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火车抵达敦煌。
他们一行人拖着行李从车站出来,接站的大巴早已停在出口处。上车后,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下榻的酒店。
酒店位于鸣沙山附近,出门即是大漠风光,黄沙漫天、广阔无边,让人心生敬畏又隐隐向往。风起时,仿佛还能听到来自千年前的驼铃声。
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徐又时感慨道:“要是能在沙漠里拍一支MV,那一定非常酷!”
菁菁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来帮你们策划!”
赵年也有一样的想法,但拍一支MV并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从人员到费用都需要周密的计划。
经过一天两夜的车程,大家疲惫不堪,可没人舍得休息,放下行李后,全聚集到大厅看风景。只有许宁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菁菁劝不动,去找沈周杭。
沈周杭却说:“算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想她不会愿意出来的!”
菁菁问:“为什么?外面景色那么美,为什么不出去逛逛?”
沈周杭说:“你们第一次来这儿觉得新鲜,可对于小玖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再熟悉不过,自然没什么好新奇的了。”
菁菁又问:“那你呢?你也来过吧!你为什么还没有对这里失去兴趣?”
“我只来过两次。第一次年纪太小没什么印象,第二次是小玖高考后。”涉及到家里的事,沈周杭不欲多说,话锋一转,“我呢!我是跟着过来玩儿的,相当于一种游客心态,所以对这里当然是常看常新,不会轻易失去兴趣的!”
沈周杭虽没说什么,但赵年对许宁玖的事格外上心,有关她的三言两语也不肯放过,听到这里知道其中有隐情,怕菁菁再追问,于是招呼大家往外走,“好了,再聊下去天都黑了!不是要看风景吗?酒店里能看到什么,出去逛逛吧!”
他们这边说着话,田馨蕊站在酒店中央的一根立柱后,时不时探头瞧过来。
赵年见了,知道她一定是因为自己跟小玖“偷情”的事耿耿于怀。他从许宁玖那里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她对徐又时的心意。他了解自己这个发小,感情问题上开窍慢,有时候无心之失最容易伤人。他想了想,便走过去。
田馨蕊满脸鄙夷地看着他。
赵年也不生气,笑嘻嘻问:“你是打算找肉肉去告发我们?”
田馨蕊反问他:“这样说来,她已经跟你坦白了?”
“不需要她坦白,我早就知道了,跟她在一起的第一天就知道她和肉肉的关系。”赵年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是能怎么办呢?爱了就是爱了!即便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也不是轻易能放下的!”
田馨蕊听他这样说,顿时感同身受,难掩同情,欲言又止起来。
不等她开口,赵年突然压低声音,“有个秘密我告诉你!其实肉肉也知道我和小玖的关系。你就不要想着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了,挑明了对我和肉肉都没什么好处。”
田馨蕊先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可等听明白他说了些什么,立刻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笑得没心没肺的徐又时。她活了二十几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三角关系!果然,摇滚圈的混乱不在她这个一般人的理解范畴。
赵年见目的达到,转身离开。虽然这样的行为幼稚又残忍,可被动放弃一个不爱你的人,总好过毫无希望的等待。暧昧之于两个相爱的人是悸动,对于一厢情愿的感情来说是一种残忍的自我惩罚,不如早点脱离苦海,他不介意来做这个坏人。
中午,大家在酒店吃过饭后,乘坐包车前往莫高窟。他们先在数字中心看了二十分钟科普电影,然后搭乘景区内的大巴前往洞窟。
接待他们的讲解员是一个瘦高的女人,四十开外,皮肤黝黑,看上去开朗又豁达。当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圆润、娓娓道来,从洞窟内的壁画拓展到宗教、美术、历史等内容,讲解得十分生动,一看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深耕过的人。
大家听得非常认真,石窟里除了讲解员的声音,只有极小心的脚步声。
许宁玖从进窟开始就一直躲在队伍最后面,沈周杭用身体帮她做掩护。可当大家从第一个石窟转移到下一个石窟时,人群突然散开,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喊许宁玖的名字。那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音调格外高,把大家给吓了一跳。
许宁玖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她喊那位讲解员叫“瑾姨”。
陈瑾如今是研究院文化弘扬部的部长,是景区所有讲解员的直属领导,她一向奉行许宁玖母亲沈院长事必躬亲的工作作风,每月有一两天会到景区讲解,因为她的讲解内容涉及范围广、底蕴深厚,很受游客欢迎。
二十年前,许宁玖出生的那一年,她大学毕业到敦煌来工作。跟她同期参加工作的同事,很多因受不了这里清苦的生活环境而选择离开,她却在这里安家落户,成为了一代坚守在这片土地的“敦煌人”。
陈瑾见到许宁玖有一种看到自家女儿长大成人的喜悦,不住地抚摸着许宁玖的手臂,打量了好一阵儿,开口道:“长高了一点儿,人也白净了!”
