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一坨冒着汹涌黑气的庞然大物竖立在骷髅椅上。
他是翼族之人,有着庞大的翅膀,华丽的黑色翅膀释放遮在身前,里面藏了几个人在外面也看不出来。
侍应在身侧的小喽啰们战战兢兢,今日格外谨慎,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翼君怒了。
暂且没有爆发是在积蓄。
一旦爆发,那会是一场浩劫。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这里是昭阳殿,翼君主事的地方。
黑压压的石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的眼睛似黑夜里猫头鹰的眼睛,明亮,警觉,还暗藏着一分阴冷。
“翼君,人带来了。”
他的声音不似人声,没有温度。嘴巴被遮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在动,像是腹语。
站定到大殿中央,他的身后也没有人影与他所言不符。再看身侧,是一个被五花大绑像年猪的好看男人,刚被他重重砸在了地上。
被扔在地上的男人嘴前被安了封口诀,吃痛,呲牙咧嘴的也发不出声。
他不忿地挪动着身体往男人身边去,有些狼狈,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心想,哪怕是偷袭踹他一脚解解气也好,总好过此刻如此窝囊,什么也做不了。
地上的男人一身素衣,料子却是流光溢彩,不似凡间物,摩擦也不起皱。
落在地上的他就像一朵开得正艳的芙蓉花,粉里透白,若不是脖子上的喉结突出,说他是个美娇娘也不为过。
他的气质清贵高冷,是个十足的美人。
大殿之上俨然是个反派绑了正派的戏码,令人咋舌。
他抬眼看见了骷髅座上的那股黑团,认出他是谁,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挪起身体就要往他身边去。
只露一双眼睛的男人眼珠锐利一瞥,面不改色,抬脚就把他踩在了脚下,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还从未有人能从他手下逃走。
任谁也想不到,如今在翼族左使脚下踩着的,是仙族太子——鎏游。
仙族太子是如何落到翼族左使脚下的呢?那便说来话长了。
不过也可简洁概括,那就是,他没打过。
鎏游身负重伤已有半月,掉了半条命,这两日刚能下地行走,就被捉来了。
他还想着翼族消息真是灵通,他不过昨日才能下地走,这就有人来给他当陪练了。
越打越不对劲儿,他发现这人是下死手,非要把他生擒了。
他早已吩咐下面的人离去了,否则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地在殿里进出。
再一个心甘情愿被带来的原因是他对这翼族左使太过熟悉,知道他为谁卖命,便只当是情趣。
只是他的动作太过粗鲁,难道他叛了照烨丘?
来的一路上,鎏游心里一直在泛起嘀咕。
直到见这大殿之上是照烨丘,鎏游才放下心来。心想这覃鸣果然是在替翼君做事。
庆幸没过一瞬,鎏游突然回过神来,既然是翼君有请,怎么能还不给他松绑啊。
摔得一下也太重了,是待遇不好在给翼君上眼药?
他和照烨丘是什么关系,难道他这个翼族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左使会不知道吗?
朝覃鸣扔去几个白眼,他都接到了。
覃鸣虽然目不转睛看向翼君,但他鎏游的眼神实在火热,恨不得将他生剥活吞了,哪能感受不到呢?
下面的两人在做无声的较量,虽然战况显著,但一方迟迟不肯投降,也值得让人欣赏。
翼君照烨丘听见了覃鸣的话,却没有回声。
他在翅膀之后不知是在做什么,倒像是睡着了。
就这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鎏游折腾的累了,身上被捆着又处处麻木痛苦,索性也就不折腾了。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面躺着,悠闲地数了起这翼族昭阳殿上方有几颗夜明珠。
数着数着,鎏游感叹这殿上的夜明珠品相实在不佳,不比他宫里荷花池里豢养的夜明珠明亮大颗。
心里这么想着,嘴巴也就不自觉地瘪起来了,嫌弃极了。
他心想这照烨丘品味实在一般,生活品质个个方面都很一般,整日裹着黑色大氅,出面都不用介绍就知道他是个反派人物。
照烨丘只有一点还算有品,那就是看人很准,看人的眼光不错。
仙族太子向来冷静自持,此刻被绑了仍心猿意马,是想入非非,小鹿乱撞了。
面露潮红,一朵芙蓉花开得更艳。
忽然大殿上方传来了诡异的喘息声,一共两道,似压抑似欢愉,让鎏游心里一惊。
这可是照烨丘的地盘,谁敢在此放肆?
