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卯年间,绿树阴浓夏日长。
日头高悬空中、时常伴有清风而过。
“诶呀这天儿好啊。”
“热死个人嘞。”
路人摩肩接踵,那种人身上好几天没洗澡出汗后的气味混杂着各种叫卖声、吆喝声,偶尔一个赌场乱棍把人赶出来殴打,隔壁卖菜的大爷和卖水果的大婶莫名争吵,市井气浓重。
才不过一会儿,天色变暗,原来是乌云聚集、一块一块儿铺在上空。大风飒飒木萧萧。
机灵点的已利索收拾好摊位小碎步跑起来准备回家、还有疑惑的人驻足仰首而望。
刚刚还是日丽风清,怎么忽然就有下雨的趋势?
各个都举头望天。
虽说夏日天气变化莫测,却不至于像这样一般。但又不想被一场雨浇头,提起腿就要走。
“啪嗒——”豆大雨珠纷至沓来,砸在一些反应迟钝还没跑开的路人头上。
“哦?下雨了——”小贩手举着他的筐箩顶到头上避雨,边疾步跑边呼喊。
人们作鸟兽散般,纷纷停止交易钻到屋檐下避雨。雨势越来越大,疯狂的从天而降、还裹着狂风,雨被吹的斜了,还是胡乱刮在了人们身上。
“哎呀真晦气!这都能淋到!”一位被淋个满身的人伸手抹了把脸,掸掸他的衣摆。
“叫唤啥嘞?不爱见恁回啊!”一手挂篮子的大娘瞥着他翻个白眼——显然是上集市高高兴兴买菜的,却遇上了这邪风怪雨、心里不平衡。
“这都能吵起来啊?”站在一旁的路人好奇张望。
一人扯开话题,“出门看天是打死也不会下雨的啊!怪不怪?”
“是啊是啊!”“怎么回事?”人们瞬间道东说西、议论纷纷。
“诶哟,这各位就不懂了吧!”一位穿着灰布长衫的人见机现身;他手捏着一杆长幡、杆从中间断过,被他又用破布条固定住;旗面脏乱,似乎是被人揉捏踩过,上面却整整齐齐写着“仙人”两个大字。腰间拴着一个铃、一步一响——他步子本就迈得夸张的大。
那假道士抬手拨开人群供自己走过,颠了颠手让袖子向后撩去,一脸正经挤眉弄眼捋着自己没多长的胡子;开口唾沫横飞:“昨日贫道夜观天象、发现有洪福降临!这霎时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显然是有神仙啊!”又忽的高举双手五指张开,冲进磅礴大雨中,转着身子仰天长问——
“是哪路神仙下凡?——”
回应他的只有轰鸣雷声。
周围人被他这么一闹,竟也是信了半分。又有一个莽夫冲进雨里,他直接扑跪在地上、头在地上狠狠磕着!
“神仙,我想发财!求求神仙成全!!”
见那莽夫这么做,其余人各个唯恐得不到神仙保佑,也都钻进雨里,对着天上连续不断的长磕着头。
“神仙,我想娶老婆!”
“神仙,让我逢赌必赢吧!”
“神仙,保佑我这次中状元吧!”
“神仙,我家那在外找野人,让他终生不举吧!”
“神仙!....”
“神仙神仙”此起彼伏、头磕的砰砰作响、额头长血直流也不停下,都痴痴得望着天。
那雨势越来越大、云层中隆隆作响、大风都卷起置放在一旁的桌椅板凳!一道闪电劈向远处、那声音仿佛穿云裂石、人们都难受得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地面震动了好久、周遭树木轰然倒下、而后那里爆出一个大坑、浓烟四起!
......
过后,雨势小了、阳光穿透浓厚的乌云层、发着昏黄的金光。
最后是阴霾散了、雨停了。
人们傻了叭唧的跪在那里好久,面面相觑。刚才像魔教教徒一样发了好一阵子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他们反应过来去找那道士,人早就跑了!
