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谢琬琰闻言抿唇一怔,但很快便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同样歪了下头,冲着周禹答道:
“周总有这样的好记性,不知道是否愿意拨冗指示一下贵司的默州分公司,早日配合法院的执行程序,好让三月份的案件早日彻底了结呢?”
语罢,谢琬琰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与周禹对视着,顺便挑了挑半边的剑眉。
周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竟然一时无言。
“我的微信同手机号,请您惠存。”
面前的谢琬琰不知何时已经掰开了手机外包裹着的手机壳,从里面拿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给他。
“不知道周总最近会去默州出差么?要是去,可一定要给我个机会请您吃个便饭。”
她还会“顺便”叫上默州分公司的杨总经理、财务刘总监,一起吃这顿饭呢。
周禹“啧”了一声,没再继续,身子已经微微朝后退了两小步,像是随时要走的意思。
“谢大律师……你,”
周禹摇了摇头,自认说不过她,手在空中平白点了两下,偏过身往饭馆里面走去,他倒没忘了把话说完,咬着后槽牙,顶了一句,
“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看着周禹看似无事发生、实则“落荒而逃”的样子,谢琬琰好笑地“呵”了一声,摆摆头,自己也朝回走去。
谢琬琰和郑依然所谓的“下一场”,其实就是去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喝一杯。
京州这地方小资得很,拐进胡同里,一间毫不起眼的门脸,里面都可能热闹非凡。
谢琬琰和郑依然在冷风中瑟缩着大步前进,走到清吧,掀开一扇厚重的老式玻璃门,朝前探头。
里面的人气人声和物理意义上的温暖如同热潮般袭来,两个人先后挤进去,在略显拥挤的一楼窗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虽然平时也喝酒,但对于酒单上的什么“我的名字叫红”“苏州河”种种,也是一头雾水。
查了查攻略,谢琬琰的耐心彻底告罄,顺着大脑里模糊的了解,先点了一杯。
身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或许是这里靠近各国使馆的缘故,各国语言在耳边大杂烩。
谢琬琰呡了一口利口酒,目光有些迷离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郑依然选好了她要喝什么,拿着酒单与前台的小姐姐沟通。
谢琬琰抬起头,目光跟随着郑依然移动,一会过去,一会又回来。
郑依然回到座位上,瞧谢琬琰这模样,再一看她身前的酒杯,心道两年过去了,她的酒量还是没见长。
其实不然,长还是长了一些的。
谢琬琰的头晕乎乎了一小会儿,微信突兀的一声“叮”,她便瞬间清醒了不少。
摸到手机,谢琬琰眨巴了几下眼睛,解了锁,看见闻砚初时隔将近两天,终于给自己回了消息。
“明天来我公司见一面?有点事情,当面谈。”
谢琬琰喝酒上脸,现在两片脸颊红扑扑的,坐在藤椅上,双手抱着手机,看上去整个人很乖。
思绪像一辆老旧火车一样,缓慢但严丝合缝地运转起来,她终于将闻砚初的意思给咀嚼完毕。
郑依然只见谢琬琰将手机毫不留情地倒扣在桌上,然后拿起那杯让她“沉醉”的酒,红唇触上杯口,“咕咚”了好几口,很快便掩住了嘴,应该是被辣得不行。
郑依然赶紧起身,去找服务员要一杯温水。
等到她端着水回来的时候,谢琬琰已经没什么事了,她接过水,双手握住杯身,只抿了一小口。
“谢谢。”
“没事吧?”
郑依然瞥着她的表情,坐了下来,
“怎么了吗?”
谢琬琰摇了摇头,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郑依然清楚她的性格,也不打算继续打听下去。
全身的感官都被放大了几倍,整个人变得好像很敏感,鼻息扑在唇上的部位,理智好像在这一刻表现得更清晰。
谢琬琰于是又拿起了手机,找到和闻砚初的对话框,
“好。”
“知道了。”
闻砚初收到回复后,走出手机店,转身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盒烟和打火机,然后在路边打电话给周阳宁,让他立刻定今晚回京州的机票。
“闻总,我这边看了,时间赶得上的,只有晚上十点左右的红眼航班了,到京州的话,是凌晨十二点四十。”
周阳宁有些犹豫,还是问了一句,建议道:
“明天下午五点钟的航班,时间也还挺合适的,要是买这班,您明天也不用起早赶飞机。”
“就买今晚的吧,”
闻砚初吐出一口烟,将烟蒂塞进垃圾桶上的铁皮烟灰缸,往白家的方向走回去,
“我想早点回去。”
谢琬琰喝多了酒,郑依然不敢与她在外面多停留,在路边打了车,将她先送回了酒店。
一进门,就被谢琬琰现在住的顶级套房给惊呆了。
“我的天,这规格,肯定不是你们律所报吧?”
