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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天气还未转凉，城市灯红酒绿，无比喧嚣，让这份燥热又增加了几分，也为这座小城无故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公交车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唐川靠在身边的窗户上，看着街边的熙熙攘攘，让他的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
男孩子的脸很清秀，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长相，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细影，温润如玉的长相。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车上人出奇的多，可能是因为周末，一群人挤在他面前。车子晃来晃去，晃得他有些头晕。
不知道怎么了，后面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和几声妇女教训孩子的骂声。
“太吵了。”唐川心道。
顺手拿起耳机带上，听着舒缓的音乐，却还是沉浸在一年前的场景里：
“唐枫同志，在此次事件当中因公牺牲，保护了众多无辜民众，我们对他表示崇高的敬意。”
他至今还记得，这么多年几乎从来没有落过泪的自己，当时是如何哭喊着，扑到盖着党旗的尸体上，一遍又一遍地喊，身旁几人都拉不起来。
猛然惊醒，拔下耳机，听到公交车里声音有些沙哑的广播：“中山街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
跟着人群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一番，居然有些记不起路了。
唐川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昨天才刚刚通过话的“戚然”，点进去 ，又播了一次。
电话打通了，对面传来一个很精神的声音，是一个小姑娘：“哥，这么快就到了？”
虽然她叫唐川“哥”，但并不是亲哥哥，只是表哥，也算不上远房亲戚，只是小时候玩得比较来而已，很久没见过面了，只是他这次趁着放暑假，来到B市休闲两天而已。
“嗯。”唐川答道，“我有些记不清路了，你来接我吧。”
唐川还在担心会不会戚然到了他面前，他都认不出，可那边电话刚挂，前面一个轻快的身影便跳了进来：“哥!”
唐川收起手机，朝她招招手：“然然，都这么高了？”
他这次带了两个行李箱，看样子是要小住一段时间了。
“你还当我是个小姑娘啊!这次来B市，就多呆两天，我妈听说你要来可高兴了，好几天前就开始念叨呢。”戚然没有扎头发，只是简单的披肩。
“就住三天。快开学了。”
戚然顺手接过他手中相对较小的一个行李箱。
戚然朝他一笑。
唐川左右看了看，把那个小行李箱从她手中拿过，将另一个大一点儿的给她：“别看那个小，其实这个箱子更轻些。你帮我拿这个吧。”
B市地处江南，戚然的家不是那种小几层的居民楼，而是一间小院子。
青砖白墙黑瓦，小桥流水人家。或许这么说才最是妥当了吧。
这也是唐川选择来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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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来了啊!”沈芳招呼道，“小姨今天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你来的正好，过来尝尝。”
沈芳从锅里拿出一块排骨，吹了吹，塞进他嘴里：“小心烫。”
唐川嚼了一会儿，淡淡道：“不够甜。”
“你这是多能吃甜的啊，不怕腻吗？”沈芳笑道，“我再给你加一勺。”
唐川笑笑。
“然然，带你哥去看看他的房间。”
“好。”
戚然领着唐川在老房子里转了一圈，走到了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道：“哥，你之后就住在这儿了，房间已经收拾过了，喏，我就在你旁边。”
房间设计的很是古朴，像极了那种古风建筑。
“好。”唐川答应着，进去收拾东西。
“开饭了!”沈芳在门口喊道。
唐川起身，放下手机，走到门口还险些被门槛儿绊了一跤，接下来便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到饭桌。
“然然今年初三了吧。”唐川夹了一块排骨，笑道。
戚然点了点头：“好久没见哥哥了，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唐川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闷声道：“就那样。”一天天的混日子呗，还能怎么样？
“那哥哥的爸爸妈妈怎么没来？”
唐川的心里“咯噔”一声。
这件事情他好久没有提了，也不想再去想它。
但是身边的人总是要一遍遍地问起，一遍遍地揭开他的伤疤。
沈芳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戚然，童言无忌，却最是戳人心。
她敲敲盘子，道：“吃饭。”
唐川扯出一抹微笑，道：“没事，都过去了。”
“小唐，我知道……”
“不用，”沈芳还没说完，A便打断道，“我吃好了。”
