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写宁看看午饭时间快到了，便带着清也到附近一家餐厅里，要了个包厢，点好了菜，坐到了对面。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冷静下来了，这些日子自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思考了一遍，再怎么荒唐也都能接受了，现在只想听清也解释。
清也坐下后也没有立即开始说话，只是看着他招呼服务员，点菜，倒水。一整套动作下来，他的目光都随着一起转动。
直到菜上齐，两个人也没有开口，一个怔怔地看着，一个也静静地回看。
周写宁并不着急，反而是露出了自己平时冷漠的脸色，因为他发现清也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他陷入了回忆。
等到清也拿起杯子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平时就不爱装，这会儿脾气更是挂相，看清也还缓缓地喝起了水，更是不爽，心里冷笑一声依旧不说话。
清也喝完一杯水后开口，“你想知道什么。”冷静的语气和刚刚在便利店门口急切的样子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刚刚真是撞鬼了？周写宁停顿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人前后态度的变化，却很奇怪地思索起清也在便利店门口和刚刚那长时间的，很微妙的沉默。
“你认识我。”没有疑问，没有反问，明明白白地给出他最在意的点，那个沉默里包含的东西，肯定跟自己有关，但不一定是自己。
清也瞳孔剧烈收缩一下，手指微抖，脸色却不变，“你不认识我。”
周写宁自己语焉不详，却不满清也用同样的方式敷衍他，一下就没忍住，大声说道，“我当然不认识你，我今天第一次见你。”
清也像是松了口气，转而更轻松地攀扯起来，“那你怎么在便利店认出我的。”
“声音。” 周写宁没好气地说。因为你的声音很好听，这后半句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你呢，你怎么认出我的。”
“精神力。”清也也简短地回答。
两人第一轮拉扯暂停，周写宁一口气更堵了，有火气没处发。
清也看了看他，眼角弯了一下，似是投降，“好了，别气了，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突然地放低姿态，周写宁有点受用，加上自己真的很多想不通，于是开始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上次说会有人去找我，我等了好几天都没有。”很在意被人骗，所以第一个时间就问了这个。
清也却想糊弄过去，“他们解释得不好，我这不是亲自来了吗？”软了软语气，好像这样就能不跟他计较似的。
“他们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到底又是谁！”周写宁没被敷衍过去，质问一句叠一句，声调一声高过一声，声线颤抖，把自己都说委屈了。
自己这些天都是在惶恐中渡过的，别人都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但到自己这里，伸着脖子给人砍都找不到人，憋屈得都要出内伤。
“别急，我慢慢跟你解释。”清也安抚着，招呼服务员添了水以后，往椅背上一靠，姿态放松地开口，“就从“他们到底是谁”说起吧。”
感受到有目光转向自己，周写宁于是也放松了身体，呼出一口气后用眼神回看，示意他继续说。
清也被这幅傲娇的样子逗得勾勾嘴角，“他们是九大家族的人，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九个大家族掌管九个地区，由他们负责保护异人。关于异人，我上次跟你解释过。”
说到这，清也停下，周写宁点点头，“你上次说，隐人是带天赋基因的人，异人是将天赋基因附带的异能具象化的人。”
清也收回视线继续说，“九大家族根基牢固，实力强大，他们要管理镜内外，负责所有人员的开销、物资供应，甚至要照顾异人的家属。”
“我上次说他们会去找你，是因为他们也负责看护镜外的隐人，向他们解释镜门，监控他们的异能波动，带他们回去。”
“隐人虽然和普通人无异，但始终会有异能波动的风险。”他最后补充道。
周写宁大概明白了，清也虽然解释得笼统，但是很有重点。没给他喘口气的机会，继续了下一个问题，“那你又是谁。”
“我是镀镜长。”清也没有卖关子，“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个职业。”
“你用异能保护异人。”想起清也上次说的话，他理了理思路，一字一句试探着问，“所以你是异人？”
“不算。”他摇摇头，“我不算隐人，也不算异人。”思考了一会儿，用了更直白的形容，“应该算个中间人吧。我是隐人，但我能短暂使用异能。”
