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一炮打响,司寇芷琪又变得大红大紫,成为大众情人。亲朋好友们满以为我萝卜英子蘸凉水----又支楞起来了,便把那篇洋洋洒洒的爱情宣言,重新翻腾出来,又为我组建了铜管乐队。然而,我谢绝了大家的好心好意。
更让人不可思义的是,当司寇芷琪主动抛来橄榄枝,邀请我去共进烛光晚餐,竟然也被我傻冒似的婉拒了。勒得个去,莫非我也移情别恋啦?
----非也!
经过那一番寒彻筋骨的磨砺,我变得有了自知之明,懂得了燕雀不能与鸿鹄比翼齐飞。但是,我那颗饱经磨难的倾慕之心,却越来越炽热了。妈哎,这不是成心煎熬自己吗?哪有没死没活的爱着,却又拒绝让爱成为现实。
是的,我的确在苦苦地煎熬着自己。我不是苦行僧,但我却忍受着常人认为最痛苦的事。我不会像狡猾的狐狸那样,够不到葡萄,便说葡萄是酸的。
美丽芬芳的香槟玫瑰枯萎了,司寇芷琪将它制成了立体干花标本。她已经被甜蜜而真挚的花语,陶醉了渴求真爱的心灵。她把那份羞涩的女儿情写成了短文,做成了小诗,发在了那家文学网站上,企盼着“青蛙王子”的回应。然而,多大的希望变成了多大的失望。曾经狂热跟贴的“青蛙王子”,不知道往哪里偷萝卜去了。
其实,我哪有心思去网游,“斑竹蝶”的每篇短文,每首小诗,我都一遍一遍地看个没够儿。那一声声爱的召唤,给我温馨,令我痴迷,让我伤感,更使我痛彻心扉。记得谁曾咒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时候,我恨不得一刀捅了人家。而今,我顿悟了,觉出话糙理不糙。就好比贾府里的焦大爱上了林妹妹,那是多么滑稽的一件事情。爱情不仅仅需要信念,还需要相应的物质基础。以司寇芷琪的身价,岂是一辆豪车、一套豪宅、一笔巨款,就能随意打发了的。
那天黄昏,满城飘洒着毛毛细雨,缠缠绵绵,有如剪不断理还乱的愁丝。我抱着吉他坐在飘窗前。天上没有月亮,我偏要“对着月亮说声我爱你”。明明倾心的人没有躲在云里,我却非要说人家悄然离去。好,唱什么来什么!连天神都想不到,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竟飘然而来了,宛如轻轻的毛毛雨。门响了,开门一看,是日思月想的司寇芷琪。天上突然掉下个林妹妹,好尴尬哟!面对突如其来的可心人,懵逼了的我差点儿没栽到飘窗外面去。
司寇芷琪不是福尔摩斯,她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原来,“斑竹蝶”给那家文学网站的总编辑发了一个飞笺,措辞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恳求。总编辑是一位通情达理的热心人,尽管属于违规,但还是把“青蛙王子”的真实姓名,爽快地透露给了斑竹蝶。于是乎,司寇芷琪拿上自己的身份证和工作证,去公安局户籍科通过查询系统,轻松地得到了我的住址。
说来也不怕人笑话,狼狈不堪的我,几乎是被司寇芷琪押解进了星巴克。温馨的灯光,缠绵的音乐,飘香的咖啡,浪漫的情调,让我浑然陶醉了。司寇芷琪板着冷冰冰的面孔,从手提包里取出打印好的《你是我所有的回忆》,硬是强迫我对她朗诵一遍。不用说,司寇芷琪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是你‘青蛙王子’的杰作,里面说的不是我吗?”人家指摘我的理由相当充分,究竟是谁一身铜臭,满脑子拜金主义,肆意玷污圣洁的爱神?汗流浃背的我无言以对,彻底服软了。我曾听过一首上海老歌《毛毛雨》,唱的是“小亲亲不要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呀只要你的心”。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司寇芷琪的手,“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司寇芷琪温存地笑了,牵起我的手离开座位,两人勾肩搭背地晃起了慢摇。如兰的气息轻拂我的耳际,使我恍若梦中。
司寇芷琪把嘴唇贴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等着我,我会嫁给你的!”
我由不得偷偷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感到了明显的疼痛。当初的梦境,竟然真实的再现了,这不是上帝的恶作剧吧?
