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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春灵一直觉得,她和李喜楠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而已。

她一向是个不爱打交道的人,班级里总共只有她们两个女生,李喜楠也不是贺逢这种话唠,她大多数时间很安静。

第一次说话是在开学那天,春灵没带伞,李喜楠主动走过来,问她没有带伞吗?

随后,她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伞给她。

春灵抿着唇,说了声谢谢。

李喜楠笑了,她笑起来时有一对可爱的酒窝,“不客气,对啦,我叫李喜楠,你呢?”

“春灵。”

“春、灵。”她一字一顿,“你的名字好好听啊。”

“....谢谢。”春灵不知道,她这时候是不是该回一句,你的名字也是。

可她敏锐地察觉到,李喜楠夸她的名字好听时,眸中闪过一丝羡慕。

后来李喜楠问过她,“灵灵,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我阿婆。”

她点了点头:“那你阿婆一定很爱你,灵,是多美好的一个字。”

春灵那时,已经有些猜出她名字的含义了,却无法开口安慰她。

怎么安慰她呢?

喜、楠。

楠,也是她弟弟的名字——李楠,一个未出生就经由大师算过的,能保佑人丁兴旺的“福”字。

后来,春灵看到她在研究一道错题。

草稿纸上画了许多,可她还是有些困扰。

见她回来,李喜楠主动请教她这题该怎么做。

春灵教她,她解题思路很快,但意识到她没有跟上,她沉默着重新开始,将每一步都拆分给她。

从那以后,春灵常常教她解题。

李喜楠家里卖鸡蛋,她有时也会带几个鸡蛋过来送给她。

李喜楠是个矛盾的姑娘,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盈盈的,很乐观,酒窝很深。

但也有时候,她会忧郁,比如,她觉得秋天的落叶好可怜。

漆黑的傍晚,她会觉得很孤独。

无人的道路,她觉得像是在通往没有出口的绝境。

刺骨的风,要将单薄的她吹走了,她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教室的门这么破旧,如果世界末日来袭,应该挡不住吧......

每次她说出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时,春灵都觉得她像是随时会飘走。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却总会认真听李喜楠说话。

而她每次说完话,都会笑盈盈地看向她说:“灵灵,你会听我说话,你真好。”

春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拒绝她。

.....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她只认识她这个朋友吧。

对的,或许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她们还是同学。

只是会一起聊天的同学而已。

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对吧。

从李喜楠家回来后,春灵就一直在写作业。

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目是——从孤雏的角度出发,自由命题。

卧室里静默良久,春灵拿着笔,就这么盯着试卷,迟迟未开始写第一个字。

直至一滴咸涩的水滴浸湿了卷子的题目。

春灵的背脊依旧绷直,未松一分,她沉默看着卷子,眼睫在不知何时湿润,一颗颗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着。

卷子被浸湿了一大块,春灵茫然地放下笔,捂住心口的位置。

好像有什么,塌了进去。

如果是李喜楠,她一定会忧愁地皱着眉,对她说:灵灵,我的心口好难过,好像有什么枯萎了一般。

她呀。

她本该是自由的灵魂,却被禁锢在这叫李喜楠的躯壳中。

春灵面无表情地拂去眼角的泪水,有什么好哭的。

李喜楠,你太过分了。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卷子湿了一大块,她就换一张卷子写,一边写,一边擦着那咸涩的泪水 ,眼皮的刺痛一阵一阵,甚至是,疼到她耳边嗡嗡的,似是有电流将她整个人都贯穿,有一瞬间耳朵嗡嗡不停,如同将一切都摒弃了,什么也听不见。

春灵缓了好一会儿,耳鸣的状况也还没缓好。

她就撑着这个状态,写完了两张卷子。

本以为疲惫会让她很快入睡,可她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是李喜楠的模样。

她笑着的,哭着的,长头发的,短发的,忧愁的......

画面一转,李喜楠的眼里满是悲哀。

她问她:“灵灵,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

“灵灵,你们来迟了。”

“灵灵,我逃不出去了。”

“灵灵,我什么都做不了。”

“灵灵,救救我,救救我——”

——!

春灵猛地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的闷疼似是压住了她的呼吸,耳鸣声还不断挑动着她的神经,隐隐疼得厉害。

...

她下楼时,贺逢竟已经起床了。

“你还好吗?”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春灵嗯了声,她拿起一个鸡蛋,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难过与颓废,与平时似乎没什么不同。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她问。

贺逢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他嗯了声,“我得回去一趟。”

春灵没有问他回去干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阿婆我先走了。”

“哎,好,注意安全。”

她平静得过分,没有再提起李喜楠,可越是这样,阿婆越不放心。

“阿婆,我会赶在今天傍晚前回来,最迟明天,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联系我。”

贺逢蹲在她面前说,他今天有点急事必须赶回去,阿婆点了点头,说好。

.....

