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太虚千载过,天涯踏尽红尘无。
碧落黄泉无觅处,长弦剑挑问归路。
奇门遁甲、志怪妖闻、仙侠秘技自古有之,向往之人络绎不绝,得道之者寥寥无几。
而四境之内,八荒之中,修仙派“南门”独步一时,风头无两。但众仙门察其不轨,怀疑南门利用血轨术屠戮百姓,并力发动合虚之战将其剿灭。
自合虚之战后,南门没,凌云派在围剿中首当其冲,战后将南门“仙门第一”的称号取而代之,一跃成为四海之内名门仙班,无人可敌。
凌云派自诩凌云救世,为天下苍生而立,一直以来多派关门弟子外出修行,济世斩恶,斩妖除魔,且不收取一分一毫。
自诩悬世照明之镜,而言过其实者,泛泛有余。
临安城外红枫林,春风东来霜枫红。
沈溪行一行人驾着马车从临安城出发,途经这一片红枫林,偶然停车歇息时。作为大师兄的他,一个人身负重任,拎着五个葫芦水壶到河边打水去了。
不过一会的工夫,他回来时,马车已然消失不见。
此时日薄西山,远山处炊烟袅袅。
“说好的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呢,怎么丢下我直接跑了。”沈溪行自言自语抱怨道,他给自己接灌了一口水,眉宇间残留着些不解。
他们宗门几个破老小口袋里没几两碎银,也是苦了这匹马,这辈子投胎在南阁。
他心想:五个人满满当当地挤在一辆马车里,马车离开时,车辙印应该很深才对。
沈溪行不紧不慢的思考着,手里拎着的四五个水壶沉甸甸,他忽然想起小师妹池棠说的话。
“师兄啊,这片红枫林奇怪的很,你可不要迷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池棠这姑娘从小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说这话时吊儿郎当的,好像生怕他不出事一样。
沈溪行无奈的苦笑,一时间恨没有反驳她的乌鸦嘴。
他和宗门的几个师兄师姐一起看她长大,或许是天赋异禀带来了些骄傲调皮,她的性子像一锅沸水一般,时不时翻腾冒泡,喧哗闹声。
他们的原计划是穿过红枫林,北上到姑苏。如今一时失联,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独自走出去。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万物复苏之春,这片枫林却是倒反天罡,一改往常。
不是秋,枫叶却如经霜打过一般。
漫原红枫亘野,如方才有霜雪落,枫叶赤红如血染,给人一片萧寒冷冷之感,倒像是古书中的某种奇异现象。
他们在临安城客栈歇脚时,身边的酒客常常议论起这枫林的鬼怪之处。
“临安城西边那个村子里是不是又死了几个人。”一个穿着黄袍的酒客念叨着,他面色酡红,身宽体胖,酒水顺着胡渣往下流,他的语气毫不在意,好像失去生命的不是人而是几棵无名的草。
他对座的年轻人同样一脸不屑高傲自顾自地说:“死了又怎样,这是世道啊,每天走的人不胜其数,谁在乎啊。”
“但是听说他们的尸体都是在红枫林里发现的,尸体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血都被吸干了。那片林子也是奇怪,最近还有一个商队栽在里头了。”黄袍男越说越害怕,身上的寒毛直立,酒晕也醒了不少。
年轻人似乎被他这话吓到,语气也不经意低了几声,“有啥好怕的,最近凌云派不是来此除邪吗?你大可放心好了。”他最后话尾的语气有些颤动。
恐惧最能调动人心中的躁动,在未知与不安中,气氛慢慢沉了下去。
林瑜一行人坐在他们身后,这一番恐慌言论自然而然的传到了他们耳里。
他们门派素来与凌云派交恶,本想在临安城内多停留些时日,看来这下子事与愿违,天公不作美了。
他放下酒杯准备回房休息时,那黄袍男万分担心补充,“听说凌云派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除邪还要收银两,是靠诬陷其他门派才上位的吧,怎么会帮我们?”
