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苘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莫名其妙地睡了一下午的缘故,到了晚上反而没怎么睡去了,于是秉承着“不猝死就还能卷”的原则,她又熬夜做好了下一季度的策划才勉强睡去。
梦里依然是一片深蓝,她又回到那一天,学校从宿舍到教学楼有一段林间小路,一到下雨就滑得很,白苘在灰蒙蒙的天色里跑回宿舍,一路上脚滑了好几次,好在没摔到。滦湫非说有很重要的东西忘在宿舍里让她一定要立刻去拿,白苘也只好趁自习课请假去一趟,打从认识滦湫以来,白苘的原则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呼啦啦一片倒。
雨小了没一会儿,等白苘到宿舍时又哗哗地大了起来,大有一种谁敢来淋就浇死谁的打算。
白苘打开了门,在滦湫口述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她疑惑着打开盒子,才看见盒子里放着一张纸条,滦湫露着温柔的字迹写着:十六岁生日快乐,荨麻小姐。
纸条下面,是一个吊坠,看不出什么材质,形状像一片鱼鳞,散发着蓝色的光,让白苘想到滦湫的眼睛。
“十六岁,生日礼物?”白苘喃喃道,并感到十分不解——她的生日在冬季,滦湫是知道的。她不明白滦湫着急忙慌地让她来拿一个还有几个月才派上用场的生日礼物到底有什么用意,就好像她没有一个在生日当天亲手送出礼物的机会了似的。
阳台的门开着,雨声哗啦啦的继续下着,听得白苘莫名地心乱如麻,她无法描述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一股烦躁与无名的恐慌顺着心脉爬上了表皮,正处炎炎盛夏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想见滦湫,没理由,但是很急切。
白苘在一阵焦躁中听见了年苍南的声音,她走到阳台上,才看到年苍南雨中的身影。瓢泼大雨中,小小的伞根本承受不住雨的重量,年苍南让雨冲得活像刚洗过澡,偏偏他还很兴奋的冲白苘挥手,为自己的声音被注意到了而开心。白苘被他无语了一下,烦闷一下子淡了不少,招呼他上来。
“你们女生宿舍管太严啦,我淋了好久的雨……”年苍南接过白苘的毛巾,边擦着身上的水边吐槽。
“你怎么过来了?”白苘习惯了不理他的自言自语——反正对她而言,别人说的,她不想回答的,统称自言自语。
“小湫让我来告诉你带个水桶回去,没想到雨突然变大了。”
“桶?”白苘疑问。这一整天,滦湫的要求都太反常了,她那股无名的恐慌又爬了上来,心急如焚地期盼着雨赶紧结束。
可老天爷最不爱顺人愿,雨没有一点要变小的趋势。
“青青!”年苍南突然伸手指向天空,“你快看!”
白苘顺着他的手望去,只看到一道“墙”出现在远处,而且正在逼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白苘的手机几乎是跳到她面前的,剧烈的震动和尖利的铃声表现出电话那头是真的很急。她几乎要梗过去,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因为电话响起而归西。
安媛的大名大剌剌地出现在屏幕上,白苘毫不意外地揉了揉太阳穴,接通了电话。
“你怎么回事啊?一大早打你这么多电话都不接,你不是全年无休最讨厌旷工的吗?你今天无故迟到了三个小时你知道吗?年苍南都快急得飞去你家里了!你信不信,你要是再不出现,公司就会传起你和年总因为感情问题起了矛盾于是你故意在团建的时候给他甩脸子搞他心态害得他半路离场只为跟你吵架然后你生气决定跑路而年总黯然神伤失魂落魄的八点档故事!”安媛仿佛嘴巴装了个发条,不停地突突突,吵得白苘本来就不安分的太阳穴跳得更欢了——她深感安媛在这当一个职场白领实在是太屈才了,应该让她去娱乐圈当一个编剧,一定能吊打大多数尸位素餐浑水摸鱼之辈。
她一看手机,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而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生物钟居然罕见的罢了工。
事实如山,白苘只好和安媛抱歉地说:“我一会儿公司楼下等你。”
安媛说话一向冲动没把门,她嘴上抱怨实际上也没几分是在真生气,话说完了脾气也就过了,她听见白苘说要过来,反而担忧地问:“你好了吗就过来?”