他和照烨丘还未在此处做过呢!
在这里,向来是照烨丘也要让他几分,还有他处置不了的人?
心中念头一动,仓皇起身,身体被束缚才想起来现在还被绑着。是呀,他还被绑着,这到底是为什么?照烨丘是在上面装死呢吗?
鎏游望向覃鸣,急切用眼神威胁他赶快给自己松绑。
覃鸣照做,大手轻轻一拂,封口诀和绳子瞬间就都被解开了。
身上突然自在,鎏游活动活动筋骨,身上的旧伤还是疼痛的。
只不过眼下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鎏游指着覃鸣的鼻尖质问道:“你是受的谁的指使?”
此话一出,鎏游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覃鸣向来只为照烨丘所用,忠心的很,还能受谁的指使?
照烨丘的账找照烨丘算。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用眼神威胁覃鸣将他松绑,为什么之前的一千八百六十三次都不给松,这一次就给松了?
这么迟,要好好和照烨丘告他一状才行。
或者……多从照烨丘那里讨些补偿……
自从认识照烨丘后就满脑都是照烨丘,只要有他在,便想不起其它的事情来。
仔细算一算,相识也不过一年时间。
亲密无间也不过才十一月半。
这一年里,他翼族归顺仙族,他这个仙族太子也为自己赚了功绩正了名,攒足了名声。
只待来日继位,再多分翼族些好处。
身为仙族太子,他太知道是仙族的要求过分了些,两族井水不犯河水正好,好端端的偏要搞什么一统,占了人家的便宜,人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松口。
若不是他出面,翼族和仙族迟早有一场大战。
如今好了,仙族太子和翼君成了生死之交,两族再也不用兵戎相见。
在翼界,翼君给了仙族太子翼后般的待遇。
在仙族亦是如此,翼君这张脸就是出入太子东宫,除了仙族太子外唯一的凭证。
“哈,我都忘了还有人在。美人莫要害羞,再施法护住就是了。”
骷髅座上的黑雾更盛,果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能见到翅膀剧烈抖动,即便如此也是把后面的人影遮了个干干净净。
是照烨丘声音。那声音如雷贯耳,特殊的音色带着蛊惑,不久之前也曾与他耳鬓厮磨。
他那时的声音与平时不同。
身为翼君的他讲话极为深沉,明明是个小年轻,讲话却像个老头子般一板一眼,毫无生机,他说,只有这样才能镇得住翼族上下。
他上无父母照拂,下无兄弟姐妹陪伴,一人很是孤独。
翼族强者为尊,最甚时,骷髅椅上一日换了三个主人。
他便是那第三人。
一坐已是千年,日日防范,十分恼人。
所以当在仙族太子殿里下榻时,他睡得很是安稳。
和照烨丘在一起时,鎏游是被照顾的那个。
那时他便不再压着嗓子讲话,透亮的少年音夹着浓浓的情/欲,一半释放一半抑制,他讲得每一句话都异常好听,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法诀。
他说,他就一一应下,如他所愿跟着做。
少年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少年是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少年。
因此,他的成熟和果决是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
有时愉悦中央,鎏游被他蛊惑得没法,趁意识清醒时用干涩的嗓音问道:“是你翼族归顺仙族,而不是我把仙族双手奉上于你翼族对不对?”
照烨丘动作不停,用同样干涩的嗓音回道:“我翼族已由仙族太子劝服归顺,天下皆知。仙族于我翼族的好处,只有现任翼君得太子一人,暂未昭告天下而已,不必担心。”
原来早已昭告天下了,那便真的不必再担心。
鎏游放松下来,照烨丘便趁机噙上他的唇,美其名曰:解解渴。
鎏游喜欢,却也不免在心里泛起嘀咕:渴了就喝水嘛,他又不是盛水的茶壶。
照烨丘顿下,看破他:“眼睛扑闪扑闪的,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之前照烨丘对他讲的话在此刻突然与他在上面发出的声色印合,结果再清晰不过了。
右手一甩,随即便显出一把青色长剑来。
看了一眼身边的覃鸣,覃鸣没有要动手阻拦的意思,鎏游即刻了然了,这是主仆二人专门设下的戏给他看呢。
覃鸣既不出手阻拦,他便配合接戏演给他看。
飞身上前,一把青剑戳在黑色翅膀上,剑气使剑身颤了颤,翅膀却纹丝未动,连片羽毛也没掉。
鎏游吃惊,自己竟虚弱至此?好歹还能剩下五分仙力,怎能让他毫发无损?
