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列莫维奇在勃艮第山脉脚下，往上是伊特索斯高耸入云的皑皑雪山，往下是莱茵曼河与奥尔波特河交汇之处泪湖，两相作用下浇灌出波旁最为肥沃的土地。这里也是波旁唯一能够种植稻米的地方，作为西大陆唯一的高质量稻米出产地产出的稻米，与极东之地出产的稻米一同被贵族们视为彰显身份必不可少的食物。在此之前这片土地属于前代国王腓力四世，后因斐迪南公爵随腓力王征讨玫瑰王朝获得胜利被划分至斐迪南侯爵手下。马车上公爵靠着软垫借着玻璃罩子里燃烧的蜡烛仔细阅读侍卫长搜罗来的资料信息，看到斐迪南子爵在此处掠走三十名女性做奴隶时冷笑出声。
“艾伦.斐迪南学到半分他父亲的本事也不至于被我家的老头子三两下就收拾了，生了这么个好儿子也怪不得他急着在宫廷里为自己找一个位置。换做脑子清醒的不赶紧再娶，害怕勃艮第公爵的的家世真是个让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理由。”“奥夫洛夫有那么爱自己的女儿，还会一把年纪都要搜罗贵族小姐盘算着娶妻生子吗？如果不是这个好父亲对儿子的殷切期盼对孙子的翘首以待，他儿子会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肯和男歌剧演员混作一处？”
此次随行的是公爵新提拔的管家波诺弗瓦，是个极为合适的捧哏。他为公爵倒上一杯罐子里的清水，一边笑着赞同公爵的话。“是的殿下，我们这位可怜的公爵先生甚至现在还在异想天开为自己的儿子寻觅一位合适的小姐。哪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哪个注重名声的绅士贵族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宣称自己已经嫁给一个男人做妻子的好绅士，甚至那还是个男妓。”
“他怕是恨上我了”，公爵嘲弄地开口，“那位罗德里赫男歌唱家是赖斯敏特人士，是我的子民。前些日子在国都里过不下日子，与勃艮第小侯爵一起定居到了赖斯敏特蔷薇花街。那老东西一连发了十几分公文密函要我替他处理掉那个令自己家族蒙羞的歌唱家，还要求我把在我的封地正规登记居住的小侯爵绑回去。”管家觑着自己的雇主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想必公爵先生开出了您无法拒绝的价码。”
车子仿佛碾过一块小石子，公爵被颠簸了一下。这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他以一种讲笑话的语气向自己的管家学着老勃艮第那位信使的口吻把那些公爵愤怒的话语复述一遍。“尊敬的殿下，感谢您肯腾出宝贵的时间翻看我的主人的信件。但是我可怜的主人已经八十三岁，因此他为了您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他将误入歧途的孩子带回正途迫切的心情令我口头传达主人的意思。‘哦，我亲爱的殿下，尊贵的王子，您的一位被不孝子伤透了心的亲戚向您传达问候，那该死的，该下地狱的交际花把我的儿子带到了多么可怕的道路上，这样一位有着良好修养的贵族，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因那该死的下等人的诡计被迷惑了心智。现在能将我的儿子从这可怕的境地里拯救出来的只剩下您了，如果您能帮我把那该死的该下地狱的亵渎者烧死，我将为您奉上一座三百公顷的国都庄园，并且赠送您数不胜数的珠宝。天，现在唯有您的仁慈能将您父亲忠实的臣子从这可怕的噩梦里拯救出来了。愿主庇佑您，愿您万福。’”
很恳切的请求，管家这样想着。公爵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十分无奈的继续自己的谈论。
“是的，并不能接受这件事的老勃艮第干了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他替我绑架了罗德里赫先生的家人与那封口信一起送来了，如果不是守备官负责着内城的治安他就直接帮我把罗德里赫先生绑好一起送来了。我也想说一句我的主啊，我做错了什么。难道要我和他一起成为一桩灭族案件的共犯吗？”管家的神情明显不自然，他低着头赞同自己的雇主关于这件事得当的处理继而安静下去。他的公爵并没有注意这细微的变化，转而欣赏起窗外的风景。
收起新打造的银质十字架，神父拿起羽毛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这些日子赖斯敏特的变化情况。得益于神父古板的性格，他的记录显得一板一眼无趣至极。赖斯敏特的生活与在国都全然不同，没有接二连三的宫廷阴谋和教会与王庭之间的斗争，只需要考虑如何治理这小小的地方，日子过得竟恬静万分。
习惯于操纵一切的神父乍然间对这种生活变得不习惯起来，但是这种思绪也只是暂时的。他的目光很快转移到赖斯敏特大主教送来的几卷由赖斯敏特教会枢机院分院保管的文件，这几份文件提到了他最关心的‘圣遗物’。那些只存在于神启时代的传说里讲述它们或是神明亲手铸就的杯盏，或是神明遗落的神骨。诸如此般的传言数不胜数，人们的好奇也没有止境。甚至于前古典时代涌现出众多以寻找神明遗落宝藏为生的探险家，并间接促进西大陆在海上的殖民活动以及新航路的开辟。盖亚洲就是他们给新大陆的名字，在斯宾罗塞圣碑世俗体中意为神明眷顾之地。
神明的眷顾给这片远在世界另一边的土地带来的不是文明，而是一场又一场的血腥屠戮。玫瑰王朝那些事迹就连深居宫廷的神父都有所耳闻。不过波旁帝国也不遑多让，七年战争令波旁帝国取得了盖亚洲邻近的印地斯洲绝大部分控制权，为了从土地上榨出更多的黄金，帝国已然废除的奴隶制包税制依旧畅行在这片殖民地中。凯图里奇王朝末代君王康斯坦丁十一世在战死之前重新提到有关神明宝藏的存在，但是他依旧坚定地认为神骨所埋藏之地就在盖亚洲。