又摸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少了几两钱。
“哎呀!教那人给骗啦!”一个个都恍然大悟、捶胸顿足:这一天搞的,没赚到几个铜板儿、反而还赔了!
最后都垂头丧气的拎着自己大包小包离开,谁都没有说什么——被当跳梁小丑耍了一番,没谁想继续摆摊叫卖了。
--
夕阳西下、薄暮时分。
那大坑处浓烟早已散尽,周围被劈得尽是裂纹、树木杂乱拦腰倒塌在四周,伤痕累累。
忽然坑里伸出一只手,一位少年撑在地面借力站起,仰头将脸对着月亮的方向;少年微微向后仰着,后脑抵在坑的边缘处。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享受——月光沐浴的感觉,还舒缓的打了个呵欠。
那副慵懒样,活像一只被扰了美梦的小猫。又悠悠抬起眼皮随便转动深灰色的眼珠看周围黑漆漆一片死寂,蹙了下细长的眉。
少年莫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刚毅,有些病恹恹的。
他满不在乎地抬手向后撩了下头发、露出了他白皙的脸庞上精致的五官。
细眉长眼、眼尾微向下去;巧鼻丰唇,从侧面看脸庞轮廓也清晰,整个人看着清新秀气——是从哪里看都挑不出毛病的好看。再以月光衬托、就有些民间传的话本中“魅妖“的样子。
已是夜深人静之时,这里又是密林深处,除了有树木被风吹的萧萧声,或是夏虫的鸣叫——这里听不到别的声音。
少年晒够了月亮,手一撑轻轻一跃就出了大坑。那里刚下完雨、泥土湿软,他身上却没有一点脏污,谓是出淤泥而不染。
他裸着脚踩在地上,那腿瘦且纤长,便连着脚踝处那根骨都分明可见。野草似乎扎得他脚心有些痛痒,便一只脚踮起足尖。
脚踝与足面而几乎绷成一条直线、到足尖处曲折立在地上;他本就瘦,又因脚上使着力,脚背上的筋络更清晰得显露出来。
皮肤白嫩,连脚趾都生得如初出嫩芽一样可爱。
身上衣服单薄,掉落时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好几处都被刮烂,上半处滑落肩头,他怎么拉都拉不回去——只能放任它半敞着,破破烂烂挂在自己身上。
深林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远处,一团火光在慢慢靠近。
少年警觉闭声后退,藏在黑夜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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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仙人,就这里了……”
一位老者走到大坑前,回头冲身后着藏色外衣素白袍的道士细声说着。
“就是今日正午,天气骤变,一阵巨响后这里就出现这么个大坑,但浓烟又迟迟不散,大家都害怕是什么大妖……修炼成功,才麻烦仙人帮帮忙。”
那人虽已年过古稀,却没老人有的慈祥面孔;而长得贼眉鼠眼,一双浑浊眼球透露出阴暗的精明。
他小心打量着那名道士,心里估测着自己几口吃完,又能涨多少修为……
“藏色外衣素白袍,千道门下弟子,袖摆金丝边,好说是个‘宗’啊,有点难下手,万一被反杀了呢……”
见那道士毫无防备跳下那坑去查看,正是大好时机,他心里一横!向后撤一步越至空中--
正待他直直扑向那道士时,却不料那人好似早有防备,头也不回直接掐诀召剑出鞘!期间不过眨眼一瞬。
他从空中掉下来,还有被斩断的尾巴。
那道士依旧背身对着他,像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继续查看着那个大坑。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感叹这黑夜真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道士来收了自己;一偏头,那道士不知何时已经跳出大坑,背手面向着密林深处。
“你没闻到吗。”
“什么?”他可是黄鼠狼,还有他闻不到的?