南阁一桌人递到嘴里的馒头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时,身后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一下子变成了瓷碗碎落的轻响。
池棠背对着黄袍男而坐,忍不住好奇想回头一探究竟时,林瑜火速回到桌前拉回了她害死猫的好奇心。
“死男人,你们竟然敢诬陷凌云派。”一个身穿绿襦裙的姑娘说,她把黄袍男一把拎起摔在桌上,圆圆的双眼里写满了愤怒。
周遭看见这一动静,纷纷不约而同的避开。
她手里拿着长剑,一旁的年轻人目瞪口呆不敢上前阻拦,“我凌云派乃江湖正统,岂是那下作的南门可比的,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些。”
世人皆恨南门,觉得它其心不轨,其罪可诛,罪不可赦。
黄袍男脸上全是刚刚桌上的酒肉,油腻腻的一片,他想反击时,余光瞟到她身后有一群一样手持长剑的人,估计是同门。想到这,他暗自吞下愤怒,像个软柿子爱好求饶。
沈溪行听见她的话,心下遥遥相应,环视一圈,桌上的人脸色惨白苦涩。他不愿瞧见身边的人面如死灰,叫唤着他们上楼休息去。
上楼前,那个姑娘还依依不饶地拽着黄袍男。
“在座的给我看好了,明日我凌云派便会去红枫林斩除邪魔,还大家一个公道。“那姑娘说的气势凌云,正如凌云派的名称一般,志怀凌云。
讽刺地很。
沈溪行听着群起的喝彩声,他的手指甲深深扎在掌心之中,眼中的淡漠愈发浓烈。
回过神才发现。池棠倚在墙上静静地盯着他看,眼睛中有淡淡的不甘,“师兄,方才掌柜的说,西北门那的桥断了,我们只能从红枫林那里北上。”
“那便从枫林那离开。”
“不怕和他们碰上面吗?”池棠的目光看向那个意气风发的姑娘,语气中的藏着担忧情绪。
她的眼里早已经没了好奇,更多的是看清现状后的无奈。
合虚之战时,凌云派携众仙门欲将南门夷为平地,以至于南门所在的平津山附近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南门掌门人临死前耗尽毕生精力设下阵法,用百里瘴气包围平津山方圆百里,让围攻大军不得不退到瘴气之外。
瘴气之内,阴天蔽日,不分东西。凌云派曾几度派人入内,无一例外的,有去无回。
见南门大势已去,根骨无存,便转身开庆功宴去了。
瘴气横亘百里,唯在平津山顶留下一小片光明,犹如一场海上的风暴,四周皆是狂风大作,风暴中心风平浪静。
这无边的瘴气保下了南门所剩无几的弟子,也将他们困于阴暗之地。
时过境迁三改火,他们找到脱逃出平津山的法子。
十年来初次有幸窥看人世,是苍凉,是身后的满目疮痍。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在外一般说自己是云浮南阁之人。
沈溪行轻微叹气,他不怕与仇人狭路相逢,亦不惧被他们识破身份赶尽杀绝 ,只是叹于自己的无能,寻不出报仇雪恨的快速之策,他心里回答的是:我们苟活至今,背负骂名,还用怕这些是是非非吗?
可他嘴上却是倔强不堪,悠哉游哉地走上楼梯,经过池棠身旁时,耐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豁达大气:“狭路相逢勇者胜,你的师兄怎么会输给其他人呢?”
池棠嘴角一抽,知道沈溪行不是这种乐观开朗的好人师兄,一时间觉得他有些装过头了。她闭上眼睛懒得看他一眼,心想有这样的师兄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良久后,才回道:“借你吉言。”
枫原外,残月照山寒。
沈溪行用符纸召了一盏玄明火照路,明黄的火焰照亮脚下的泥路。
黑夜之中,这点光亮是他心里唯一存在慰籍。他必须不眠不休地赶一夜山路,才能在破晓之前赶到红枫林的出口。
转念一想,池棠他们不惜将他抛下也要离开,想必是遇见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如此一来,他心中不自觉生出些焦急的情绪,脚步也有些慌不择路。
毕竟他们困在平津山数十年,像是井底之蛙一般,对于现世的情况还不甚了解。
万一真遇上了凌云派的人,岂不是万劫不复。
思索着,他差点被地上畸形的树枝绊倒。他低头一看,总觉得这条小路似曾相识。该不会迷路了吧,但不应该才是,他心想。
一个时辰前,他怕天黑迷路,留了个心眼,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在一旁的树枝旁用灵力画符作印记。
就常理而言,迷路是万不可能的。
他不信邪的四处眺望身旁的景致,空气中的淡淡铁锈味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玄明火蓦然一暗,月隐星灭,风急叶动。
怀疑之际,他在枫叶尖上窥见一丝微弱的灵力。
“原来如此。”沈溪行一字一顿念道,他的眉梢上扬,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但这笑脸还未持续片刻,便荡然无存烟消云散。
他的脚腕处不知何时,被缠上了一条隐秘的细细红线,这红线与月老的结缘求因的红线大相径庭。
它由灵力织成,经常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缠绕到人身上,再一丝一丝地吸干人身上的灵力,直至人精尽人亡。
沈溪行不屑的哼了一声,眼中厌恶更甚,他假装低头看的不是红线而是树枝。红线如细针,一点点扎进他的经脉,让他痛苦的回忆卷上心头。
凌云派最爱用这些歪门邪道,投机取巧可是门派之风。
当年他的师尊,便是死于这看似不起眼的系铃阵之中。
这红线不用于求缘,用于求死。
他记恨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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