或者是……他已强大至此,恐怖如斯。
保护屏障将他震开数十丈,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咸腥咸腥的。
鎏游舔了舔嘴唇站直身,与高台之上的照烨丘对峙。
照烨丘情绪出奇的稳定,如此打扰了他的好事,怕是不尽兴。
他早有准备般悠哉悠哉的起身,扬手将翅膀拂到了一边露出脸,翅膀抖了三抖,慢慢退至身后。
此刻的照烨丘已经撤去了翅膀,骷髅椅上显然已成了一张床,一个肌肤雪白的美人身躯背朝着门,长发披散在耳后,狐裘只盖了腰窝以下的下半身,后背滑腻的肌肤上还有鲜艳的暗红吻痕。
再看照烨丘,赤着上身和下身,只用美人脚下的狐裘遮住了中间半段,只肖稍微低下头,就能看到底下的风光。
他的身材实在是好,玉器雕琢也不见得会比他更精致。
同是男人,鎏游却不得不佩服起他真是会长,清俊的面庞下是野蛮的体魄,要不是曾经拥有,他怕是会嫉妒到发狂。
知道他喜欢,照烨丘就大大方方地秀给他看。
玩味地看着他逐渐失神,照烨丘得逞,面上却宠辱不惊。
鎏游咽下一口夹着鲜血的口水说,收了剑,站在大殿中央轻启薄唇道:“照烨丘,你还要不要脸啊?”
照烨丘鼻息轻蔑,刚刚运动过一时转不过来音色,便就此音色张口了。
他眯眼懒懒道,“脸?这不就在这呢。此间无二,再有一千张也未必比得过。”
倒不是他盲目自信,长得确实很有特色。
鸟兽类最瞩目的除了翅膀便是眼睛,这两样他都长得极好。
他的头不大不小,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内涵乾坤,只看一眼便能让人忘神。
他自然时是一副邪魅表情,不自然时更甚。
若是单看面目只有八分好看,配上身材确实十二分的吸引人,简直是天上地下难得的极品。
鎏游想反驳,可是此刻,眼前的他光溜溜的,确实是世间无两的好皮囊。
于是便应和道:“确实。世间再也找不出这么厚的面皮了。”
他就连斗嘴也说不出重话来,不知是该感叹仙族教育极佳,还是该遗憾把人生来的本性都磨没了。
照烨丘听他说着不轻不重的话,轻笑拍了拍身侧空出的一人位,爽快邀请道:“来啊太子殿下,站着多累,只当自家便是,过来坐,挨着我。”
鎏游剜了眼他身后躺睡的人,拒绝道:“不去,多人我不适应。”
他语出惊人,照烨丘一双黑色的眸子顿时闪过无数旖旎风光,在心底里记下了。这说不准就是他内心渴求的呢?
照烨丘红了脸颊,扶额哈哈大笑,笑得直拍腿,动作大到就快要把遮在身前的一小块给震掉了。
这回不用低头,抬眼便能看到里面的家伙。
鎏游挪开视线,它和它主人一样有精神。
一本正经的小喽啰们也是低下了头,不是害羞,憋笑憋的嘴唇都快咬破了。
在场唯二淡定的就是鎏游和覃鸣。
高位者何曾受过怠慢和冷落?
眼下的情形,鎏游实在是不适应。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听见咔嚓咔嚓的响声,心里舒服多了。
鎏游心想笑个屁啊!
既然化了人形能不能就好好的做个人,学着人的样子穿衣服。
不穿衣服当自己是猎人遛鸟呢?
他讲出这话不过是一句玩笑,他还真当自己是个满脑子装着淫/秽之事的仙族太子呢?
他不笑是因为事情本身不好笑。
覃鸣不笑则是因为,他似乎……根本就不会笑。起码相识一年来从未见他笑过。
这话也不严谨。
自相识以来,还从未见过覃鸣露出眼睛之外的面部。他若是躲在面纱之下偷着笑,谁又知道呢?