贺逢没想到,来接他的人会是贺知彦。

“哥,怎么会是你?”

贺知彦姿容矜贵,他抬手扶了下斯文的银边眼镜,一手还拿着平板,显然还没从工作中抽身。

他狭长的眸子睨着面前的人,黑漆漆的眸子幽幽深不见底。

“快三个月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贺逢扯了下唇,快三个月了,贺章林是铁了心要让他待在坪雨镇。

“好了哥,也别多寒暄了,钟泽怎么样了?”

贺知彦关了平板,他嗓音偏冷,“被钟伯父关起来了。”

贺逢哑然,他有些懊恼:“都是我。”

贺知彦问他:“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钟泽在那天给他送完东西后,就被人跟踪了,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贺逢知道那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是因为他才连累了钟泽。

他打算去见钟泽一面。

贺知彦拧眉:“钟伯父不会让你去见的。”

钟伯父这人思维比较古板,又是个利己的人,贺家出了这样的事,他早就下令不许钟泽再和他有联系。

但他必须去见钟泽。

贺知彦没有再劝他,贺逢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何时,车子已经驶离了坪雨镇。

“听说,你们在调查航彦?”

他再度开口,贺逢面色平静地嗯了声。

贺知彦掀起眼皮,可那冷薄的镜片之后,却看不到一丝笑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哥。”

贺逢淡笑着拒绝,他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一丝异常:“我好歹也是贺家的人,对贺家的公司什么都不了解,这像话么。”

“这样啊.....”

两人就坐在后座,空气中萦绕着摸不透的诡异。

一个小时后,钟泽家。

钟泽刚换好药,此时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哀嚎着。

突然身后传来动静,他头也不回:“说了不吃。”

“还绝食啊?”

这熟悉的嗓音,让钟泽倏地弹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要不是腿不利索,这能蹦到他面前。

“我靠!你怎么进来的?我爸呢?你不会把他们都干掉了吧?”

“你有病啊。”贺逢无语道:“我是恐怖分子么?”

钟泽还在发愣:“你到底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回来的?不怕被人跟踪么?”

“问题一大堆,让我先回答哪个啊?”

“一个一个回答。”

贺逢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你爹不在,我贿赂了你家保安溜进来的。”

“.....”

钟泽满脸不相信,贺逢也确实骗了他。

刚才在外头,钟伯父将他从头到脚嘲讽了一遍,贺逢都照收不误。

“我爸也真是的,你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贺逢扯了下唇,继续回答下个问题:“贺知彦送我回来的。”

钟泽愣了下:“他还真去接你了。”

“你这个哥对你确实好,至少没落井下石。”

贺逢视线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应他的话。

“那你哥送你回来,就没人跟踪吧?”

贺逢颔首:“没发现。”

“那就行那就行。”

“行了,你也别操这么多心了。”贺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触及他缠着绷带的脚,突然道歉。

“连累你了,阿泽。”

钟泽直接抄起一个抱枕扔了过去:“你在说什么屁话啊?”

“我跟你讲,要不是我不熟悉那道路,怎么可能被那孙子给撞到?关你屁事,你道个毛歉。”

贺逢就这么低着头,“你不用帮我调查了,我——”

“你傻逼吧贺逢?”

钟泽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我告诉你啊,你的事情我帮定了!”

“谁都不相信你,但老子相信你!凭什么你家的东西要被一个外人夺走,还有,你不让我帮你调查,还想找谁?你脑子有病贺逢,别以为我现在摔断腿就不行了,我告诉你,这世上还没有我调查不出来的事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就算你沦落成乞丐了,变成傻子了,我也依然是你的好兄弟。”

两人狐朋狗友,却也是真心将对方当成朋友。

贺逢出事时,只有他第一时间过来帮他。

所以,他是从心底感激钟泽的。

钟泽将那天的细节都告诉了他,还有最近调查到的事。

“贺章林最近总带着他进贺家,但老爷子的遗嘱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具体内容。”

贺逢沉默听着,直到傍晚,他看了眼时间。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得回去了。”

钟泽一下没反应过来,“回哪?”

“坪雨镇。”

“.....”

“不是。”他有些不解:“你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还真将那当成家了?”

贺逢站起身,顺手捞走他房间里的一袋抹茶巧克力。

“还得回去辅导功课呢。”

“???辅导功课?你在那找工作了?”

“你少管,走了啊。”

“......”

贺逢回到坪雨镇已经将近九点。

可回到家,张春蛮正一脸着急,她身边的春起也是。

他心底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张春蛮见他回来,顿时抓住他的手:“小逢,灵灵还没有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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