清也自嘲地笑笑，轻声道，“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所有能成为镀镜长的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周写宁敏感地捕捉到他的话。葵花宝典？挥刀……？
清也看到了他瞬间复杂的眼神，好笑地说，“你想什么呢？”一直凝固的气氛此时也因为这个插曲稍有缓解。
调整了一下坐姿，不想解释这些年自己过得多压抑，只是说，“学会控制异能波动，反复练习，无时无刻都要承受异能失控的风险。”罢了。
周写宁脸色一变，那不还是挺危险吗？
清也偷偷看了眼，突然改了主意，但又装作不经意地说，“异能在身体里流窜时带来巨大的疼痛，但还是要稳固住心智，稍有动摇就有可能引发失控。”
“你可以想象成我在驯服自己的异能，让它为我所用，所以这很危险。”
好了，小朋友彻底被吓到了，清也是故意将真实情况说出来的。知道他只是表面装作生气，只要示弱，他就会心软，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小朋友。
“你上次说我也是精神系隐人。”周写宁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那我需要像你一样吗？”
“不用，你不用。”清也躲闪了一下眼神，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好，那就好。”舒了一口气，没有在意清也的停顿。
“那你是，怎么保护异人的？”周写宁的思路很清楚，没漏过自己想知道的，这时候就不像在公司工作时一头雾水了。
清也没有意外他会绕回来，却也没有顺着话回答，“一般来说，每个派系的天赋基因会有不同的异能表现，像火系，能控制火势；水系，能暂停水流，也能聚集附近所有的水源。每个异人在异能波动后会自动掌握一种能力，所以我们叫天赋基因。”
清也自嘲，谁又想被天“赋”呢。
“精神系也有很多种异能，但镀镜长不同，我们是自主训练的，所以视能力高低，可以使用多种异能。”
“我可以感知周围所有**的精神力，也可以引导，甚至可以夺走。”
“嘿，小朋友，回魂了。”看他都听呆了，清也打了个响指。
然后回到了刚刚的问题，“异能波动主要由精神力做主导，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保护异人了吧。”
用常人不能忍受的方式训练自己，每日都在悬崖边走钢丝，然后用来之不易的能力帮助异人平息剧烈波动的精神力，引导他们控制自己，甚至可以……这就是镀镜长，所有异人平安的保障。
“当然了，不是每天都会发生需要我处理的异能波动事件。”清也正色道，“大多数时候，都需要镀镜人，他们都是精神系隐人，没办法使用异能，但日常的监控、巡查都是他们在做，工作繁琐复杂，也非常消耗体力。”
他不喜欢居功自傲，“他们的存在才是镜内稳定的基石。”
周写宁眼神定定，消化着这些内容，好奇地发问，“镀镜长，只有你一个人吗？”然后不知不觉已经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桌子上，向清也探过去。
没有阻止小朋友越靠越近，“当然不是，每个家族都会培养自己的镀镜长，从镀镜人中选拔能力出众者。”
“那多选几个啊，只靠一个人多不保险啊。”周写宁觉得这个机制也太不牢靠了，多安排几个人多好。
“没有那么简单。”面对他的天真，清也没有嘲笑，反而认真地解释，“精神系本就数量稀少，成为镀镜人需要通过学习怎么去释放自己精神力，然后感知周围的异能。”
“一般人到这一步几乎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能力低微的是无法准确感知的，这种学习不需要调动异能，虽然辛苦，但是无害。”
“但成为镀镜长很危险，我们不会让随便一个镀镜人都去尝试，只有心智坚定，且能力出众的，才能培养。”
清也倒不是夸自己，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如果可能，我也不想。”顿了顿，看向对面的人，软了语气，“很苦的，也很痛。”
这人是在撒娇吗？周写宁愣了愣，觉得刚刚形容自己工作时气场两米八的清也，在说出“很痛”的时候，突然变得让人心疼。
但不得不说，他被震撼了，对清也又有了新的认识，把异人的安危系于一人之身，该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啊。
“所以，他们，和你们，都是九大家族的人？”他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围绕九大家族。
“对，所有的异人都仰赖家族。”
“政权尚且有更替，九大家一直都在吗？他们一直为异人提供保护？”
“一直都在。”
“从什么时候？”
“从有镜中世界以来。”清也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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