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是对面的人先看到他的。她正准备坐黄包车离开,收回抬起的脚,伸手去扶滑落的披肩。
“是……”以航的眼睛一亮,跑过去,又顿住,“晚——?噢,不……”
张晚脸上的笑容一滞,等着眼前人抬头,他仔细打量着她,她问:“哪能啦,看够了伐?”张晚的声音变了,顺着发丝划过的手轻拖起了耳坠。
“不是的……不应该这么叫你了。”
“怎么,”她顺势故意取笑他,“你也来这种地方啊——”
“我是来找你的,”以航赶紧摇头,打断她的揶揄,“这,你拿着。”他伸出手,递上一个信封——他将之前攒下来的工钱同今天新发的装在了一起。张晚的面色冷掉了,转头看向别处。他连忙补充道:“这是我在码头挣的,一分一厘都是我的劳动所得。”
张晚刚想嗤笑,瞥过来的眼神这才注意到少年晒黑了,也瘦了许多,手型变得更为宽厚。身上穿的像是洗了许多遍的粗布衣服,肩口和袖口竟也有起毛和缝补的痕迹。
“哟,新人啊?”后门走出另一位女士。张晚赶紧拉过以航:“这里不方便说话。”
“饿了吗?”她没等他回答,“一道吃碗面去。”
这是一家在静安寺对面的汤面店。张晚轻车熟路地帮以航也点好了,他便只好跟着坐在她的对面。
“喝酒的场面多了,结束以后就喜欢来这里,吃点汤汤水水,暖暖,也醒醒神。再讲了,看着静安寺总觉得心安些。”
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来,以航竟又感到饿了。张晚往一只碗里加了点白胡椒粉,推到他面前,又玩笑道:
“就是不好意思哦,这种地方不晓得侬看得惯、吃得惯伐?”
“吃得惯了,现在。”以航低头,“你之前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现在是了。”
“什么意思?现在来现在去的,”张晚轻笑,手腕一转,勺子轻轻磕在碗边,“说说,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副市长送自己的儿子来体验生活?”
“是为了南卿。”
“南卿?顾家少爷?”
“你可曾看过那段时间的报纸?”
“那事可闹得满城风雨。上海滩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张晚顿了顿,“您也是真不听劝啊,”她盯着眼前的少年,“青川少爷……”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的以航抬起头,眼神一滞一飘,复而叹气,张晚于是接上话头:“不过,报纸上不是说顾家少爷失踪了?难道你知道他在何处?”
“正因为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才是为了他。”
“这……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当晚,我就被父亲关在家中,他不许我踏出房门半步。还是言礼跑来告诉我,说事情闹得很大,顾家被严查,南卿就被家人想方设法地送上船,出去避风头了。等我终于能出门,顾家早已人去楼空,这就也再没了他的消息。”
“所以,你到码头就是为了打听有没有人记得当时有那样一个男孩?有没有人记得这个男孩上了哪艘船?那艘船又开往哪里?”张晚的眼神像抛出去的锚,又拉回定在厉青川脸上,“发现无人知道,你便跟望夫石一样在码头等他回来?”她嘴角泛起波澜,似是而非。
“晚姐姐,你莫笑我。我和南卿、和言礼一起长大,这你是知道的,你也是看着的,我们是那般形影不离。如今这生活里,突然消失了一个人,太阳却日复一日地照旧升起、落下,我终归觉得缺失了一块,再也不一样了……就好像那场火,也在我这里烧了个洞出来……”厉青川皱眉,手指握拳敲向心口,“如果找不到他,如果没有他的消息,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原谅我自己了。”
张晚眉头一蹙:“他的船早就驶走了,你再等,等来的也不是那艘船了。”
“晚姐姐,别真把我当地主家的傻儿子啊。我又不是在码头干等,我去码头做工,也是因为和我父亲打了个赌。”
“都和‘地主’打赌了,还说你不是‘傻儿子’。”
“那能查到南卿去向的,除了我父亲,还有谁呢?”
青川算不算是个望夫石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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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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