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引自《锁麟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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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怜的话语还未说完,小春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模糊不清地说:
“呼……小姐小姐,不好了!他他他……”她因为跑得太急,现在还喘着气说不出来话。
小春未曾说完,胡齐已带着人横闯了进来。
这个小厢房不一会儿便挤满了人,空气里糅杂着苦涩的中药味,如今又添了一股庸脂俗粉的气味。
胡齐一脸的凶神恶煞,而他身旁则站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她的做派像勾栏女子,扭捏着身子,似无骨般倚在男人的身上。
这是胡府二夫人,唯一一位被抬了贵妾名分的女子,育有两子一女,是胡齐整个后院最受宠的女子。
她长得并没有十分出众,但哄人的本领出神入化。
胡齐上前,指着何怜就开始大骂。
“你这贱人,入府已两年有余,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就算了,用药吊着好不容易怀上就又没了。”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成心和我过不去呢?”
见何怜毫无反应,胡齐的气一下子起来,他侧身看了看身旁的女子,问道:“老夫人呢,怎么还没有到?”
二夫人倚在胡齐肩上,十指的红蔻丹格外显眼。
她顺着胡齐胸口,娇柔甜美的声音响起:
“想必差不多到了,老爷,不要动气嘛,当心气伤了身子,想必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呀~”
胡齐很吃她撒娇这招,他抱紧了怀中人。
不顾身在佛门之地,就急不可耐地往那二夫人身上一股子乱亲,而那位二夫人不断发出娇嗔的声音。
画面实在,令人作呕……
净音冷冷看着眼前非礼勿视的场景,见何怜毫无反应冷眼的模样。
想必眼前之场面对她而言已是家常之说了。
他身子挡在何怜面前,顺手遮住了静心双眼,嘴里不断颂念着阿弥陀佛。
“这位施主,佛家之地,还望珍重些好。”
片刻过去,胡齐才停下动作。
他斜眼瞟了一下对方,脸上带着讥讽:“你这臭和尚,你懂什么,佛家之地又如何,我若要在此地行杀戮之事你又能奈我何,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开!”
闻言净音睁开双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时静心连忙跑上前,挡在了净音身前,他双手展开,像极了母鸡护着小鸡的模样:“我不管你是谁,不许你欺负我师兄和何姐姐!”
“哟~这位小沙弥呀,看着年纪不大,勇气倒是可佳得很呐。”那位二夫人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尽是戏谑,她用手中的扇子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一扇面尽是香粉气息,在空气里飘转。
静心额头冒了汗,捏着鼻头就连忙撇过了头,脸色涨红。
正当静心脸色还没有缓过来时,胡齐却突然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将他狠狠甩向了墙角。
静心被这一甩,身子撞在了墙面,他吃痛地发出嘶声。
“静心!”净音迅速跑了过去,连忙扶起他来。
“静心。”何怜努力支撑着身子想起身,奈何身子撑不住又重重倒了下去。
一旁的小春急急忙忙地跑过去,连忙扶起她来,为她靠好身子。
“夫君,都是我的错,还请你不要伤及无辜。”何怜开口。
虽心中不快,但此刻她只想抓住胡齐的手,祈求他的原谅,求他放过他们。
只因她知道得罪胡齐的下场,她不愿意回忆。
……
当朝统治者无为,促使权贵世家得专权横行,目中无尊长无幼小,除了藐视法度,其余做法更是无法无天。
正如多年前,曾有一对贫民子弟,因得罪了胡齐,被他下令虐杀于繁华喧闹的街市。
后被暴尸三天,胡齐下令不许亲人相认,认领者以同罪诛之。
大家都不愿触碰霉头,于是人心惶惶。
最后,两具干尸被随意地扔在了乱葬岗。
他们的名姓,受过的屈辱,也随着一场大雨的冲刷,匿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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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齐似乎惊讶于何怜的低头认错。
在他的印象里,何怜是个无趣的女人,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怎样都不肯低头,更不会无故讨好他。
多年前,他曾在桃园中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后来叫下人打听,这才得知她是何家的大小姐,只得放弃。
论家世,当时胡府确实低于何府,要论名声,更是无法比及。
当时的何氏,是享誉天下第一书香门第之称的氏族。
何氏家中男子世代为官,以文才与清廉闻名;女子皆熟读诗书,精通六艺,曾出过多位才女,祖上有女子官至三品官,是为世家之清流。
然,好景不长,风雨欲来。
而对胡齐来说,却是小人得志之时。
国库被查亏空,数目之大,恐降罪。
为填补这个空缺口,有人不惜一切编排是非,颠倒黑白,将胡氏推出,送上了风口浪尖的最高处。
胡氏以清廉闻名,又以贪污闻名。
胡氏清廉良忠,百姓知,天下皆知。
虽是受人污蔑,但事关国事,如何说得清?
