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出行的马车已经备好了。”老冷走了出来，“米粥也已经在那边布置好了。”
他们选择布粥的地点在城南，相隔不到十里的地方就是温府，就在街对头，他们不相信温家不会发现自己，叫自己去“喝茶”。
出门看见梁舟正在和老冷对话，余光还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兰清儿低头检查仪容，发现没什么不妥。她天生对这些事情不怎么在意，不然也不会在万花之间挑出唯一的白了。
“换成牛车吧。”到门口后，兰清儿看着自己从京城带过来的马车，才刚瞥了眼上面的鎏金顶就提出了拒绝：“先前进来时还可以拿布料遮挡，如今晴空万里，闹市区人多口杂，还是算了吧。而且我也想体验牛车悠哉游哉的。”
梁舟点点头：“公主所言极是，是个好点子。”
不一会儿，四匹花色的牛拉着车从街那边走来，哞哞作响。
“来喽。”老冷驱赶着牛，嘴里还叼着从路边折的一只狗尾巴草。
兰清儿跑上前，想摸一摸这牛。
“欸欸欸，殿下，呸，少奶奶小心。”见兰清儿跑过来，老冷赶忙勒马。
听见老冷的改口，兰清儿啧了一声，以表嫌弃，但耳朵倒是不自觉的红了。
梁舟上前，摸了摸兰清儿滚烫的耳尖：“计划需要，忍一下，少奶奶？”
这句话说得很轻，又是趴在梁舟耳边说的，兰清儿感觉梁舟的唇瓣已经落在自己的耳边了，忙急忙慌地跑上车。
老冷看见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咳嗽了一声，示意梁舟上车。
就这样，三人四牛，背着朝阳踏上了一场不见刀光血影的青石板。
“敢问姑娘，这是在摆什么？”老媪拄着树枝作拐杖，一步三喘气地走上前，抓住还在忙碌的兰清儿问道。
兰清儿额角已经沁出汗珠，在暖阳下，擦着汗：“我夫君是圣上派下来赈灾的朝廷命官。夫君来后不久，感苍生疾苦，圣上得知后命我们夫妇二人施粥。不单单为了百姓，也为了我们的后代。于是乎一早就来了。”
虽是早就排练过的话术，但念出来还是有些愧赧。
“阿弥陀佛，娘子慈悲。娘子可否听奴多唠叨一嘴。”看兰清儿的打扮，她还以为是一个清风会的行侠仗义之徒，没想到是命官之妇，“娘子为何不梳妇人髻，反倒任凭半数头发落下，我还以为是姑娘呢。”
“在我们那不讲究这些，我又不爱束发，所以......”先前没想到这个问题，兰清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随口胡诌了。
“娘子还是赶紧将发梳好吧。可能在你们那不讲究，但在我们这可就不一样了。”老媪压低声音说。
“怎么说？”见老妇人这么神神秘秘的，兰清儿来了兴致。
“我们这乱啊。”见兰清儿没反应过来，老媪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在我们这长得好看的妙龄女子会被拉去作为人彘，适龄男子被抓去做苦工，事后在发一笔不痛不痒的补恤金。只因大晏刑法只规定严惩拐卖孩童妇女者。这年纪不尴不尬的少年们就......”
老媪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兰清儿拉着她的袖子想让她继续，她却摇摇头：“姑娘还是快把头发扎上吧，不然你这位如意郎君恐怕要惴惴不安了。”
闻言兰清儿赶忙找个角落把头发重新盘了一下，再回来时，那老媪已不见身影。
在拥挤的闹市区中相遇的人，最后终究会被人群冲散，而我们要做的是抓紧身边人的手，使我们不会走散。
日上三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闹市区聚集，他们在酒坊里打着廉价无味的酒，一口一口喝着。他们在雨棚下遮荫，借篷布打下的寸阴歇息，还有不知从何处来的流民敲着破碗乞讨。
梁舟拿出幂篱（古代女子所配面罩）给兰清儿带上，自己倒是拿着面具示意兰清儿。
兰清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回道：“你我伉俪情深。”
短短六字，兰清儿就无语地给他带上了面具和面纱，玉手离开时，还故作无意地用指甲剐蹭梁舟的耳后，算是报了今早的仇。
街角，炊烟开始升起，柴火透露出几分人间烟火味也无法掩盖粥香。
“是粥？现在还有人在喝粥？”众人疑惑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跑到香味飘来的地方。
一名男子，身着深蓝色外衣，脚蹬皂色长靴，身形修长，头戴面具与面罩，搅动着锅中的粥；一女子穿浅蓝色布裙，头饰幂篱，在一旁看着。二人好似外物于无物，似一对神仙璧侣，画中仙。
“敢问二位是？”人群中不知哪位学着捻酸刻薄的教派开口，打破仙境。
“无名，只求行善积德为后世积德。”神仙的声音响起，如箜篌动。
“好了。”女神仙开口，白色的幂篱没有为她平添月色，反而更使得她喜人。
听到神仙开口，人群也开始慢慢躁动了。
先是一步一步一小步上前挪动，再后来人群如潮水向前翻涌。在他们眼里，神仙已被置于脑后，现在占据他们心弦的是散发着香味的那一锅滚烫的米粥。
白色的米汤在锅中翻涌，看似寻常的事物却如毒药吸引着人。乌泱泱的人还在上前涌动，兰清儿这才明白春城一带的灾情有多严重。
“排好队，大家都能拿到的。”兰清儿妄图指挥人群恢复平静，可就是针落入大海，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掀起。
人群还在继续向前移动，兰清儿想到了僵尸，一大群僵尸苍白着脸一蹦一蹦地走来。
“宕”的一声，锅落在青石板上，白色的米粥倒在青灰色的石板上，两道颜色是那么违和，刺得兰清儿眼睛疼。
“地上脏，大家稍安勿躁，第二锅马上就好了。”兰清儿又想维护秩序，却没有用。
饿了很久的人趴在地上舔舐地上的米，有人抓起滚烫的米，和着泥土就这么吃了下去；母亲为给孩子抢到一些米粥果腹，任由他们将自己的手踩成烂泥，也要护着自己的孩子......血腥味和米汤在巷子里流淌，遍地腥云，人间疾苦缩影在这个狭小的街角。
后来，因曾白米覆街，所以此街又名禾丰街，可无人知道当年白米覆街时，不止白米，还有鲜血。
老冷等人抬着第二锅走了出来，众人看见第二锅，急忙拥上去。人群将兰清儿挤到角落里，梁舟看到后，连忙穿过人群护住她。
“梁舟。”兰清儿低声叫着，“我刚刚碰到个老奶奶，我去扎个头发的功夫，她就在人群中与我挥手告别了。”兰清儿无厘头地蹦出这句话，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可能就是看到梁舟穿过人群向自己走来，想到了那个老奶奶吧。
“我知道，你走后，她先坐了一会儿，就跟着人流走了。”
“你看到了？”
“嗯。”事实是，梁舟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兰清儿。
没有那么多天注定的缘分，有的只是我对你的爱，所以我想紧紧地抓着你的手不放，所以不论山高水远，人流湍急我们都不会分手。
兰清儿：他好会
兰宁铉：切，垃圾。
赵乐锦（给兰宁铉一锤子）：梁舟哥哥加油！
兰宁铉（抗走赵乐锦）：你哥我还是那句话，看好自己家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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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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