虽然没见过他的脸,光是看他的一双手也能推断出他长得不错。
最开始,鎏游本打算策反覃鸣为仙族做事的,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把翼君给拿下了。
照烨丘不是没有深沉的人,他向来稳重,要不然也不能作为翼族之首千年。
此刻捧腹大笑的做作模样,摆明了是给他难堪。
照烨丘很懂得如何叫人无地自容。
越是这样,鎏游越是沉稳。
他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副要和照烨丘比比看,在此刻,当下的情形中,哪个是正常人,哪个更像是傻子?
照烨丘有一独到的本领就是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哪怕在场的只有他一个人行事夸张,他也照样我行我素,直到自己察觉无趣,恢复正常。
头顶的夜明珠亮了又亮,周围都是通体一片黑色,唯有他独树一帜,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竟如此贴心?怕晃了美人的眼睛才在夜明珠上蒙了尘。
照烨丘随手揽了一件黑色长袍系在身上,身形显得更加纤长,从台上缓缓走了下来。
刚迈两步,一个闪身来到鎏游面前,晃得他身形一颤。
不等鎏游站稳,照烨丘的手指似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脸颊,有轻有重,是在故意撩拨他。他的手上还带着一股急需清洗的味道,惹得鎏游皱紧了眉头。
他张口细细道:“手下怠慢了。太子殿下可知,我为何邀你来此啊?”
他们的身高相差无几,站在大殿中央宛如两根柱子,势均力敌。
这昭阳殿建的也是固若金汤,打不出去,攻不进来。
鎏游扬了扬嘴角,面上却没有笑意,他的视线跟随照烨丘的大手移动,好像不放心他会突然对自己做些什么,斥道:“邀?翼君手下是否办事不利?我可并未收到什么邀请。若说被绑来也算邀请的话,我是不是还该多谢翼君,知道我受伤,免了我走路费劲?”
这话除了说给照烨丘,也是说给覃鸣听的。
他自问对覃鸣也算不错,谁叫他以怨报德了?
照烨丘的手在鎏游脸颊一顿,继续向下朝脖颈游走。
他正视鎏游,小声嗔怪道:“覃鸣怎么办事的?惹太子殿下不开心了?”
覃鸣闻声立刻跪下,自请道:“属下办事不力,请翼君处置。”
“处置?”照烨丘直勾勾看向鎏游,眼中藏刀道:“太子殿下,他犯了什么错,你说我要处置他吗?”
他的手已经环上了鎏游的脖颈。
看似在问是否处置覃鸣,实则手下一用力,鎏游就能立刻断了气。
鎏游知道这个翼君疯癫是出了名的,不过爱憎分明,也是个好相处的人。
就算在翼族和仙族两族之事上都并未有过矛盾,跟别提私下里有什么难解的疙瘩了。
再难解的疙瘩,睡一觉也都解开了。
上一次睡觉是在20天前,这20天里,两人连面都没见,更别提有机会翻脸了。
鎏游没当回事,他盯着自己,那便死盯回去。
“你的人,随你处置。”
“哈哈,好。我的人,随我处置。”
直到照烨丘面部越来越狰狞,手上越来越用力,他开始呼吸困难,才猛然发觉,他是动真格的了。
这不是个玩笑,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一时三刻他就会变成干尸。
不是在问是否处置覃鸣,怎么掐上他的脖子了?
手下攒力变出青剑向他腹部划去,照烨丘借力躲开来到了他的身后,身子悬在半空中好似跳了一支舞,挪动中还不忘侃油。
他是个轻浮的男人,一直如此。
他越是玩味,鎏游心里越气。
他仙族太子,万万没有被翼君戏耍的道理。
五成仙力,步步杀招,照烨丘只防守,不进攻,不到一刻,鎏游已然力竭了。
空气中好似被撒了**汤药,一旦运力,他身体的消耗要比平日多上十倍不止。
这次受伤伤了根本,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恢复不到全盛时期。
“你受伤了,就不要再勉强自己。”照烨丘口吐关心,不似虚情假意,皱着眉头满眼皆是担心。
鎏游全盛时与他比试次次略胜一筹,如今却近不得他的身,可见他伤得有多重。
他劝道:“狼子野心不是开玩笑的。你可听说过,狼心狗肺?”