盘子里的排骨基本上没有动过。
沈芳想说什么，却又怕伤了孩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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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川把碗筷放到水池里，拿着抹布一遍遍地清洗。
“哥哥……你哭了吗？”戚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对不起……”
唐川停下手中的动作，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对不起干嘛？你又没做什么。”
“可是……”
“你看哥的样子像是哭了吗？”唐川笑着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唐川小时候就算从楼梯上滚下来也没有哭过，但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几乎每天都在哭，或许是因为害怕，因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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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追溯到一年前的那天。
天气出奇的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很好的季节，本该也是个很好的一天。
“老唐，我陪你到银行弄好你那堆事儿，就带我去你的办公室，我要再看看那几份资料。”唐川把胳膊架在唐枫的肩膀上道。
唐枫对于他对自己的这种称呼并不排斥，笑道：“知道了，小唐。”
二人之间相称，不像是父子，更像是兄弟。
也正是因为这份像兄弟一样的感情，让他们之前基本上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
“喂，能不能快点儿啊，你们警局几点下班啊？我可急着看资料呢。”唐川不耐烦地催促道。
唐枫笑道：“别急啊，这得走流程。”
“麻烦。”唐川心道。
无奈这流程实在是太慢了，唐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和耳机，走到了附近的椅子上，准备放点儿音乐听听。
“不许动!都蹲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所有人举着手后退到了唐川面前。
等所有人都蹲下后，他才看到，走来的是三个脸上蒙着黑色头套的人，手里还拿着枪。
“喂，什么情况？”唐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们俩目前的位置，距离那帮人最近。
银行里面人不多，只有十几二十个，还好。
“看不出来吗？唐大队长。”唐川冷笑道，“真特么倒霉，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干起抢银行这种事？老唐，你看他们的枪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枫悄悄凑近了一点儿，看清楚后又退了回来，道：“是模型枪改造的，应该是真枪，但是距离有些远，我看不太清楚。”
“可恶。”唐川暗自骂了一声。
真枪就不好办了。
那帮抢匪又开始发号施令：“你们，所有人的手机，都上交给我。如果有人敢轻举妄动，别怪我们不客气!”
众人被吓得不轻，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把手机掏了出来。
“老唐，你真该感谢我，”二人把手机上交后，唐川微微勾了勾嘴角，“我临走前，把备用手机带上了。”
唐枫也朝他笑笑：“躲到椅子后面去，那串暗号都记得吧？”
“记得，别小瞧了我。”唐川趁着抢匪清点人数，悄悄躲到了椅子后面。
手机关了静音，好，只能把希望寄给林叔叔了，希望他能记得这串密码。
电话打通了，唐川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用指节轻轻敲打口袋里的手机，“嗒，嗒，嗒……”
重复了几遍，对方挂断了电话。
唐川心道：好，接下来的时间，稳住他们就行了。
为了防止他们发现自己有第二部手机，唐川悄悄绕到他们身后，将手机贴着地板滑进了门口的饮料柜下面。
“OK？”唐枫问道。
“应该OK了，剩下的就要看林叔叔了。”唐川答道。
“希望林勇能听懂吧。”唐枫叹了口气道。
“后面的那个!对，就是你，那个女的。”为首的那个人指着银行里的一个女员工道，扔给她两个黑色袋子，“你，把这两个袋子里装上钱，要是敢有什么其他动作，我要了你的命!”
那个女员工胆战心惊地拿起袋子，往里面装钱。
“等钱到手，我们会放了你们。”中间的那个人道。
“小唐，我估计老林一时半会儿赶不来，恐怕我们要行动了。”看着那女人装钱的速度，唐枫担心道。
“怎么办？”唐川心里清楚，这帮人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不然容易被发现异样。
唐枫低声道：“我去钳制住中间那个男的，如果能抢到他手里的枪，就更好了。”
“我懂了，等你控制住他之后，我会去帮你。”唐川顿了顿，又道，“唐队长，万事小心。”
“你也是。”
趁着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女人身上时，唐枫悄悄绕到中间那人身后，猛一扑，很好，他刑警大队长的功夫可不是白吹的!