许宁玖苦笑,“瑾姨,我都多大了,早就不长个儿了!”
她不自觉露出的那一点北京口音让陈瑾愣了一下,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昨天在食堂才见过沈院长,没听说你要回来啊!”
许宁玖说:“瑾姨,我是来参加毕业旅行的,还没来得及跟我爸妈说呢!”
陈瑾感慨道:“天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你妈妈的怀里抱着,没想到一转眼你都大学毕业了,那你接下来……”
陈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宁玖给打断了,“瑾姨,我还没毕业呢!我只是跟着学长来参加他们的毕业旅行。”
陈瑾拉着她又问了些学业和生活上的事,都是长辈对晚辈的那些关心话,并不算什么新鲜话题。
菁菁在一旁听着,小声问沈周杭:“为什么这位瑾姨听到小玖还没有毕业会那么失望?”
沈周杭怪笑了一下,“小玖可是他们这里的大明星。好多人都盼着她毕业后能来这里工作,继承她父母的衣钵。”
菁菁说:“可我从没听小玖说过,毕业后有来敦煌工作的打算啊!”
沈周杭说:“那是因为她根本不想来这里工作!”
菁菁想起许宁玖大一选专业的时候,不顾家里的意见硬是从国画改为油画,难道说跟这件事情有关?
沈周杭点点头,“确实!她放弃国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让她父母打消这个念头。”
菁菁本不想再多打听,可一抬头就看见站得笔直的赵年。他虽背对着他们,可紧绷的肩膀却出卖了他。菁菁大发善心,替他开口问道:“我可从来没见她画过国画,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这件事?”
沈周杭说:“敦煌有一项工作是临摹石窟里的壁画。最早采用的方式是把画纸用图钉钉在墙上来临摹,但是这种方法不可避免会对壁画造成破坏,后来就被彻底取缔了。现在用的多数是打格对临的方式,勾勒线条来构图,这样是为了保证壁画的还原度。可你知道,小玖是怎么临摹的吗?”
菁菁听得入神,催促他,“你快说,她是怎么临摹的?”
“高考毕业那一年,小玖跟着研究院的工作人员进窟去参观他们的临摹工作。天天坐在同一幅壁画前,她只是观察,并不参与工作人员的讨论。就这样看了一个星期,她在家里闭门不出,用三天的时间,凭借记忆临摹出了这幅壁画,无论从构图还是人物的结构和神态上,都比那些做了几年临摹工作的人画得还要好。”
菁菁像听了个传奇故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半天才说:“既然她这么有天赋,就更不应该放弃了,那样岂不是暴殄天物?”
不出所料又是这样的回答,沈周杭说:“正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认为,她才想要反抗吧!小玖从小到大都很懂事,连叛逆期都没有过,可这件事上却格外坚持,谁也劝不动。不过,至于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从来不说!你可千万别去问,那样我该遭殃了!”
赵年没想到许宁玖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她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他甚至不知道相比油画,她更擅长国画。脑海里闪过她为自己画的那幅惟妙惟肖的肖像画,如果她身怀更高超的国画技巧,那么,那位瑾姨眼里的遗憾之色就不难理解了。
赵年想到她每周六的功课,现在看来,那位老师应该是她国画方面的老师。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个有关非遗传承的纪录片,作为传承人在自己的梦想和技艺传承上的选择和矛盾,似乎是他们生来就要面临的难题。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也需要做出取舍?那时候,她会选择回到这片土地吗?
赵年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年少的坏处大概是想得太少,好处大概是所有的烦恼都能丢给明天,这是离开校园后,赵年才明白的道理,此时,他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风景和人。
参观完洞窟,他们坐上了去往古城的大巴。车上,许宁玖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说要请她的朋友们回家吃饭,许宁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很快,沈周杭的电话又响起来,他故意把听筒的声音调到最大声,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电话的内容。长辈邀请,大家都不好意思拒绝,尤其赵年,迫切地想见见“丈人和丈母娘”。
最终,许宁玖寡不敌众,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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