世间的三两事,已非常人话语可揭晓了。
于是,何氏被抄家,男丁皆入狱。
原以为,待请旨圣上,再定夺有无罪过时……那道请旨却到不了那位自称圣贤之主的人手中。
而在那位之下的人,却认为上方已默许。
既然如此,他们也只好“秉公行法”。
就这样,胡氏男丁无一幸免,皆被斩首于午门,头颅挂于城门。
……
何老爷何夙平,生平只一位正房夫人,后其夫人为他收了自己房中的女婢湘琳为妾。
他名下有三子一女,其中一子为偏房所出。
何氏众女眷按律法皆充为官妓。
何夫人将嫁妆与所有积蓄赠与了湘姨娘,苦苦哀求,要她连夜带着自己唯一的女儿逃亡。
湘姨娘眼见自己也已一无所有,何夫人抬举她的情分也在那,思虑再三这才答应下来。
趁着月黑风高,他们连夜逃跑。
在她们走后,众女眷不愿委身人下,屈辱成活。
于是何夫人携同众女眷,一同于祖宗堂前自刎,以血来祭奠何氏满门的不幸。
要说何氏之罪,欲加之罪,我何氏何罪之有?
叩问上苍,下拜地母,问:何人催我何氏悲?为何令我何氏行将空亡?
无雨,天晴,何氏被埋葬在昨日。
……
一路逃亡,她们不曾停歇。
直到行至一处偏僻之地,湘姨娘才带着何怜在此地安顿下来。
本以为湘姨娘会拿着何夫人赠与的财物好好生活。
不想,湘姨娘因丧子之痛,眼前困境重重,有些消极。
得来的财物也因经营不当而越来越少,眼见就剩一些得以勉强度日,却不幸糟了贼手。
日子一天比一天更难过,姨娘终日怨天怨地,怨自己命苦,最终也倒下了,她大病了一场。
何怜为了照顾她,补贴用度,常常做些绣品拿到街上卖取些许两银子才得以勉强度日。
在这期间,她从未中断打听着心中之人消息的念头,可惜杳无音讯。
日子最后还是无法支撑下去,当她还在为姨娘的药费发愁时。
湘姨娘有意耍开她,她不知何时已经串通了胡氏,将她发卖给了胡氏之子为妾。
这头她正在医馆忙活,整整一天,这才换来两三贴药。
她想着,该更努力些了,好让姨娘先撑过这些时日。
她就这样想着……
等她回来时,竟得到的是这种消息。
来不及反抗,她就被人绑起架上了轿子。
她回头,看见姨娘躺在床上,将后背朝着她,没有一丝打算解释的意味。
她没有反抗,也控制住了上前质问姨娘的念头。
她差人将刚掉落在地的药贴拾起,仆人默默照做,放下了药方,照她吩咐告知姨娘煎煮方法。
她就那样,上了轿子,被迫跟着胡府的管家。
入夜后从胡家的后门入轿,甚至没有一件普通的婚服与一场简单的仪式,她就成了胡府后院众多女子中的其中一位,今后不再有自由可言的胡府十九姨娘。
她性情孤傲清冷,后院没有一人与她交好,她常常一人坐于院中发呆,身旁只有一位名叫小春的贴身婢女陪伴。
她的思想仿佛被禁锢在了这里,思念却不知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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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胡齐听闻母亲为她纳了何氏女,兴高采烈。
当天夜里便前往她的院子,来到了她房中,见到了朝朝暮暮的女子,他便一刻也不能等了,迫不及待想马上占有她。
却不想何怜死活都不肯,拿起剪子就往自己颈上捅去,那血顿时如同流水般不断涌了出来。
眼前的画面冲击感强烈。
胡齐一时慌了神。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刚烈的女子,来不及拿上自己已经脱掉的外衣,就立马跑出院外,一路叫唤。
谁知半路叫着叫着,他就晕了过去,据说是吓飞了魂魄,自此留下了阴影,再也不敢到她的院子中去。
胡齐跑后,小春立马跑进房中。
她跑进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地上流淌着大量鲜血,只见何怜此时正捂着鲜血不断涌出的脖颈,肤色白嫩,与那猩红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大吃一惊,却看见何怜抬头看向了她,笑得明艳。
何怜也因此颈上生了一道祛不掉的疤痕,以无宠度日。
日子消磨着她,她心中最在意的事却依旧无果。
打听的消息还是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回响,她心底的热情也在慢慢被磨灭。
她先前所拥有的希望,现在好像正在逐渐走向灭亡的地步……
随着后宅的纷争不断,她见惯了太多不得宠女子的悲剧,一时心中悲愤。
她亲眼看见,那样鲜活的女子,最后最后,却连尸首都无法完整留存。
有的耐不住寂寞,与下人私通,最后被胡齐抓包。
他破口大骂,骂那些女子不守妇道,白日宣淫于他面前,浸猪笼都不配。
骂她们是千人骑万人睡,人尽可夫的臭婊子。
胡府上下光侍从,马夫就有数百位。
于是他将那些私通的女子,赏给了府中侍从,人人得之,后果如何她不愿回想。
一系列事情,希望的破灭,她也因此变得麻木了起来。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不公,这样的事情,多大多小似乎早已成为了家常便饭,或许更是饭后谈资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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