他话里有话,鎏游听出来了。
他这一身伤就是拜狼族所赐。
如今翼、狼、狐、蟒四族势头最盛,若潜心修炼皆可位列仙班,不过道路实在太过漫长,少有人能通过考验。
另辟蹊径也可获得同等力量,不过那是魔。
一旦入魔,早晚会被心魔吞噬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那时便会天下大乱。
若不早日加以制止,待来日必定会有人闯下祸事。
仙族高瞻远瞩,只不过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惹人厌烦了。
狼族崇尚自由,好战骁勇,宁折不弯。
鎏游一人取下了狼族首领的首级,内部高位将领死的死,伤的伤,狼族算是散了。
一时平静,只怕将来会逆反。
他的手段激烈了些,也怪那狼族首领不好说话,一个是火,一个是炮仗,就这样把狼族炸翻了。
收服了狼族少数的老幼病残,跑掉的大部分是精壮年。
心里憋着怨,只怕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对仙族的恨只增不减。
狼族战士确实勇猛,剜心……也实在是疼。
“就不劳翼君多费心了。”
将将能站稳身子,鎏游强压下喉头的刺痒,问道:“为什么?今日这一出,我竟想不出个缘由因果。翼君只是为了探探我受伤的虚实吗?直接到我寝殿去不就行了。”
两族之间已然得到了彼此都满意的结果,他也给了翼族承诺。
个人之间……他们何曾有嫌隙过?
照烨丘低头把玩沾了血的手指,平缓道:“你的榻,有人上过了。”
“什么?”原来是真的能被人气笑的,无语原来是这般感觉。
鎏游一时之间竟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你的寝宫我去过了,可真是给了我不小的惊喜啊。”
照烨丘回身指了指骷髅椅上的人,问道,“眼熟吗?”
仅靠一个“背”影,是纯正的背,连衣服也没一件,怎么认得出来?
鎏游轻哼一声,没理会他,实则全力去看那人是否识得。
照烨丘自言自语继续道:“是了,最明显的特征已经不一样了,就算认出来也不能肯定吧。”
他打了个响指,躺着的人发从黑到银,浓密的银发就像瀑布,如雨如注。
“你喜欢他什么?发色?”
鎏游眸子攒动,这一小小的细节被照烨丘捕捉到了。
照烨丘心想,他果然对他不一般。
照烨丘带着怒气几步登到骷髅椅上,扭过睡美人的脸给鎏游看,像是在展示藏品一般,狞笑道:“怎么样,这回认得了吧。”
鎏游心头一紧,上前急问道:“他怎么在这儿?”
那他刚刚是在和他……?
照烨丘毫无顾忌地扔下掌心之人,任由他摔在那里,令人意外的是,那人受了如此重击竟然还不醒。
照烨丘气愤地来到他面前,两指夹起他的下巴,明明是嫉妒到发狂,仍是认为自己是被背叛所伤,咬牙切齿道:“你是在好奇,为什么是他吗?还是心疼了?你榻上的人只能你来睡?”
鎏游拧起眉毛,不可思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他何时成了我榻上之人。”
“是啊,你我不过五日不见,他的银发怎么就到了你榻上去了?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话音未落,照烨丘就上手剥他的衣领了。
他的动作粗鲁没有章法,一心只想着发泄。
“想男人了就来找我啊!你仙族有颇多规矩,我翼界你不是来去自如吗?”
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剥另一个男人的衣领,任谁也想不到他是在发泄□□。
照烨丘倾身上前咬上他的脖颈,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银发少年是他在狼族意外捡到的一只无家可归的灰狼。
他年纪尚青,但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多久。
同族照他这个年纪,大多小有成就,只有他连点火的术法都不会,也不知平日里都靠什么生活。
狼族逃窜时,他也失了家园,连栖身之地都没了。
鎏游心生不忍,左不过是他惹下的祸事。
少年同意,他就把他带了回去。至于银发……一不留神沾上的吧。
刹那间,鎏游全都想明白了。他是不信任自己。
“起开。”
警告第一遍不管用,照烨丘的动作更加疯狂,甚至倾身上前来,一口咬上了他的嘴角,顷刻见血。
他的阴晴不定鎏游也是见过。
抬手照他胸口一掌,将他打退了半步,再厉声道:“我叫你放手听见没有。”
照烨丘失落地看着鎏游,顶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好似刚刚发疯的不是他,是别人,
双手扬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收,就像失掉了珍贵的宝物。
难过的话还未宣之于口,鎏游迅速拂了拂衣衫,将衣衫扶正,整理完毕后脱口便骂道:“照烨丘,你就是个蠢货。”
这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嗔怪中又带着些甜腻,照烨丘听了并不生气,反而有种想要上前求得他原谅的冲动。
他终于要和自己解释了吗?
