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嫣,是姑苏城宰相首辅李瞻的女儿,是城主亲自册封的永乐郡主,是家中老幺,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也是父亲最厌恶的人,因为母亲死在了我出生那日,死于产难。
我的小名叫乐乐,听哥哥们说是母亲亲自给我取的名字,是因为母亲在怀我时孕前反应不大,我很听话,并且父亲也升为行政司掌事,母亲觉得我是带来了好运,她很开心,所以给我起名为乐乐。
我从许多人的口中得出都一星半点,拼拼凑凑,最后我在心中描绘出她的模样,一女子眉目灼灼,容颜雅丽脱俗,三千如墨般的青丝挽成凌云髻,肌肤如雪,粉面含娇,待人宽和、内心善良、温柔、大方……
命中不幸,死于其女李嫣出生之时、死于李家最幸福的那一年。
记得小时候在庭院里与同龄小孩一起玩时,他们都叫我李厌,他们都说厌是厌弃的厌,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克人命格,一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他们都不愿同我玩,因此我也就没什么朋友。
没有了朋友的陪伴,我对书籍有种莫名的依赖,尤其是医书,大概在那时的我眼里,这种用手能摸得到、可以留在我身边的东西,只有它了。
虽然我的小名是乐乐,但从未有人唤过我,大概是怕想起母亲吧而我却自幼患重疾,被关在偏院,私下里下人们都说我这是报应,还说我是煞星。
记得在五岁那年我正和三位哥哥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我躲在一处水缸后面,刚蹲下却失去了意识,连发三日高烧、昏迷不醒,还咳血。
却恰逢父亲进宫面主,哥哥们为我请了郎中,终是无济于事,等父亲回来后他们去求父亲找太医为我看病,那年父亲请来了各路医术圣明的高人都没有办法,都说我患有绝症,命不久矣。
父亲后来实在没办法找来了驱魔师,他们神神叨叨得,说我身体里住了头凶兽,面有煞气,他们只能暂时催眠,还说不宜让我继续生活在相府,不然这煞气会影响到身边人,哥哥们一气之下赶走了这群驱魔师。
可奇怪的是我突然醒了过来,病情有所减弱,但父亲还是将我送进了一处偏院,门外有士兵把守,没有父亲允许不许出门,即使哥哥们跪下来求他,他都未松口。
每月都会有人来给我送药,哥哥们也能趁机来看看我,给我带些好吃的。
偶尔我会登上扶梯坐在外墙上看日落,太阳明明那么耀眼,那么温暖,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仿佛遮盖了一层霾。
而往后的十三年里,我就被困在了那个别院。
几天前在墙头上准备看日落,往事突然涌上心间,思虑着过往,忘记了时间,一坐便坐了一下午,染了风寒,偶尔咳嗽,夜间却发了高烧,导致第二天卧床未起,可没成想下午父亲突然来了偏院。
这十三年里,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来了也只是远远看我。
听长命说他常常会盯着我的身影看很久很久,一动不动,我想,大概是我跟她太像了吧。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父亲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处死我或者弃了我,或许是因为我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份礼物,又或许是将我看作她,哪怕是几分相似却也能弥补他心中的苦楚。
那天下午他突然进入我的房间,惊的我连忙坐起,没想到他以为我还未起床,进屋便将我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我看着长命面着慌色想帮我辩解,我却摇头示意,便让她先出去了。
他说我好吃懒做、无理取闹、不思进取,万不及我母亲一分……
我尽可能平整的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女儿,知错。”他未让我起身,但最终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可下句话却波澜了几分。
他说他要将我送出城,且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回来,而且即刻便走。
父亲的语气听起来不容商量,我没有问缘由,但心里却觉不甘。
他是后悔了吗,是要将我与李家彻底剥离吗,还是他要舍弃睹物思人的“物”了?他是要放弃我了吗?
这些话我未说出口,只是求他宽限几日,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我偷偷掐着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父亲没有同意,只是说一个时辰后有人会来接我,便起身离开了。
我面露苦涩,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忍住还是问了一句:“父亲,您不送我吗?”
