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注，还是弃权？”荷官开口。
林锦书抿唇，目光再次飘向宋云。那人戴着卫衣帽子，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仿佛与喧嚣的赌场隔着一层透明的墙。
可偏偏，每当林锦书赢下一局，余光总能瞥见对方绷紧的下颌线，像在隐忍什么。
她在紧张？林锦书收回视线。
第五局开始。
庄家推开制牌盒，两张牌“啪”一声落定。林锦书眼睫轻颤：一张红桃8，一张梅花A。梅花A的花瓣边缘变得圆钝，花瓣不再是分开的形态，而是形成一个类似圆形的整体图案。
8 1=9点，这是□□里近乎绝杀的点数。林锦书指尖轻点牌面，差点笑出声。这运气好得反常，简直像是系统在亲手为她铺路。
但赌场会这么仁慈吗？林锦书忽然想起宋云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身形一顿，如果连“赢”都是陷阱……
她下意识抬眼，再次对上宋云的目光。女孩不知盯了她多久，唇角绷成一条直线。见她看过来，宋云突然动了，手指微蜷，袖口无风自动，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掌心凝聚。
林锦书收回眼神，庄家明牌是一张4，按照规则，庄家必须补牌。
“补一张。”庄家语调平板，机械地从牌靴中抽出第三张牌。林锦书的心跳陡然加快，只要庄家补牌后点数不超过9，这一局便稳赢。
草花3，4 3=7，7小于9。林锦书长叹一口气，仰靠向椅背。
“玩家胜。”庄家面无表情地推过筹码，
“结束！”林锦书语气是藏不住的几分得意，她将最后一张牌甩在桌上，红唇勾起一抹张扬的笑。
第五局赢得毫无悬念，就像之前赢的两局那样。
林锦书没有高兴太久，她目光锁在赌场角落，那个开局哭喊着“不会玩”的女生，被两名NPC架着拖向侧门。视线追过去，侧门无声闭合，吞下一场默剧。
赌桌对面，宋云依旧安静得近乎诡异。林锦书扫过对方搭在桌沿的手指，苍白、修长，依旧没有像前几局那样阻拦自己。
【幸运女神垂青，玩家连赢三局即可获得终极奖励】系统的广播在耳边炸响。林锦书张了张嘴，想质问宋云这鬼广播到底什么意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灌了铅。
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机械地坐回赌桌前，手指自动摸向筹码。
“别跟注！”宋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锦书看见自己的手臂像被另一股力量支配，硬生生将筹码推了出去。
“我……知道。”她艰难挤出几个字，后颈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有人拿着橡皮擦，正在她脑子里粗暴地涂抹什么。她确信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可越是努力回想，那片空白就越发刺眼。
筹码落桌，林锦书看见宋云指尖一划，碎纸纷扬间，面前的扑克牌被撕成碎屑。
那个总挂着笑意的女孩，此刻眸光冷凝，眼里翻滚着惊人的怒气，这是她今天第一个称得上“愤怒”的表情。
某种尖锐的刺痛突然扎进太阳穴，林锦书按住额角，被橡皮擦粗暴涂抹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关于赌场的诡异细节一条条重现。
那些堆满筹码的赌桌旁，根本没有玩家。只有散落的衣物，或是几枚孤零零的金币，像被什么东西吞噬后留下的残渣。远处，一个刚赢下第三局的玩家突然僵住，皮肤迅速金属化，最终“哗啦”一声坍缩成满地筹码。超过一半的赌桌空了。那些连赢三局的“幸运儿”，全都消失了。
余光里，宋云突然动了。“第六局，我来。”她的声音很轻，嗓音软得像在哄人，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幻觉。
庄家先手，牌面翻转，所谓“幸运女神”的奖励是什么，也不言而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林锦书声音发颤，大脑一片混沌。身上残留着系统压制退去后的寒意，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仍在，像毒蛇盘踞在暗处，吐着信子欣赏这场戏码。
宋云没回答。
林锦书猛地扑过去揪住她的衣领：“你帮我会死，知道吗？！”
“我不能让你继续。” 宋云终于开口，目光落在林锦书通红的眼角，右手虚虚一握。
无形的气流突然缠绕上来，林锦书感到四肢一沉，她挣扎着抬头，恰好看见宋云悬在半空的手，那只手在离她脸颊寸许的地方停住，最终只让一缕微风拂过她的发梢。
像一句没能说出口的抱歉。
第六局，两人交换位置。荷官面无表情洗牌，纸牌在手中翻飞，发出有节奏的“唰唰”声。庄家微微颔首，示意赌局开始。
宋云垂眸，指尖在赌桌上轻点，节奏散漫。林锦书盯着她的侧脸，那副总是带着几分怯意的表情此刻沉静得近乎冷漠。
但林锦书忽然有种古怪的直觉。
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是宋云的必赢局。
而更荒谬的是，她竟从宋云微微绷紧的指节，读出了某种……难过。不是因为这局赌注，不是因为生死，而是因为某种更深、更隐晦的东西。像是系统埋进她们之间的定时炸弹，倒计时无声无息地走着，只有宋云能听见嘀嗒声。
宋云忽然抬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林锦书下意识绷直了背脊，可对方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没有解释，没有暗示，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常只是林锦书的错觉。
何必解释呢？ 林锦书几乎能脑补出宋云的心声。反正这局是必赢局，反正系统早就写好了剧本，反正……她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可下一局呢？
她看着宋云嘴角忽然勾起的一点弧度，近乎自嘲的，忽然明白了什么。
下一局是必死局。
赢与死，天堂与地狱，在这鬼地方不过是一场游戏的时间。
第一轮发牌，她拿到一张3和一张7，点数为0 。宋云抬眼，目光扫过庄家和荷官，两人神色如常。
第二轮补牌，她拿到一张4，点数变为4 。庄家那边牌面似乎不错，嘴角隐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宋云看着自己的牌，没有一丝波动。
“加注。”宋云轻声说道，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她将面前的筹码全推出去。荷官眼中闪过讶异，很快又恢复平静。
最后一轮，宋云拿到一张5，点数变为9 。她看着牌面，心中没有喜悦。庄家的脸色微微一变，牌面最终定格在7 。
“我赢了。”宋云的声音平淡至极，像是在宣告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手指还夹着那张决定胜负的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灯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
没有得意，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而非亲手将自己推向死局。
整个赌场突然陷入死寂。她看见所有荷官同时停止发牌，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过来，目光齐刷刷锁定宋云。他们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森然笑意。
她赢了，和自己猜想中的一模一样。
宋云安静地坐着，手指松开，纸牌轻飘飘落在赌桌上。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惨白里。
林锦书心脏狠狠一坠。
广播里，系统的声音冰冷扭曲【玩家宋云连续赢满3局，将获得与庄家对决的资格】
林锦书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宋云可能根本不是在和庄家赌。
她是在和这个系统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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