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狸睡得迷迷糊糊的。
“哥,到哪了?”
温礼顿了顿。
用轻润的嗓音说道:“我不知道。”
啊?
温狸睁开眼睛,目之所及之处,是一片“垃圾场”。
窄巷里阴暗潮湿,几个灰色铁皮大垃圾箱并排蹲放在角落,盖子已经合不拢,像是随时会钻出来一条蛇。
“抱歉。”温礼转身的同时,又迅速抽剑劈砍,一条花纹斑点蛇掉在地上,断成了两节。
“喵!”两只小咪从温礼两侧探头,扬起尾巴,冲着蛇头喵喵叫。
“还好出来时带了剑防身。”温狸掌控了身体,手从猫耳朵中间顺到猫脊背,“别叫啦,那个不能吃,难吃。”
“喵。”小猫还是凶巴巴,身上的毛炸得像莲蓬,一副哥哥你站我身后的模样。
“知道了知道了。”温狸笑笑,“你们保护我。”
手腕上终端铃声响了一下,温狸打开终端:“你好,我是温狸。”
“哦,温狸是吧,你是苏沐沐和苏筝筝的哥哥吧?”
怀里的小猫耳朵竖起,温狸低头看了一下:“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快到开学时间了,我们这边看到您给孩子报了名,但是报名费还没有交,是不能入学的。”
“好的,等我拿到钱会尽快转给您。”
苏沐沐和苏筝筝马上要读小学了,报名费已经推迟了很久,不能再拖了。
挂掉电话,塔格丽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天呐,小温狸,今天的事情真超乎我的想象,你猜怎么着?”
“拿到钱了?姜锋他同意吗?”
“过程超顺利!我刚拿视频一威胁,他就把钱掏出来了,这么爽快,亏他还是Fact的会员,下次有这种客户再来几沓。”
“他当然要在意自己的形象了。”温狸说,“钱?”
“不不不,他今天太奇怪了,他居然点名要了一套特殊服务!”
“什么特殊。”
“蜡烛,皮鞭之类的……”塔格丽丝神秘兮兮,讳莫如深,“总之是那方面的,你懂的。”
温狸:“……”
“哎呀呀,不能跟小孩子说这些。”塔格丽丝继续道:“一共250万,我说两百万,他为了破财消灾直接提到了500万,说好的,对半分。”
她道:“这么大金额,网上转不过来,我当面给你送去吧。”
“哥哥,太好了。”
温狸抱着两只小橘猫,望着眼前破旧的二层小楼,眼眶有些湿润。
这是一个二层的门脸,可以看出多年没用过了,墙壁上有着灰尘。
玻璃门被木头挡住,门脸的上方隐隐约约看清上面的字——“苏氏兽医诊所”。
“苏叔叔。”温狸的声音有些哽咽。
温礼道:“阿狸,我们可以把它买下来了。”
“是啊,我们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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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破旧的桌子前,温狸和房东对坐。
“小朋友,你买得起吗?”房东穿着拖鞋,很宽松的T恤,有着啤酒肚。
“我全款。”
“你还是租房吧……你知道这房子多贵吗?”他点了一支烟。
“再贵也要符合当地的均价,对吧?”温狸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了敲。
“对对对,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瞎要……不是,你还真付得起呀?”他扫了一眼,温狸穿的衣服干净整洁,连鞋面上都没有一丝灰尘。
“那行,明天来办贷款手续吧。”
“明天不行。”
“不行?还是你诓我……”
这时,仓库门被推开,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回声,一个穿着火辣,美丽的短发女人扭着腰来了,她手里拿着枪旋转,身后跟俩个保镖。
房东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看清楚后眼神跟着塔格丽丝挪不开,换上了谄媚的笑:“这位小姐,你好,你们的关系是……姐弟?”
“他是我的贵宾,座上宾,财神爷。”塔格丽丝直接坐在桌子旁,时不时看向温狸,带着点赞赏。
动动手指一套房,可不就是财神爷?
至于得罪姜锋?她做这一行,就没怕过事。
塔格丽丝把终端一碰:“钱给你了。”
“今晚我可以住进去了吗?”温狸问。
房东呆愣半晌:“可以可以!钥匙在楼下花坛,第三个花盆底下翻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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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狸踏进诊所,诊所一楼荒废已久,到处都是灰尘,桌子上压着木板,墙上还贴着动物健康知识贴画,几副妙医圣手锦旗,以及看诊需知。
温狸的手贴在主治医师的照片上摩梭:“苏叔叔不应该遭此横祸。”
两只小猫从他的手臂上下来,变成孩子的模样,一左一右抓住温狸的腿,朝着照片上人叫到:“爸爸。”
照片上的宠物医生戴着黑框眼镜,笑得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温狸蹲下来,手贴在弟弟妹妹的背上:“你们的爸爸很善良,现在我们回来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好吗?”
“嗯!”弟弟苏沐沐搂住温狸的脖子。
“哥哥,你不用伤心,我和沐沐很坚强!”姐姐苏筝筝扬起脑袋,她摸了摸温狸手臂上的伤口,充满了担忧,“哥哥,你还好吗?”
“当然,坏蛋是伤害不了哥哥的。”
温狸拉着两个小的上楼。
二楼是住人的地方,空间更是狭窄,客厅的门已经关不上,推开发出吱扭的声音。
沙发上铺了一层灰,好在还能用,这里是一室一厅,有小厨房和厕所,温狸决定把唯一的房间给苏沐沐和苏筝筝用。
卧室床上的被褥已经不能用了,温狸点了家政送达服务:“你们在这里等着,哥哥去买些置办的东西,好吗?”
