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厘依然怯生生的模样，“我想先来看看……”
不过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给如烟传音了另一句，“找人叫驰道跟小武下来。”
因为后台太乱，不在近前夏厘怕传音不准，现在这个距离肯定没有问题。
他本来也没打算管驰道他们，实在是这两人把现场看得太死了，人家想搞点小动作都没机会，那他还能看到些什么啊？
他现在扮成这样，不好直接出现在驰道面前，好在如烟离他近，便决定来找如烟帮忙传信。
“行，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如烟还给夏厘抓了一把糖，真跟对待孩子似的嘱咐道，“别到处乱跑。”
夏厘还真就听话地在如烟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一边乖巧地坐着，一边看这些台上光鲜亮丽的角色们在台后原形毕露。
看着他们窃窃私语、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相互下绊子，丑态尽显，可比戏台上精彩多了。
如烟的位置靠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夏厘坐在这里还算安稳。
他拈着一颗糖在手里把玩，并没有吃下去的打算。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一个青年，讨好地问夏厘，“弟弟，你跟小剑兰什么关系啊？”
自以为十分和蔼可亲地道，“跟哥哥说说，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的小剑兰怎么就忽然出山了呢，是因为玄天舞吗，难道那真是个武林至宝？”
那人凑得很近，浓重的口气扑面而来，夏厘憋气扭头，尽量与这人拉开距离。
见少年抿嘴不说话，青年又凑近了些，从袖子里掏出几块桂花糕放在如烟的糖上，诱哄道，“来，吃点心。别怕，哥哥不是坏人。”
夏厘青筋狂跳，恨不得把这块臭哄哦哄的狗皮膏药扔出去。可为了维持人设，他忍了！
既然狗皮膏药不肯走，那只能他走了。
夏厘默默蓄起内力，在狗皮膏药又一次靠近他时，猛地起身溜了出去。
出去可比进来时顺当多了，他几乎是一口气就出了后台。
“属泥鳅的，这么滑……”
青年抬着准备揉夏厘头发的手喃喃自语。
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朝夏厘一闪而过的背景喊道，“跑什么啊，你姐姐不是让你在这等她吗？”
夏厘又回到前后台连接的横杆上，还是这个地方舒服。边上虽然有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但是清净，不像后台那么乌烟瘴气。
听着台上的咿咿呀呀，看着夕阳下从台上投射下来的人影，虽然这些影子没有色彩和面容，但是它们舞动、跳跃，鲜活得仿佛它们才是真实……
驰道接到撤离的通知后就立刻回了观潮阁，他可不像小武那般傻傻地混在人群中找人，反正找不找得到赵延菊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
况且，不是还有白兰跟小武在找嘛，自己当个统揽全局的不也挺好。
要说视野，这观潮阁真的不错，还舒适。
意外的是，夏厘居然不在屋里，问了也没人知道，神神秘秘地又不知在搞什么鬼？
他严重怀疑夏厘刚才就是故意把他们支开，偷摸做些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去了。
他想如烟肯定知道，可这会儿如烟也不在，其他工作人员全都是一问三不知。
驰道心里莫名腾起一股不爽，觉得这屋子也没那么舒适了：不想让我知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跑哪里去？
夏厘坐在戏台底下的横杆上，眯着眼睛看驰道围着观潮阁转着圈找人，没找着后又跃入下方的人群中穿梭。
不出所料，这家伙找他可比找赵延菊积极多了。
落入人群中的驰道立刻失去了踪影，夏厘抬头看了看天，红日西斜：时间不早了，这戏也该落幕了。
一道云锣声响，夏厘知道如烟登场了，她便是那最后一支乐曲。
随着如烟的登场，现场陆续传来一片惊疑之声：
“小剑兰？”
“真是小剑兰！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
“销声匿迹了七八年的小剑兰，居然又出现了！”
小剑兰？
驰道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这位当年在花柳届的地位可不输百年前跳玄天舞的蓝铃。
那时候他还小，自是没有机会见到。听说这位重出江湖，驰道逮人的心思都收了收，打算去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小剑兰到底个什么模样。