这些记录被教廷全部保存，同时教廷在古典时代与中古时代交替之时抢先进入新大陆以传教为名搜寻蕴藏着统治世界之冠与神明遗物的宝藏所在。神父现在翻看的就是前中古时代教廷传教士在盖亚洲与印地斯洲的搜集资料整理，其中几处被着重划出的文明所在吸引神父再次翻看了几遍。
以三一圣公会会长的名义搜罗来的资料是教廷能给出的极限，可是就算如此神父也一无所获。与世人传诵的无尽财富不同，唯有教廷知道更进一步的东西。传说里统治世界之冠是神明埋藏的神冠，得到这顶神冠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个统治世界的权柄。更多的是代替神行走在世间，成为神的代言者。格利高利则是为此解释为一顶令教廷重回圣杰时代的宝冠。年轻的神父对此嗤之以鼻，他只不过是为寻找那枚那位仁慈的主埋藏的钥匙而已。只是不知道他的公爵能不能成为那顶宝冠的拥有者，现在他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躺在车上的公爵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他直起身子念念有词地点名不知道是哪个背后谈论他的行举呢，与此同时戈列莫维奇村的村长和神父早早就被提前来此为公爵下榻做准备的女管家带到村口等待公爵车架到来。
柯尔兰的脚刚刚踩到坚实的土地，那村长已经匍匐着跪倒他脚下准备亲吻他的靴子，神父也低着头默念《十诫》中的祷文。知道自己雇主性格的管家连忙把村长从地上拽起来，此时他也顾不得贫民身上粗劣麻布的触感有多么让自己不适应了。
“你应当亲吻公爵的手背，以此来表示对你的领主的恭敬。亲吻靴子这种极北蛮民的做法早就被国王下令禁止了。”村长布满褶子的面孔上露出怯怯的神情，赶忙解释自己担心自己手上的汗珠会脏污公爵的手所以才会换这种礼节。柯尔兰烦闷的挥手制止了这场似乎没个头的争论，“我是你的领主，是你的公爵，不是你的主人。《领地法》里的规定向你的领主和国王献上忠诚时只需亲吻他的手背，或是向他垂下你的脑袋，我也只接受这两种礼节。而且以后赖斯敏特没有奴隶这种东西，把你对付斐迪南的那一套都收起来。”
老村长这才赶忙换了一种谄媚的语调向他的领主问好，“圣主庇佑，殿下万福。您的住所被我等打扫出来正等待着您的入住，马汀神父在附近的几个村子讲《福音书》我已经派我的儿子去请他。还请殿下先行进入住所，我等乡绅为您准备了篝火晚会和一位途经此处的游吟诗人的歌曲。”
公爵深深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状似和蔼的笑着说，“可以，但是在此之前先把那几个没来的乡绅带过来吧。侍卫长，去带人。”
管家早有准备的拿出一张软垫椅子为公爵准备好。
“莉莉贝特女士，待会儿劳烦您将这几日遇到的乡绅都指认出。关于您提到的几户农民和那个被拔了舌头的农妇我已知晓，现在请您把他们带过来吧。”女管家终于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向着自己的雇主行了个宫廷礼节昂首挺胸地站到了旁边。那几个乡绅来时尤为不解，高声呼喊着侯爵先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等到看到全副行头出行的公爵立刻如被拔了舌头的鸭子一样没了声音。
莉莉贝特女士的手划过一圈儿，弯着身子同自己的雇主说明。
“殿下，此处的人都参与了虐杀农民贩卖奴隶和抓捕农民成为农奴。”
柯尔兰一挑眉，扭头看着汗如雨下的村长，长长的‘哦’了一声。此时那个被拔了舌头的农妇也来了，她似乎已经疯了，见到这些平日里在乡间横行的先生们只能发出愤怒的呜咽声。但是仅限于此，她似乎是看着人群众多的情况才抬起头愤怒地盯着这几位先生看个不停。另外两个衣衫褴褛的农民见到柯尔兰后惊骇地不知作何反应，赶忙跪在地下匍匐起身子。
“帝国的法律尚有不完善之处，所以您们诸位的处置权依旧在我手中。”公爵啧啧称叹，“可惜我的宫廷画家没跟着我来，否则在处死诸位前为诸位画上一幅处刑图该是很合时宜的。”管家这时候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眼珠子在公爵与被压在地上的乡绅之间转来转去。
“您不能无缘无故处死一位高贵的绅士，您是要学习尼禄吗？”一位肥胖的乡绅高喊着。
“真是蠢，凡是对比过政府里登记的户籍人口与村里实际人口比对就能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好事吧，那些消失的人都跑了吗？还是都投湖了？需要我让人去湖里多捞几具尸体上来吗？戈列莫维奇几年的粮食缴纳情况需要我给几位念一念吗？”
没等人回话柯尔兰就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卫长，“都杀了吧。”
村长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还以为公爵至少会审问会调查。哪些准备好的说辞，那些预先安排好的戏目，现在都在喷溅出的血液中被冲成一滩烂泥。
“现在请您带我们前往我的住所吧，村长先生。”
收拾完的侍卫长温和一笑。
现在恭喜我们的公爵进入的是无数欧洲君主折戟的农奴制改革副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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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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