白苘回答:“嗯。”
安媛大手一挥:“那你过来吧,我去楼下那家新开的咖啡店等你。”
白苘回答:“嗯。”
“楼下新开的咖啡店”,说的是一家风格十分独特具有西部风情的店,以颜值逆天的帅哥店长著称——反正安媛每次提起就会说到那位店长,白苘姑且当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帅哥店长,白苘都不怎么关注,反正在哪加班都是一样。
昨晚的梦在醒来后安媛一阵闹腾后被白苘暂时搁置,她干净利索地收拾完自己后就出了门,到地方的时候就看到坐在一颗硕大的牛头下的安媛。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短短一个小时不见就把自己作发烧了?”安媛一见她就忍不住好奇。
而白苘向来有求必应:“年苍南给我推荐了一家心理咨询所。”
安媛恍然大悟:“所以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白苘无奈纠正:“是心理咨询师。”
安媛摆摆手:“都一样——所以效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看完以后直接从噩梦不断到被噩梦魇住了。
见白苘不怎么愿意回答,安媛十分识趣地转移话题:“要我看,你就是天天加班压力太大,看心理医生不如谈个恋爱,心情愉悦了人自然就不做噩梦了。”
白苘懒得和她这个纯恋爱爱好者辩驳,她问安媛:“我不加班难道你加?”
说得好像白苘是替她干活似的,这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安媛无语,恰巧这时那位有名的店长小哥端着安媛点好的咖啡点心上来了,安媛于是专心花痴:“店长真是……花容月貌啊。”
白苘被她这大胆开麦的行为吓得一呛,扭头就想确认一下店长有没有听到,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白苘头一次感受到了正面的注视,感觉灵魂都抖了一下,而店长小哥像是没注意到她一瞬间的惊讶,冲她微笑,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白苘也只能尴尬地回敬。
她认识那只生物,藏羚羊,一种有着恶魔的角一样的温顺生物。
“怎么样苘苘,有没有一种会心一击心跳加速的感觉?”安媛看热闹不嫌事大,用一种十分搞怪的表情挤兑白苘。
会心一击是有了,但是并不是安媛意思里的那种。白苘转身,试图忘掉那种从灵魂上被凝视的感觉,同时十分疑惑如此温和的生物是怎么发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的,白苘疑惑着,回了安媛一句:“并没有。”
安媛撇撇嘴,颇为扫兴地说:“你真是的……没劲。”她仰天长叹:“要是我们年总对你有意思就好了……至少我不用关心你所托非人。”
白苘根本不在意她话里的潜意思,也并不打算提醒一下安媛关于年苍南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的潜在原因,反问道:“不找不就不担心这个了?”
安媛说:“可是人都会寂寞的啊。”
白苘回答:“如果你有一些更重要的事,就不会觉得没有恋人是多寂寞的事了。”
“恋爱或婚姻,都不是人生的唯一解,你喜欢谈恋爱看帅哥,别人不一定喜欢,就像有人喜欢在某一领域钻研,有人喜欢搞钱,要是逼迫所有人都谈恋爱的话,会和很不公平的吧?”
安媛趴在桌子上,说:“道理我当然都明白啊,可是苘苘,你不一样的。你真的有现在重要的事吗?”
白苘不知道,她人生的前十五年在福利院里无父无母,哪怕看上去她一心学习,也只不过是缺爱少女给自己找点人生目标与意义的执念,但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好像她来到这世上,既不用像有些孩子一样承担什么家族使命,也不用为了像大多数人一样走一条结婚生子的平淡生活,她只是活着,仅此而已。滦湫的闯入就像沙漠中的绿洲蜃景,给依着惯性向前走的旅人带来了一点波澜与希冀,她温柔又耐心地教她学着去建立羁绊,告诉白苘情感的滋味,然后她又像一缕烟,一转身就散了,不留痕迹,让人在大喜过后猝不及防地在失去的痛苦与思念中度过余生。
十年听着很长,实则匆匆而过,好像白苘还没来得及为滦湫的离开肝肠寸断,就已经把她同少女时代的心事一起忘了,如果滦湫见她,大概会感慨一句教育失败,她在短短半年里被教会了去做一个人,又用了十年时光去遗忘,那些没来得及细想的情绪好像很远了,远的白苘都以为一切都无伤大雅,可安媛一句无心的疑问 ,就又把这些从心底的荒芜之地挖了出来。
安媛问:“你总说没关系,但你真的不怕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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