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朱翩和司依在会议室对坐。
相较于朱翩的气势汹汹,司依则显得极为淡定且冷静,她先发制人。
“自闭症孩子的干预治疗光靠我们这里的训练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家人花时间去陪伴,但是在之前的亲自活动和近日的调研来看,朱女士并未完全配合。”
“我哪里不配合了?无论多忙,我们都会花时间去陪孩子,你又不在我家,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配合?”
“朱女士,您知道,我指的是千诺,您对千诺的态度,不用我多说了吧!”
朱翩没有说话。
“朱女士,千诺也是您的孩子,虽然她是有些智力缺陷,但”司依平静的话语却被朱翩突然的怒火打断。
“什么叫有些智力缺陷?”朱翩猛地从座位上坐起。
“你也看到了,她都快十岁了!但有时候连话都说得含糊不轻,走路七扭八歪,有时候吃饭都吃不好,弄得到处都是,你让我怎么带出去?带出去丢谁的脸?”
司依也跟着站起,“朱女士,请您冷静。事实是这样没错,但是她已经在训练中有了不小的进步,我们针对这点,已经加强了对她的动作训练,但是自闭症孩子的某些刻板行为,想要调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朱翩讥笑:“有进步?你看她,哪像是有进步的样子!上次连她爸爸看不下去,直接给她买了个轮椅,让她自己走路还不如坐轮椅,她这样,还不如当个瘸子更像正常人。”
司依闻言,心里也生火,她将话语加重:“朱女士,再怎么说千诺也是你们的孩子,在一起也有9年多了,你们就这么看她?甚至不惜说她是个残疾?”说到最后一句,司依的话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这样和残废有什么区别?”
“有,她不是不能走路,是你们嫌弃她的姿势看着蹩脚,奇怪;她也不是没有改过来的可能,让她多走走,时间长了她也可以习惯,是你们根本不给她机会,不带她出门,甚至抹杀她的存在!”司依的话步步紧逼。
朱翩不再说话,空气静止片刻后,司依恢复平静,继续道。
“语言方面她真的有很大的进步了,在很多时候她已经可以清楚地说出一段话了。而且上次您也听到了,她对您喊的‘妈妈’。”
不知是因为怒气宣泄后的无力,还是那声“妈妈”,戳到了朱翩的心上,她滑坐回椅子上,声音没有了强势,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但我也没办法啊!相较于看着她微小的进步,还不如将希望全部寄托到千允身上,全力培养她一个。”
司依没有接话,朱翩继续道:“我们已经决定,年底把千诺送回她奶奶家,让她在那边长大了,乡下人没那么势力,不会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
“那她的治疗怎么办?她以后的学习呢?”司依问,难怪千允会说她们会分开。
“我们会在那边给她找个比较好的特殊学校。”
“那你问过她们吗?千允愿不愿意跟千诺分开,千诺愿不愿意离开你们和千允,去她奶奶家?”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不用和她们说。”朱翩说得很自然。
“但你的决定影响的是她们的未来!”司依语气再次严肃。
“你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千允要计划这次出逃吗?为什么她明明有能力,却不肯喊你‘妈妈’吗?她们是同胞,又同属自闭症,对于她们来说,彼此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人,但你们却想拆散她们,你就不怕她们的症状恶化吗?”
闻言,朱翩眼底终于浮现了惊讶,原来,是这样吗?
她没再说话,司依也给足了她时间思考。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朱翩恢复往日的高贵,但眼底却多了一丝复杂,她跟着司依一起回了教室,她看着教室内唯一一个小团体,脑海里浮现着司依的话。
司依走进,和两人玩积木,千诺手笨,经常不小心将其他积木碰掉,但是千允总是会及时地将积木再搭回去,而千允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千诺。
朱翩没有进出,她在外面看着,这一瞬间,她才恍然,原来自己才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局外人。
暂时解决好这些事后,司依终于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请楚安佑吃饭。
司依选的是一家装修华丽的西餐厅,两人对坐着。
“千诺的事,怎么样了?”楚安佑问。
司依叹了口气,“难说,千诺的情况摆在那里,就算她妈妈此时态度有些松动,但仍像个定时炸弹。”
“别急,慢慢来吧。”
“也只能这样了!”