结果一看之下，驰道不禁疑惑起来：这张脸很美，甚至美得有几分不真实。
但对驰道来说却有几分熟悉的怪异感，细瞧之下，他发现这人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灵力，这灵力配合着精致的妆容，牢牢地把控着所呈现出的视觉效果。
灵力其实是内力的一种，它是一种更加柔和，可以外化的内力。
数百年前的仙氏一族以这种能力见长，但随着仙氏的没落，这种能力近百年来已然绝迹。
可好巧不巧，驰道见过，甚至还近距离感触过！并且那个人的灵力比这个更加纯粹、更加浓郁，也更加好看。
透过这层灵力的伪装，驰道发现后面的那张脸他近期时常见到，“如烟？”
难道如烟也有仙氏血统？
如果告诉那人他还有一个远亲，不知道会不会开心。
驰道轻轻摩挲着那块叫做“六耳”的残缺原石，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如烟不知道现场有人识破了她的伪装，十分顺利地完成了她的表演，也毫无意外地收获了最终大奖。
事实上，要不是驰道亲眼见过，也不会发现这张脸上的异常。因为灵力与内力是武功中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现在的所有高手对灵力也都是门外汉，如烟的伪装可以说非常安全。
巨大的鲁班锁在数万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主持的官员按照礼仪规制一件件地授予获奖者。
看着这些获奖的人，再听听那些官员的授词，夏厘只觉得可笑。
他们说这次比赛是向柱国大将军凌霄致敬，由于大将军是女儿身，所以只允许女子参赛。可嘴上说着比武，评分点却全是容貌、身段、歌喉、韵律、动作优美、感染力强等舞力值方面。
所以这场比赛才会被老百姓私下里喊成“花魁大赛”。
这个戏称，说主办方不知道，夏厘是不相信的。
在夏厘看来，主办方只是不在乎，他们想要的就是拿女性来娱乐。若真搞成了比武，反倒没有这样的话题度了。
凌霄大将军要是在天有灵，估计会被这样的致敬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砍了这群官员。
有这样的标准在，能吸引到的自然只有花柳圈的人。
即便有《玄天舞》在，江湖儿女但凡珍惜点名声的也不会参与。就算他们拉下脸来参加了，以这样的标准，她们也赢不了在浸淫歌舞多年的舞姬。
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夏厘可乘之机。真要比武，如烟可根本不够看。
其实这次如烟赢的也很惊险，好在如烟聪明，在活动前就开始造势，说十年前的小剑兰怎么怎么样，能配上玄天舞的非小剑兰莫属等等，勾起了好些人的猎奇心。加上现场找人煽动，她才险而又险地赢了最近火热的舞姬洛霞。
最终的大奖万众瞩目。
颁奖人从鲁班锁中取下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后将里面一本破旧的书展示给大家看……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这就是玄天舞？看起来挺普通的嘛。”
“你懂什么，武功秘籍可不都这样。”
“哎，你说小剑兰能学会吗？”
“学啥学，我可不希望我的小剑兰学这个。知道蓝铃怎么死的吗？……就跳这玩意儿死的！邪乎着呢。”
有人在乎小剑兰的性命，但更多的人只在乎自己的眼福，仍然表示，“想看……”
底下的议论纷纷，授奖的官员听不到却也猜得到，但他并不关心，却在心中犯起了嘀咕——这书拿在手里没什么特别，刚被风吹开一角时，他隐约见得里面的字似乎还有点……丑？
算了，不重要，也不是他该管的，还是先走流程吧。
他将书本收回匣子之中，交给如烟，“恭喜剑兰姑娘！”
高高的舞台之上，如烟身着霓裳，翩翩然走到台前从授奖官员手中接过属于她的那份奖品，并致辞道，“多谢大家的抬爱，剑兰感激不尽。明日，小女子将在‘碧海阁’摆流水宴致谢父老乡亲，希望各位届时能够光临！”
“小剑兰客气了，我们还是更希望看见剑兰姑娘的玄天舞！”
底下有人喊道。
紧跟着就有人附和道，“是啊，玄天舞什么时候能看到啊？”
“剑兰，玄天舞！剑兰，玄天舞！”
有人一带，顿时人声如潮。
夏厘捂着耳朵站起来，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真没意思。
不过如烟早已见怪不怪：小意思，影响不了她的发挥，她也不可能跟着这个节奏走。年轻时或许还会头脑发热，但如今的她早已过了那个冲动的年纪。
比赛到此尘埃落定，官家撤场，将舞台彻底留给了百姓。
戏班子在后台整装待发，就等着官家撤离之后登台，往后三天这里将会是他们的主场。
海祭现场从现在开始转变为类似于庙会的大型集会，这个竞台也会唱上三天的社戏。虽没有海祭仪式那般庄严，却是百姓最喜闻乐见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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