他终于要承认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了吗?
照烨丘心中窃喜。
大费周章闹这么一场,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在乎他,哪怕他的榻上真的睡过旁人也没有关系,以后榻上只有他一人就是了。
照烨丘期待着鎏游接下来的话。
鎏游冷笑,环视昭阳殿一周后,定睛在照烨丘脸上,诛心道:“我仙族太子如今也算功德圆满了。收了翼族,大功一件,仙族换了旁人谁能有我任务完成的这么出色?不费一兵一卒,只是勾勾手指翼君就把整个翼族奉上来了。”
鎏游把剑藏在身后,接着道:“这人从未上过我的榻,不过翼君喜欢,留着他就是了。若是人人都像翼君这样好说话,我也不至于受如此严重的伤了。”
他薄衣下的心口还有狼族勇士留下的爪痕。
照烨丘先是欣喜,“你说真的?他从未上过你的榻?那他的发怎么会落到你被褥上?”
然后皱眉,不悦道:“同你玩笑过火是我的错,不过你又何必讲这种话来气我?气话最伤感情了。”
不知何时,小喽啰们已经闭耳闭目,潜心打坐了。
鎏游心想,他们翼君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不清楚吗?何必掩耳盗铃呢。
没了顾忌,鎏游损起人来更加肆无忌惮。
“说你蠢你还真的犯蠢相出来表演啊。”鎏游讥讽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为何来翼族?是为了和你交朋友吗?那是我收服翼族之外的收获,体验确实不错。可是照烨丘,我堂堂仙族太子是你可以随便折辱的吗?”
“我只是……”
不知为何,照烨丘突然变得笨嘴拙舌了起来。
堂堂一介翼君手足无措地在想向另一个男人解释的诀窍,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鎏游打断他,一字一句道:“翼君如此感情用事,之后可要小心了。听闻翼族向来强者为尊,仙族虽承诺将会庇护翼君,但没了就是没了,立君终究还是翼族分内之事,惯例不能改。为永葆和平,诸多方面仙族还是不便插手。”
他这话是警告,也是提醒。
翼族内部最不安分是天下皆知的事。
想当初去狼族,不巧碰上了个翼族之人去与狼族通风报信,就是寻常翼族之人的打扮,不过他只看得到个背影,连眼都没看到。
对覃鸣心生怀疑,正因如此。
照烨丘拂袖,厉声吩咐道:“都退下吧。”
一干人立刻便消失了,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此刻这里只剩下了他们,和睡美人。
覃鸣也不例外,一起离开了。
照烨丘软了语气,头却依旧高高昂起,是骨子里的傲气让他即使在喜欢的人再卑微,也不能卑微到尘埃里。
他无奈地说,“别装了鎏游,此刻就你我二人,不必讲那些往伤口撒盐的话。我了解仙族,更了解你。”
鎏游轻吐道:“哦,是吗?”
一股无名火将他点燃。
他不在意身份地位,也不在乎原型出身,他只在意,他是否看得起他。
可他如今的态度,分明就是在蔑视。
是,是他的修为不够纯净,所以无法位列仙班。
翼族比不得仙族高贵,可他如今已为翼界之主,法力也不在他之下,他凭什么看不起他?
