思,尽管“至大无外,至小无内”这样的精妙论述在他脑海中暂时未能完全展开其深邃的意义,但他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另一个方向,暗自揣测着男孩何时会打破这份静谧,以及自己该如何以最为恰当的方式回应。
与此同时,翟羽鑫正置身于一种表面平静实则内心翻涌的微妙状态之中。他,一个习惯让身体先于思考行动的人,此刻却发现自己被孤独地置于g区的这一隅,周围空无一人,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将他那份未加掩饰的情愫暴露无遗。他暗自懊恼,为何自己如此冲动地选择了这个时机和地点,让那份不易察觉的倾慕之情在如此空旷的背景下显得如此突兀。
翟羽鑫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韩长益的一举一动,见他从张扬转为内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意识到,或许自己的存在让对方感到了不适,那份原本自然流露的轻松与自在在无形中消失了。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平日里那些信手拈来的俏皮话、机智的应答,此刻都像是被遗忘在了遥远的角落,无法为他解围。
更令他沮丧的是,他从未设想过会在这般情境下与韩长益相遇。在他的印象中,韩长益是那个与虚伪的校团委干部、狡诈的图书馆保安截然不同的存在,他的世界纯净而高远,而自己,却似乎带着一身从小白楼和大门口沾染的世俗尘埃。翟羽鑫不禁苦笑,心想若是命运非要安排这样的邂逅,至少也该给他一个准备的时间,让他能够以最纯粹、最无瑕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
于是,翟羽鑫只能默默地坐着,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一切既期待又忐忑的情绪。
就在那个决定性的瞬间,翟羽鑫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准备开口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人最关键的时刻开个小差,他的声音在喉咙口打转,最终只化作了一串微弱的咝咝声,如同被无形的痰涎紧紧束缚,无法挣脱。这份尴尬与挫败感让他几乎想要逃离,幻想自己能从图书馆的窗户一跃而下,或是时间能够倒流,让他带着精心准备的从容微笑,重新踏入g区,与这位仿佛天外来客般的男孩相遇、相识,乃至相知。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钟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翟羽鑫偷偷瞄向身旁的男孩,只见对方手中的书页已渐渐接近尾声,而自己却仍深陷于内心的挣扎与自我怀疑之中。汗水不知何时已浸湿了掌心,一层又一层,仿佛是他内心焦虑与不安的具象化。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理反应,那是紧张到了极点的信号。
当男孩终于放下手中的《中国哲学简史》,那本书静静地倒扣在桌面上,两个大字“哲学”如同嘲讽般跃入翟羽鑫的眼帘。这两个字,他从未真正深究过,此刻却成了他自卑与尴尬的源泉。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红楼梦》中贾宝玉谒见北静王的场景,对方是那般从容不迫,高贵脱俗,而自己,却像是那混迹于红尘之中的“污浊男儿”,没有宝玉可献,更无半点能吸引对方目光的特质。
这一刻,翟羽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厌恶与挫败。十七年来,他或许从未如此深刻地审视过自己,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理想中的自己之间的距离。他仿佛是那个没有宝玉的贾宝玉,空有一颗向往纯净与美好的心,却身陷泥沼,无法自拔。这份自怨自艾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悲哀。
在那一刻,翟羽鑫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急转直下,从深刻的自我反思中突然被现实的急迫打断。微信的提示音如同一道惊雷,将他从思绪的深渊中拉回现实。看到信息的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与遗憾,年级主任的突然走访让他不得不放弃与男孩进一步交流的机会。男孩起身离席,看似是去洗手间,这一举动无疑为这段可能的邂逅画上了句号。
翟羽鑫的心像被重锤击中,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让他心痛得几乎窒息。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做出任何失态或冒犯的行为,跟随男孩去厕所的想法更是荒谬至极,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一系列荒诞的画面,这让他尴尬地红了脸,甚至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种生理反应,他连忙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最终,翟羽鑫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从这次遗憾中寻找到一丝希望。他迅速从小记事本上撕下一张纸,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并在下方工工整整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翟羽鑫。这张纸条,承载着他所有的勇气和期待,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摆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希望男孩在返回时能够发现它,成为他们之间再次联系的桥梁。