像他随口一提,那道士再没后续,依旧没有管自己。
见状那妖精内心大喜,哪知刚起身,那柄剑直直刺进自己的咽喉;一口老血抵上心头,最后一口气,他无意瞅了眼剑身篆刻的名字:
--沉雪。
沉雪剑,李文师。
他想过很多,就是没想到这个。
毕竟哪有满级大佬刷新手村的。
那怪物没了气息,沉雪剑汩汩吸食起他的血肉,直到成一地灰渣随风散去,又回归剑鞘。
李文师早就感觉到那老者有问题,沉雪剑呜鸣做响
--他身上有血印。
原本无心与一只小妖斗争,砍掉他的尾巴以此示警就可以,没想他表面欲走实则杀心四起;就当顺手为民除害。
吴徽引躲在密林深处某棵树后面偷看,目睹了整个过程。
那大坑四周无妖气,沉雪剑也没有做出反馈--那仅仅只是一个坑;
只是……他遥望密林深处,方圆十里无一棵樱树,至于这阵阵樱花香是从哪传来的。
他抽出一张符纸放在手心默默聚气,那张纸逐渐聚成一团,再展开时一只翅膀有两朵樱花纹案的纸蝶就诞生出来。
“去找它。”李文师下命令。
没等李文师来到自己面前,吴徽引已慢慢从黑夜中走出来,害怕又警惕的看着李文师。
“你……”李文师正欲开口质问他,就见面前这小叫花子顶一对泪眼。
可他的眼泪刚接触地面,就幻化成一朵娇艳的樱花。
李文师将它捡起,捏在手指尖;那只蝶扑腾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可疑人物,停在李文师手指关节处,蚕食起那朵樱花。
见他们那么对自己的眼泪,吴徽引赶紧蹲下身捡起其余的--将它们吞下肚。
李文师感受着那朵樱花的气息,太微弱了,这就是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怪,甚至不如那只黄鼠狼。
他伸手摸向吴徽引耳后,指甲在那轻轻一划……
“啊--”吴徽引还在消化自己刚吞下的樱花,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尖叫出声,两手捂着自己左耳却敢怒不敢言的瞪着李文师。
这是下血印,也是下手最轻的一种方法;这还是李文师第一次主动下血印,为保普通百姓安全,李文师除妖无数,即使侥幸逃走也会被沉雪剑自动结印,天涯海角都能找回来。
“你走吧,不许乱伤无辜,否则我会找到你的。”
“啊,嗯!”李文师刚转身,吴徽引就抓住他飘起的广袖,眼神乞求的看着他。
那只蝶见他抓着李文师的袖摆不松手,扑腾着飞下去咬他的手背。
那是注了灵的蝶,钻心的痛;吴徽引强忍着,晃了晃李文师的手。
灵蝶受李文师感知飞回他的肩上,两人……一人一妖一蝶就僵持在原地。
李文师正过身,抓住他攥着自己袖摆不放的胳膊,没怎么用力就挣了出来。
--转而拉住他的手。
吴徽引原本耷拉的脑袋顿时抬了起来,从失落到兴奋不过一瞬,反抓住李文师的手原地蹦跶。
灵蝶在李文师头边绕圈圈扑腾,下面吴徽引仿佛要把自己的手摇散架;李文师先一甩手消散掉灵蝶,再在吴徽引面前一抚,他便软软的向前倒在自己怀里。
瞧他穿得破布烂衫,似是被其他小妖打劫了?也幸好没被吃掉;李文师脱下自己外袍披在他的身上。这小妖化形不久,此时御剑飞回估计他也吃不消。
作罢离开密林,找寻到一家客栈,老板还在美美的数着钱,见来者气度不凡,果然直直掏出几锭银子来。
李文师犹豫着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老板见状立即了然,“诶呀客官真不好意思只剩一间了,不过是件上好的!三楼最里处:雅居,绝对包您满意。”
去了李文师才知道,这都什么啊。忙用桌布将那些东西盖起来眼不见为净。
见吴徽引睡得酣甜,李文师放轻动作在他身边躺下。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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