“好!”两个小朋友送温狸出门。
温狸摸摸他们的头:”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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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温狸抱着一堆东西,蹲在零食货架的烧鸡面前。
半晌,他回过神来,迅速起身,脸颊浮上红晕。
把大包小包丢进购物车,推走,飞奔,结账,一气呵成。
“哥,太累啦,我不想提。”温狸在脑海里轻轻说道。
“我来。”温礼瞬间主导了身体,没有一丝停顿,温柔地道。
两大包零食,蔬菜和日用品,他提起来很轻松。
回去的路上,两人看到了售卖煎饼的小铁皮房。
“小礼哥哥,停一下,沐沐筝筝喜欢吃这个。”
温礼点了下头,来到铁皮房面前,要了一个煎饼和一个手抓饼。
“沐沐喜欢吃煎饼,筝筝最爱手抓饼,正好。”温狸在脑海中笑笑,“哥哥,我们走吧。”
温礼却停顿住了。
他扫视了一眼墙上的价目表,说:“再来一个石头饼。”
“好咧。”做饭的阿姨喜笑颜开,“石头饼十元一个,可好吃了,要加什么吗?火腿,辣条?”
“都要。”温礼思考着,“……再加两个鸡腿到石头饼里。”
“……”这话一落,做饭阿姨拿着铲子,看了好半天石头饼和鸡腿的体积,又明显不想放弃这单生意,最后,递给温礼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豪华套餐。
温礼一手提着用品,一手拿着烤饼,奇怪温狸怎么半天不说话了:“阿狸?”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半晌,脑海里传来温狸带点呢喃的回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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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把大包小包递给眼巴巴扒着门框等着的两个小宝贝后,温狸就掌控了身体。
他的耳后肉眼可见的红了。
温狸坐在沙发上啃鸡腿,温礼:“是不是太多了?”
温狸:“你一个,我一个,多的那份,我正好帮你吃掉。”
“等我们身体分离了,每天都一起吃饭。”温礼的语气更加轻柔。
“我要养鸡。”
“那家里会很热闹。”
“白天吃鸡蛋,晚上吃鸡肉。”温狸畅想。
”都依你。”
.
夜晚,大雨瓢泼,充满了窗口。
雨水被风斜吹,落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棱形的痕迹。
旧的刚刚滚落,新的雨痕又马上填补。
温狸贴在窗户玻璃旁,睡得迷迷糊糊。
他似乎在做一个很深的梦,头轻轻的摇晃,纤细的手指轻轻蜷缩无可依。
五岁的温狸面对满脸横肉的继父,母亲不在,瘦小的温狸一步步倒退,身子碰到床边,肥头大耳的男人压了上来。
啊——
哥哥——
少年好不容易逃离,又到了另一个场景。
也是这样的大雨。
一群小混混把漂亮的七八岁男孩子堵在厕所里,拳打脚踢。
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他的眼睛明亮如星子。
他们抽着烟,邪恶地笑着,发出讥讽卖弄的声音。
他们要他钱,拉着他的手要他做看不懂的动作,在搜便温狸全身后又啐了一口,说着切,没劲。
又渐渐长大,那些混混阴魂不散,不论他逃到哪里,总是有人看他带着那样的眼神。
一幕幕场景回闪,温狸蜷缩在窗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醒来,温狸的眼眶殷红,布满了血丝。
他恍惚了许久,坐起来,拿了一个小镜子,戳在窗边。
镜子里的他一头黑发柔顺蓬松,衬衣干净整洁,黑色的瞳孔低调而平静。
他的肌肤白皙似雪,没有一处瑕疵。
他的指甲修剪地整整齐齐,指节修长,手型近乎完美。
刚刚睡觉把衣服压起了褶皱,温狸几乎强迫地伸手将之抚平。
是的,他有很深的强迫症,表现在外貌焦虑上。
温狸深深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年。
半晌,他缓缓抬起手,把自己的隐形眼镜摘掉,露出一双桃粉色的眼眸。
他用力将左眼尾的粉擦掉,慢慢地,一颗红色的小痣显现出来。
镜子里的少年漂亮的近乎妖孽。
温狸崩溃地将自己脖子里的Choker扯掉,望着镜子里的少年,不断地摇头。
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疯了似的推拒。
他的精神世界出现大片坏掉的色彩,像显像管老化的电视机荧幕呈现的那样,开始频闪,这些色彩最后从幻境里出现在他视网膜上。
他要自己精致,完美,却又害怕过多的暴露。
他想低调,安静,却又无法完全的掩盖,他害怕低到尘埃里,又引来欺负与觊觎。
再醒来时,温狸已经泪流满面。
侧头,温狸看着自己旁边的男人。
他的雪色头发很长,眼睛尾部像凤凰飞过天空划出的一抹烟霞,他神色很冷,与生俱来,出于天性,却又让人觉得安心。
他朝温狸伸出手来。
“怎么了?”
温礼手腕上的红色小痣落入温狸的眼帘。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温狸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
温狸的脸色苍白,明明在屋内,却像从外面的暴雨走过一遭。
“想起了……哪些?”
“五岁的时候……小学……”
温礼的眉宇微紧,又似疏了口气。
“哥哥……我这样是不对的,是吗?”
“阿狸,做你自己就好。”温礼试探性搂着他,轻轻拍他的背,“无论发生什么,有我。”
“可是做自己好难,好难啊。”
温礼很心痛。
他想拥有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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