郑依然搀着谢琬琰,等她自己换好了拖鞋,然后小碎步扶着谢琬琰走到卧室,将她放倒在床上,拿出手机将房间一顿拍,
“谢琬琰你老实跟我说,你这案子的当事人,不会是什么福布斯富豪榜榜上有名的大佬吧?”
谢琬琰虽说是醉,但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不满郑依然将她头朝下“扔”在床上,自己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
“什么呀。”
“不对啊,”
郑依然顺势坐在床边,感受了一下软硬适中的床垫,
“当事人再有钱,也不见得会花在律师的餐旅费上面。既然说,住这么好的酒店,享受的人是你,那么可以推测,订酒店的人,一定是想让你住得好……”
“诶谢琬琰!你这当事人,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郑依然越想越觉得有戏,眉飞色舞地畅想了一番,下了结论,
“我觉得,他肯定是借着案件的联系,实则是想追你!”
郑依然靠近谢琬琰,握住她的胳膊晃了晃,
“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谢琬琰被她吵得心烦意乱,一只手捂在双眼上试图遮挡卧室的光,但郑依然还是没有消停,一个劲儿地问她自己猜得对不对。
“这个案件的当事人,
谢琬琰无奈地坐起身来,望着郑依然的脸,鼻息重重一吐,告诉她,
“是、闻砚初。”
听到答案,郑依然立刻哑火,收回的双臂僵硬地搁置在身体两侧。她张开的嘴巴,又很快合上,再度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好使场面不那么尴尬,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谢琬琰终于得到想要的清净,心情竟然颇为愉悦地,瞥了一眼郑依然目瞪口呆的样子,又闭上眼睛,向后挪了一点,主动开口道:
“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郑依然“如临大赦”,连忙从床上起身,跑到客厅去给她找水来。
谢琬琰倚在床头,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感受到自己正在微微发热的身体,或许此刻还浑身散发着酒气也说不定。
她拟的那份离婚协议,他都没有看吧?
还说什么见面去谈……分明是不想离婚了,要当面同自己解约。
而她竟然,被闻砚初给耍得团团转。
谢琬琰哑然失笑,手落下,搭在一旁松软洁白的枕头上。
闻砚初辞行后从白家出来,很快坐上一辆去机场的计程车。
车在高速上奔腾,闻砚初抬头望了眼车外,周遭的景象都在快速倒退着。
有种尘埃落定前的踏实感,夹杂着点或许称得上是“期待”的情绪。
郑依然走后,谢琬琰摸黑在床上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鼓起一个角的被窝里,被手机的光给照亮。
谢琬琰用涣散的意识,迷迷糊糊地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电话。
那个“闻”字,应该是没错了,对,是他。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谢琬琰将手机放在耳边,最后还在做关于体面与理智的心理斗争,很快心情占据上风,她一字一顿地对着听筒说道:
“闻、砚初你个混蛋,耍我、很好玩……是吗?!”
闻砚初一低头,看见谢琬琰打过来的电话,接起来,那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琬琰?”
没有人应答,于是他又叫了两声,终于得到听筒里传来的一点声响。
被子摩擦的声音被收音器接收,又被扬声器加大数倍传出。
谢琬琰面朝着床再度倒下去,睡了一会儿,嘀咕着“好难受”之类的,很快又翻了个身,手机已被她不知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谢琬琰?”
闻砚初又唤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在半醉半梦见听到了什么,谢琬琰没好气地又叫了一声“闻砚初”。
声音由小及大,个别模糊不清的音节后,是谢琬琰的声音,叫了他一声“砚初”。
和从前一样的,清冷但是额外的缱绻,是独属于他的。
“你喝酒了,对不对?”
闻砚初握着手机的右手,直接逐渐攥得发白,他没舍得将手机移开,就这样听着,即使那头很快又没有了回应。
他舒展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整颗心像被一根悬丝给提了起来,静谧得兵荒马乱。
“琰琰?”
几分钟后,闻砚初似呢喃般地又唤她,即使知道,自己已没有这么叫她的资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