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护卫手起刀落,将翎王面前的蠕虫尽数斩成两截。
三尺。
妖魔已经能接近到三尺以内。
若是先前翎王还有袖手旁观热闹的心思,眼下却只剩凝重。
皇室之所以能在遍地修仙者的大陆拥有实权,靠的就是妖魔难近的龙气。龙气来自人心所向,让其护佑之人一生不受魑魅魍魉之困扰,妖魔之乱前,这样的东西难以接近他周围一丈之远,而如今只剩下三尺。
翎王直视进门以来未曾行礼的曲心葇,虽然离魂修士名义上与他地位等同,然而在亲王面前蛮横出手的离魂修士却很少。
“解释,为何出手杀人,解释不成你便偿命。”
曲心葇面色顿时冷了下去,“翎王殿下竟是如此不分黑白、无礼蛮横,正是百闻不如一见!”
翎王摩挲着扳指,金色的浮纹生硬硌手,碧玉冰冷的触感从四肢传入心头,却灭不掉腾腾怒火。
满室寂静,谁都没有开口。
“殿下!”曲心葇身后走出一个白衣身影,他晚了几步到来,但也从场面推断出了始末,众人被方才的乱象所惊,竟一时没有察觉另一人的到来。
唐向丰深深弯腰,俯身行礼,“师尊只是见不得人藏私欺骗,方才出手只损了玉佩,却并未伤人。”
翎王冷笑,“做师尊的随意杀人,做徒弟的睁眼瞎话,这便是太安宗的修仙者?人不是曲尊者杀的,难道是自己突然被妖魔所害?”他把“曲尊者”三个字念得很重,在牙齿间撕咬,就像要吞吃入腹。
那可是能打压徐家,甚至将其扳倒的关键之人!
唐向丰还要再说什么,却听一个声音插话道:“曲尊者确实只是打碎了玉佩,没有杀人,但此人也是因她而死。”
众人向声源处看去,一个女子从门口走进来。
“你、你不是……”徐堂正看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她的身份。
“你是秦语阑的侍女。”徐晋川一言道破,目光如冷电一般看过去。
翎王见到来人,先是一怔,随后沉下声音,“什么意思?”
秦语阑没有直接回答,她走到强忍痛楚,跪倒在一旁的养燕人身边,祭出天火替他急救,方才他躲避不及,有幼虫钻入身体之中了。
“你竟有天火!”徐堂正震惊不已。
秦语阑没有理会他,一边替养燕人驱虫一边向翎王解释,“我在城外除妖魔时曾见过郗丛鑫,他没有天火,长期在外已经被画皮鬼幼虫侵体,却并没有因此而身陨,靠的就是传家玉佩的压制。”
她已经明白镜子里看到的黑痣是什么了,是缩成一团的妖魔幼虫,郗丛鑫早就被寄生,只是妖魔无法在他身体内长大。可惜没有早些发现这点,但……她也没有料到他护身的玉佩会被打碎。
她站起身,指着玉佩碎片说道:“翎王殿下可派人检测,这玉佩有压制邪魔之气的效用,因此护佑了主人平安,曲尊者打碎玉佩,虽本意不为杀人,却也致使他死亡。”
“无心之失而已,还望翎王殿下宽宥。”徐堂正见有凭可依,连忙替曲心葇说话。
“并非无心之失,尊者不分黑白,毁人传家宝为故意,即使不为杀人,也当承担这条人命,以及蓄意破坏关键证物的责任。”秦语阑继续说道。
“你!”徐堂正本以为她站在自己这方,没想到竟然立刻拆了他的台,顿时想要将人呵退,“卑贱之身,怎可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退下!”
“没想到语阑有个这样心怀公正的下人,实在让人羡慕。”徐晋川暗含威胁,嘴角勾起,却毫无笑意,“此等秘地,无人带领也能找过来。”
人不占理便攻击她的身份,还想拿“她自己”来威胁,秦语阑不痛不痒地听了,脚步是一下也没有动,也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过来的,反正今日出头之后不会再留在徐家。
然后她看见了门口探头探脑的人。
“我此番只为救人,既然人已救活,便先行告退。”秦语阑向门口挪去,背对着众人向徐晋州狂使眼色——要是被人看见了你今晚就要屁股开花!
可惜他行动太过明显,已经被看见了。
“晋州,你不进来吗?”徐晋川一出声,他正在往墙后藏的动作便僵在原地。
“是我带她过来的。”徐晋州从门外走进来。
“逆子!”徐堂正大声呵斥。
翎王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徐家主,你可知被你斥为下仆的这位姑娘,是和你一样炼气八阶的修者?”