“我在国外留学时,有提到音乐疗法,通过音乐不同的频率、节奏和有规律的声波振动,对某些组织产生共振,影响人的脑电波、心率、呼吸节奏等。”
楚安佑看着司依,后者眉头微皱,思考了半响,才道。
“应该是有的,但是对于一些不那么敏感的人,效果很小,就只是针对部分对音乐的变化有一定反应的孩子开展。”
“嗯。”楚安佑点头,有些犹豫,他继续说:“但我觉得音乐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并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无反应,就直接下定论。”
司依也陷入了沉思,话是这样没错。
“但对于一些感官敏感的孩子,有些较高的音调,甚至有可能会造成感官超感,就像上次游乐园那个孩子。所以在这方面,我们还是要慎重安排。”
楚安佑不再说话,在理论方面,他或许远超司依,但在实际操作方面,司依确实比他更有经验。
饭后,两人下楼,司依突然开口。
“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嗯?”
“音乐疗法,我带的这几个孩子对音乐都没有特别的反应,我觉得可以试试看。”司依看着身旁的楚安佑,嘴角带笑。
楚安佑严肃了半个中午的脸终于有了些松动。
“好。”他看着司依继续往前走着,嘴里还继续说着。
“而且,我们不单单可以让她们听音乐,我们也可以让她们去唱,乘机可以提高她们的语言表达!”
楚安佑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了,“那这算不算是还没学会走,却要先学跑?”
“也不是不行。”司依也笑了。
此时的阳光正好,微光打在她们身上。
她们身后是西餐厅舒缓的音乐,身前是熙攘嘈杂的人群,但此时,她们却只听得到彼此的轻笑。
楼姝的病恢复地很快,秦樱也在知情后很快赶回,没过多久,楼姝便出院,司依也终于清闲下来。
晚风夹带着冬日的微凉,司依身穿一身暖黄色大衣,左手牵着狗绳,另一端是到处乱穿的小雨。
伴晚的小区没什么人,两旁明亮的灯照亮脚下独行的路,她们的影子也被拉长,直到被另一束灯光承接。
突有短信传来,司依点开。
[尊敬的画家SY,“日落·PITY”邀请您参加这周六于S市的画展,邀请函已发送,快带上您的朋友一起来欣赏吧!]
往下滑,是美术协会给她发的画展门票。
两张,司依的脑海里划过楚安佑的面庞,说起来,他上次请她去看讲座,她是不是也应该,思即此,司依的手也不自觉地划到通话键。
刚一按下,一阵优雅的音乐从身后传来,司依转头,措不及防的跌入楚安佑的目色。
“你怎么在这?”司依挂断,快步走向他。
“刚回来,看到你在这,就跟过来了。怎么了?”楚安佑晃了晃手机,示意打电话干嘛?
“噢,就是,你喜欢看画吗?这周六有个画展,我有票,你想参加吗?”
司依第一次向邀约,话出口不觉得变得柔和。楚安佑借着灯光,看到了她微红的耳根,心里也有一丝欣喜,他答应。
“好啊,到时候我开车接你,一起去。”
“嗯。”
于是乎,原本的一人一狗,变为了两人一狗。
“最近还好吗?我公司有点事,就没怎么去那边。”楚安佑问。
“挺好的!千允千诺也都稳定下来了,她妈妈也更积极地配合亲子活动,昨天,我还听见千允叫了她妈妈,当时我看到朱女士都快哭了。”
司依说着,自己也不觉笑了,看到这些孩子们慢慢变得更好,真的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是吗!”
“对啊,而且我们之前说的音乐疗法,我也用了,在她们自由活动时间,我都有播放音乐。虽然现在看,对她们的治疗好像没什么效果,但是。”
说着,司依突然就笑了,她继续说:“我发现这音乐对知忆来说,还挺催眠的。有时放着放着,她就睡着了。”她拿出手机,找了张照片递给楚安佑。
画面上的知忆趴在桌上睡得香甜,肉嘟嘟的小脸贴着桌子,小嘴微张,还有口水流出来。看着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楚安佑看了眼照片,再看着一旁浅笑的司依,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回道。
“是挺可爱的。”像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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