他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似是一颤,沉默了一刹,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似在告别,但终究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突然,一群士兵破门而出,列兵两旁,一位公公慢慢走进来,正巧与父亲碰上,
“呦,这不是李相吗?想必这位就是永乐郡主吧?许久不见竟如此俊俏了”
“宁公公安,你们这是?城主不是已经答应我……”
“李相,城主的意思小人不敢揣测,不过城主倒是给了咱家一道指令,让咱家亲自交给永乐郡主。”
说罢,他朝我笑了笑,
“永乐郡主接令。”
我看向父亲,他神色复杂,我便知道事情不简单,我强撑着站起来,走到宁公公面前跪下:
“永乐郡主接令。”
“承天运,接主令,李瞻之女李嫣,姑苏城永乐郡主,面容俊俏、聪敏贤惠,今有良缘金城之子白峥,为促两城之好,成全新人之美,故赐婚于二人,月底完婚。”
我猛地抬起头,赐婚?!
“郡主,接令吧”
我望着那道令旨,大红色,可真喜庆,也是啊,连一个自己的自由都无法做主的人又怎么能够奢求可以控制自己的姻缘呢,又何况我这病弱之躯……
“宁公公,城主明明答应我取消这个联姻之亲的,嫣儿,不要接令,待我去找城主商……”
他向我使着眼色,示意我不要接旨。我想我看向他慌乱的神情,或许他对我是有一些爱的吧。
“贱女接令,叩谢主恩。”
其实接与不接,于我这荒废之人无异,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监禁我罢了,接下了这道令最起码能换取我这几日的自由吧。
“还是郡主明事理,劳烦郡主搬回相府,过几日嬷嬷便会来教导礼仪,也便于走嫁时风光些,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一群人走了,又恢复原有的冷清,只留父亲呆滞在原地,可我这头却越来越沉了,模糊之间我好像看到了那个画像上的那个女子……
“嫣儿!嫣儿!”
“快去请大夫!”
“………………”
待我再醒之时,我正躺在相府的闺房里。
长命正在给我洗释帕巾,我想喊她,却发现喉咙有点干涩,用劲咳了一下,竟吐了一口血。
长命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小主!小主!”
我看着长命,她眼眶红红的。我淡淡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无妨,你不用担心。”
房间里的布局没有变,还是小时候那个模样,只是不太干整,一眼便可看出打扫的匆忙,角落里还有许多尘埃,不过四处倒是都挂上了红色布稠,还有大红色的绣球,挂在屋檐的最中间。
除了我,一切都是喜洋洋的。
而角落的那盆鸢尾花长得确是越发茂盛了。
“长命,距离成婚还有几日?”
“小主,还有五日。刚刚城主差宁公公来看望您,嘱咐我,嘱咐我……”
长命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我将视线移回,看着眼前慌乱的人儿,似是猜到了什么,释怀的笑了笑,
“没什么不能说的”
“嘱咐我,说,如果成婚那天您没有醒来,让奴婢把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算抬也要将您抬进婚轿。”
我低下头,心中想就这么害怕我逃吗?怎么说也是个郡主,怎么如今却这么可笑了。
“小主,要不你跑吧,你昏迷的时候太医来过了,说您的病情加重,可能……可能撑不过半年了。小主,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长命自幼服侍您,您从未快活过一天,从未自由过,如今又要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您跑吧,就算奴婢求您了!”
长命越哭越凶,我心里却越来越淡然,竟只有半年了吗,虽在意料之中,可怎么思虑这一生,却依旧会不甘呢?
“长命,我命该如此的,自我出生起就欠了好多人的债,父亲的、哥哥们的、舅公的……我每日都在诚惶诚恐的活着,我怕连累别人,别人也怕被我连累,可是长命,我好不甘心啊,按部就班的生活我已经过了18年了,你说,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算是咎由自取吗?”
长命看着我这副面如死灰,像是失了魂的模样,一把将我抱进怀中,
“小主,我会一直陪着您的,小主,长命愿意一辈子伺候您!”
我看着怀里哭成泪人儿的小姑娘,却释怀了许多,又望向那盆鸢尾花,一辈子,又是多久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