照烨丘怒气无处宣泄,引来一颗夜明珠在手上捏得粉碎,渣滓被他随手扔出去,是演给他看的。
他想告诉他,这里是昭阳殿,翼界地盘。
哪怕是归顺仙族,他此刻也如这夜明珠,弄他轻而易举。
照烨丘激昂道:“仙族自诩高贵,自私,贪婪,自大,狂妄,若要战,我翼族自损一千也能换你八百,我拼得起,试问你仙族拼得起吗?哪一任翼君如我这般好说话?你一句不知是何年月才能兑现的空话承诺我便信了。你以为我缺根筋和你做赔本生意?我又怎会不知,你虽身为仙族太子,来日登基的却未必是你。你的处境不比我安逸,我能帮上你,就索性顺水推舟,你以为我对这有多大感情?”
想当初多少仙族来使他都闭门不见,鎏游是第一个。
此刻,他已将自己的所有底牌都掏了。
他在翼族一无亲人,二无朋友,全靠强硬的手腕来坐稳这个位置,早就倦了。
之前是没有去处,遇见他之后,他便想好了去处。
只待他如愿以偿,然后他们远走高飞,做一对逍遥伴侣。
他说,“我第一次见你便知你与他们不同。”
他说,“仙族话事人我情愿是你。可我也知,那老头子身体康健,官瘾又大,何时能传位给你?”
他低头伤心道:“只怕是我也活不过他。”
鎏游听得动容。他是想与他针锋相对,可不是像此刻这样期期艾艾的。
照烨丘道:“我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和你多在一起些时间罢了。”
昭阳殿里没有风沙,他却感觉自己的眼睛难受极了。
鎏游硬着心肠肯定道,“没机会了。就此道别吧。”
照烨丘欺身上前抓住他,晃着他的胳膊逼问道:“什么叫没机会了?怎么就没机会了?这世上有我做不到的事吗?你只管说啊,我去做。还剩蟒族对不对?我带人去灭了他们。”
鎏游甩开他道,“你又何必引火上身?”
照烨丘失神地笑了笑,他是在关心自己。
今日之事不过是他自作聪明,讨他怜爱的小把戏,就算惹他不悦,也不至于断了联系。
只要大家都还在世,哪有绝对的没有机会。
只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们之间当真像是多了条银河般,让他抓心挠肝。
他立刻服软,“你在恼我对不对?莫恼莫恼,今日的玩笑是我过分。你看,我并未对他做些什么,他好好的。我为你守着身子呢。他也是个硬汉,抓他费些力气,好不容易将他制服,这不就出来见你了。”
照烨丘掀开那人身上的遮物,只见那人全身只有上身光着,下裤完好,连鞋子还在脚上呢。
正如他所言,他们什么都没做。
听了他的解释,见鎏游露出了笑脸,心想这篇算是翻过去了,他们这就算是重归于好了吧。
照烨丘伸手就要把鎏游揽进怀里温存,却被他躲了过去。
鎏游正色道:“你不去找我,我也是要来寻你的。今日正是时候。”
照烨丘静静听着,只待他接着说下去。直觉告诉他,是件天大的好事。
莫不是他下定决心要向三界宣告他们的关系了?
如此正好,省得外面有人惦记,不自量力。
鎏游,“收服翼族是大功一件。作为奖励,我要转世到凡间去历练。”
他说得不紧不慢,从语气中也听不出他是否愿意去。
照烨丘心想,这是什么狗屁奖励?
不过面色柔和道:“去便去,我等你回来就是。”他想哄着鎏游开心。
鎏游刚要开口,他随后便想起来问道:“要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半个月?”
看着他真挚的眼睛,鎏游沉默,事实上他也不确定。待他下了凡间,势必会有人在背后使坏,让他魂飞魄散也说不定。
鎏游,“不必问我归期,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知你心里憋气,待我归来,定会请旨给你翼界多些补偿,让你在有生之年享到。再不济,你的后代也会承袭。”
照烨丘痴笑,他哪里来的后代啊?
鎏游却不觉自己此话有错。
他铁了心要走,翼界断是留不住仙族太子。
照烨丘冲他背影喊道:“再也不见,你确定?是因为今日之事吗?仙族之人也太过小气了。我若真心喜欢一个人,他怎样试探我真心我都不会生气的。”
鎏游顿住脚,照烨丘只看到他个背影。
鎏游无声说了些什么,再就快步离开了。
照烨丘在身后一脸茫然,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果然是离得太远了,他什么都没听到。
懊恼追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不过是转世下凡去,他仙族可以,他翼族也自有妙计。
说什么再也不见,他很难缠,这辈子遇上他,算他倒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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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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