走出梦幻般的星巴克,毛毛细雨还在温柔地飘洒着,雨丝落在脸上痒痒的。我们两人相约,三天后去迪士尼乐园。我依依不舍地望着司寇芷琪开着黄色的大众帕萨特轿车,消失在了雨雾里。我的心,被炽烈的火焰熔化了,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摇篮里。
摇啊,摇啊,摇得茫茫细雨被风吹散了,天空出现了灿烂的群星。它们眨着顽皮的眼睛,似乎在嘻嘻地笑着。我也是醉了,此刻方才懂得什么才叫“心花怒放”。
然而,三天好不容易盼到了,我却突然接到了一条微信:“青蛙王子,原谅我戏弄了你!其实你是对的,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只有傻瓜才会恪守着爱情的誓言。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供人耍笑的玩偶,一只异想天开的癞蛤蟆,让人怜悯,更叫人鄙夷。假如你还有一点男人味儿,就不要再来骚扰我。”
我几乎昏厥过去,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疯狂地砸烂了手机,下嘴唇被咬得血淋淋的。她可以不爱,可以拒我于千里之外,可是怎么可以用如此恶毒的语言,羞辱一颗挚爱她的心。我一下子病倒了,体温几乎烧到摄氏41度。
家人守着奄奄一息的我,禁不住掩面长叹:“苍天啊,这是做得什么孽呀!”
深深的夜,安静的监护室里,只有墙角灯还在幽幽地亮着。躺在病床上的我,吃力地睁开了朦胧的眼晴。我仿佛看见半空中浮现出了司寇芷琪的身影,便极力支撑起虚弱的身子,沙哑地叫喊着:
“嘲弄我吧!鄙视我吧!即使你把我的心撕得粉碎,将它踩在你高贵的脚下,捧起来,还是一颗爱你的心!”
悄然而入的值班护士,冷不丁愣住了。她是来给我测量体温的,听到了我的喊叫声,心里十分惊诧。给我测完体温,止不住问道:“她是谁?”
我又昏昏沉沉地入睡了,嘴里却在喃喃地呼唤着:“斑竹蝶……美人鱼……司寇芷琪……”
女护士吃了一惊。她不知道“斑竹蝶”是谁,却知道跳《美人鱼》的著名舞星司寇芷琪。眼下,那位可怜的“美人鱼”,正在本院的ICU进行抢救。据说,司寇芷琪不幸发生了车祸,经过抢救,尽管生命无虞,却面临着下身截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当时,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司寇芷琪,愉快地驾驶着大众帕萨特,奔驰在繁华的街道上。猛然间“砰”的一声巨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世界里。好一阵子,她才闹明白自己出了车祸。医生委婉地告诉她,为了挽救生命,有可能要截去双腿。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司寇芷琪大叫一声昏了过去。苏醒之后,她发现床前站满了领导和家人。此刻,任何宽慰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一个正值青春年华、前程无量的舞蹈演员,不但要永远地告别精彩纷呈的舞台,而且要终生成为别人的累赘。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此时,最让司寇芷琪追悔莫及的是,不该走进温馨的星巴克,不该逼我朗诵《你是我所有的回忆》,更不该许诺“等着我,我会嫁给你的”。一个截瘫的废人,没有权力再去拖垮另一个深爱自己的人。于是,她哽咽地拿起手机,毅然决然地给我发出了绝情的微信。
临进手术室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司寇芷琪显得那样沉着和冷静。她把痛苦深深地埋藏在了心扉深处,把微笑留给了身边每一个人。
就在她临要被推出ICU的刹那间,我出现了。我的手里捧着香槟玫瑰,一步步向梦中情人走来。
蓦然间,司寇芷琪的眼泪夺眶而出,冲着我大声叫喊着:“你好没有男人味儿呀!干吗又来骚扰我?”
我把香槟玫瑰放进了司寇芷琪的怀里,深情地说道:“别说傻话啦!出了院我们就结婚。即便舞台上少了一条美人鱼,文学网站少了一名网络作家,生活的舞台依然阳光灿烂,五彩缤纷。”
你相信世上真的有绝地逢生的奇迹吗?你相信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居然成功了吗?当十几个小时之后,司寇芷琪被推出了手术室,主刀医师欣慰地告诉等候在门外的人们,患者的双腿保住了。耶,这就叫人间奇迹!
医师还说,只要加强护理,用不了多少天,她的身体就能迅速地康复。我简直高兴得什么似的。毫无疑问,那时节我就可以兑现自己庄重的诺言,跟她走进圣洁的婚姻殿堂。
我想得很不错,但现实却十分的严酷。原来,那个花心的檀郎,非但没有跟司寇芷琪履行离婚手续,而且在妻子面临截肢的关键时刻,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承担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換。司寇芷琪面对这样一种情况,她又能怎么办呢?
显然,应该退让的是我。我没有跟司寇芷琪打招呼,也没有勇气跟她打招呼,便含着眼泪悄悄地离开了她。
后来听说,司寇芷琪为此得了一场大病。是她的檀郎衣不解带,日夜守候在她的身边,这才挽救了她的生命。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非常的欣慰。只要她能生活的幸福,我也就无怨无悔了。可是这一场梦寐魂求的爱情,虽然犹如一缕烟云。来的如此唐穾,又去的那般突兀。然而在我鲜活的心灵上,却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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