“好!”唐川冲上去，抢过中间那人手里的枪，“不许动!”
主动权握在他们手里，这下就好办多了：“你们两个要是再动，我就杀了他。”
本以为他们会缴械投降，没想到其中一个高个子冷笑道：“你有本事杀了他啊!你敢吗？别忘了，我手上还有这十几个人呢，你要是敢，我现在就把他们全杀了!”
“你……”
“你不要以为他对我们有多重要，就算你杀了他，对我们来说也无关紧要。”矮个子笑道。
父子俩互相使了个眼色，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这帮群众的安全很难保证。
“我劝你们，为了这些人的安全，还是放了他吧。”
没有办法，难道真的要放了他吗？
唐枫给唐川使了个眼色，唐川缓缓蹲下，正要将手中的枪放到地上，却听见对面一声惊呼。
一个和唐川差不多大的少年冲了上去，扑倒了那个高个子。
唐川反应很快，立马又将枪拿在手里，代替唐枫控制住那个为首的男人。
本应该就这么结束了，把犯人交给警察，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并没有如他们所愿。
那个矮个子见两位队友都被控制住了，心态崩了个彻底，枪在手里左右晃着，不知该指向谁。
“砰!”的一声，矮个子的枪走了火，子弹朝着唐川飞过来。
枪响那一刻，所有人尖叫起来。
唐枫立马挡在儿子面前，那一刻，血溅到了唐川身上：“老唐!”
身后的群众一拥而上，把三个抢匪制服。
“老唐!你没事吧？”唐川满身满脸是血，眼泪在那一刻崩溃了个彻底。
唐枫朝他摇了摇头。
方才那少年冲过来，给唐枫检查伤口：“快打120!”
不久，警车来了，林勇冲过来道：“怎么回事？”
“犯人的枪走了火，这个叔叔必须马上到医院。”那个少年把身上的西装披在满身是血、还未缓过神来的唐川身上，“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快了，今天堵车，路上的人就算是想让都让不了!”有人答道。
“这可是人命关天啊!”那少年斥道。
林勇看着唐枫倒在地上，道：“要不坐我的警车，我送他去最近的医院。”
“好。”那少年说着，和几名警员一起把唐枫抬上了车，转身把唐川也扶了上去。
警车鸣笛了好几声，前面还是丝毫未动 ，林勇破口大骂：“人命关天啊!都他妈让让道儿啊!”
“动都动不了，他们已经尽力了。”那少年答道，唐川还没有缓过神，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还有多远？”那少年看了看唐枫，又看了看手表。
“还有大概八百米……”有人答道，“哎!怎么下车了？你难道打算带着他跑过去吗？”
那少年已经下了车，道：“有没有担架之类的？”
唐枫已经晕了过去，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可是警车，不是救护车。”有人答道。
没办法，大家都下了车，一起把唐枫抬到医院。
唐川一路上喊着老唐，却没人应答。
急诊室外，少年安慰着身旁披着自己西装的唐川：“你没事吧？”
“没事。”唐川喝了一口少年递过来的热水，却在下一刻眼泪又夺眶而出。
少年也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满身血污，把他揽入怀里，任由他哭着。
没有任何安慰的话，也没有让他不要哭，就这么静静地在他怀里，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一名护士走了出来：“谁是患者家属？”
“我!”唐川抹干净眼泪，道，“怎么样了？”
护士看着眼前半大的孩子期盼的眼神，惋惜地摇了摇头。
唐川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却稳稳地被身后那少年接住。
看了这反应，他身后的警员都崩溃大哭。
林勇没有哭，只微微哽咽，上前对唐川道：“小川……”
唐川不愿相信，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唐枫，怎么可能……
他不顾劝阻，硬要冲进急诊室，却实在是耐不住悲伤，晕倒在地，不知道是怎么醒来的。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审讯室，给了那个为首的男人一拳，差点出了事儿，硬是被林勇给拦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以及那个少年的长相，还有他最后是怎么离开的，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枪的声音，血的颜色。
他想找到那个少年，就只是想当着他的面说一声“谢谢”。尽管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还是谢谢，谢谢他的帮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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