“辱没同道,出口不逊,你应向她道歉。”
“什么!”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语阑身上。
……
鸣冤鼓又响了。
翎王坐在先前的位置,徐家人、太安宗的两人、徐晋州和她都被赐了座,在公堂内旁听于家两兄弟申冤。养燕人则被带了下去,等待之后与徐家对峙。
于棕终究是没有恢复过来,伤重而亡。
这回被言语刀锋所指的,是曲心葇。
秦语阑方才差点就要被迫站位,选翎王还是选徐家,选世俗王朝还是选修仙之人,无论选了哪方,都会被另一方视为眼中钉。
她只希望妖魔之乱早日平息,虽然对翎王等人目标相合,但却不能不管还留在徐家的秦语珍。
至少在离魂境界以前,她并不想直接对上徐家。
也不想做别人的刀。
秦语阑拿出镜子,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将镜子放入识海辅助修行了,修为提升的速度明显减慢,即使知晓应当规避风险,细水长流……
她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于家两兄弟的控诉已经结束,曲心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拿出的骨头,反问:“你们就凭这个东西诬告我滥杀无辜?”
“只要你立下誓言,没有杀任何一个还有救的人,我们便别无二话,甘愿受罚,可你敢吗!”
翎王也看向曲心葇,有心为难,“立誓怎可不说惩罚?此处有丹契天书,是皇家之宝,写于其上之事不可违逆,若尊者敢于将此事写于其上,也与立誓无异。”
“若你写上‘从未滥杀无辜,否则以命相抵’,我便立刻严惩污蔑你的这二人,还你一个清白。”
说话间,宝光湛湛的一张金色卷书已经奉于曲心葇面前。
曲心葇手下的扶手传出焦炭的气味,她看了卷书好一会儿,忽然冷冷一笑,手上显现出一道法印,一下子将于家两兄弟镇压其下。
“既然你们执念深重,那便走到我面前来,若不能走过来,我凭什么在意蝼蚁的话,签下这张卷书?”
旁听的百姓议论纷纷,有的还抬起手对她指指点点,然而一个冰冷的眼神,一道让人心发寒的威压,许多人直接“噗通”跪倒在地,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于家兄弟在法印之下似乎承受了千斤重量,于黄竭尽全力才让自己站在原地,而于褐已经趴倒在地,口鼻流血,更别说前进一步。
嚣张,真的好嚣张!
她从一出现便直接犯到翎王头上,这可是皇帝的亲兄弟,在俗世间呼风唤雨的亲王,如果换上普通人,可能直接就掉了脑袋,就算换成徐堂正,也会被问罪,可她惹怒翎王,现在面对指证都能如此行为,几乎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确实奈她不得。
翎王的两个护卫一个为炼气九阶,一个为离魂境界,若是派出一人大约拿不下她,派出两人他就没了保护,安荣城城主请不动离魂境界,城内的护卫最多是高阶修士,因此她只要不对翎王出手,或是犯下弥天大错,便没有人能把她怎样。
秦语阑似乎有些明白朝堂为什么如此排斥修仙者了,尤其是修为高的那些。
……好像她的修为也已经算高了,幸好她从没想过要去加入世俗权力。
徐晋州凑过来悄悄地问:“这是什么法术,小花知道吗?”
秦语阑:“……”她不知道啊。
她目光落到旁边的唐向丰身上,他一路上完全没有和她说话的意图,不知是因为畏惧曲心葇的威势还是因为她驳了他师尊的面子。此刻,他手指把玩着白玉剑坠,一下一下捋着流苏,动作显露出压抑不住的焦躁。
“你知道这是什么法术吗?”秦语阑悄悄问他,不过没报几分听到回答的希望。
唐向丰手上动作不停,抿了抿唇,“这个法术本来是用来压制妖魔或者犯错者的,能够增加十倍重力。”
“那两人炼气一二阶,你觉得他们走得过来吗?”秦语阑继续问,她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曲心葇听见。
唐向丰看着法印下口鼻流血,双股战战,却还在拼命向前挪动的于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人群响起一阵惊呼。
于黄小腿咔嚓一声脆响,栽倒于地面,在重力下额头重重着地,瞬间血溅了满地。
唐向丰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直直看向曲心葇,恰好此时,她的目光也看过来。
“师尊,我也是山丘村人。”唐向丰喉咙滞涩,却还是艰难地把话说出了口,“我……也有同样的疑问,所以这条路,我替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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