随后,他匆匆收拾好东西,带着一丝不舍和期待,小跑着回到了宿舍。虽然心中充满了不确定,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或许,命运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他们再次相遇。而这一次,他希望能以更加从容和自信的姿态,去迎接那份可能到来的缘分。
韩长益解决完后,心中那份因饥饿而生的烦躁似乎也随之减轻了一些。他重新整理好自己,尽管知道在这个略显私密的空间里,不太可能有人突然闯入,但那份从小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加强了自我形象的维护。对着镜子,他恶作剧般地扮了个鬼脸,随即又认真地整理起头发来,心里却在不经意间想起了坐在旁边的翟羽鑫。
韩长益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略显随性的模样,或许会给翟羽鑫留下不太好的第一印象。毕竟,整容后这是他们初次正式见面,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主动,而让对方产生误解或不适。
于是,他迅速利用洗手台旁的烘手机将头发上的水珠吹干,确保自己的形象尽可能地整洁得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他对这次见面的期待。他再次审视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这样才算是对得起即将与翟羽鑫的首次正式会面。
整理完毕后,韩长益迈开步伐,朝着之前的位置走去。他的心中充满了忐忑与期待,不知道翟羽鑫现在是什么状态,更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之间的对话会如何展开。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这段新的缘分。
韩长益回到g区,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愣住了。翟羽鑫的座位空荡荡的,那本萨特的书籍孤零零地躺在还书架上,仿佛也在诉说着一种离别的情绪。韩长益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他不明白为什么翟羽鑫没有等他回来,为什么他们连一句正式的告别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太过书呆子气,让翟羽鑫觉得无趣吗?还是他的生活已经足够丰富多彩,根本不需要一个陌生人的加入?
正当韩长益沉浸在自我怀疑和委屈之中时,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那是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旋律复杂而缠绵,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琴声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带着他穿梭在情绪的旋涡之中。随着琴声的起伏,韩长益仿佛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那些纷乱的思绪逐渐被梳理清晰,最终归于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当韩长益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桌子时,他惊讶地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手机号和微信号,下面则是翟羽鑫那熟悉的名字。这一刻,韩长益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他意识到翟羽鑫并非完全不在意他,至少他还留下了联系方式,给了他一个继续交流的机会。
韩长益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翟羽鑫”以及一串联系方式,心中不禁泛起了涟漪。他自言自语道:“翟羽鑫,我还不知道你叫翟羽鑫?你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这句话里既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显然,翟羽鑫的名字对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轻轻地将纸条折好,小心翼翼地装进裤子口袋,仿佛那是一份珍贵的宝藏。然而,喜悦之余,韩长益也不禁感到疑惑:“他为什么留这张纸在这儿?是给我的吗?”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既兴奋又好奇。
接着,他回想起与翟羽鑫共处的那一个小时,心中更加不解:“我们刚才不是还坐在一起吗?为什么要等我去上厕所才留这么张纸在这儿呢?”他猜测着各种可能性,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不过,当他想到翟羽鑫还在纸条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时,不禁又有些好笑:“看来他确实没有认出我来,还给我留了名字,傻呵呵的。”这份傻气在韩长益看来却异常可爱,让他对翟羽鑫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韩长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认为自己可能误解了翟羽鑫留下纸条的真实意图。他猜想翟羽鑫可能是与某个朋友相约于此,但对方迟迟未到,于是留下了联系方式以便对方能找到他。想到这里,韩长益感到一丝懊悔,他不愿让翟羽鑫误会自己是个轻率的人,于是决定把纸条放回原位。
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被折叠的纸条,轻轻展开,然后重新放置在翟羽鑫之前坐过的桌子上。在放下纸条的那一刻,韩长益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翟羽鑫不要那么快回来,以免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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