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读的大学是所声名赫赫的老牌名校，坐落在旧金山的郊区。
红瓦赭黄墙的复古洋房围建筑而成的校园，一年四季沐浴在地中海干热气候和加州灼热的日光里。
他大学修的心理和犯罪双学位，毕业即直博，留在本校继续攻念心理学。
刚结束期末周，飞鸟读去院系教学楼转了一圈，半点没想起来什么，倒是遇到了不少还在学校的教授。
几个教授看见他后眉开眼笑，趁他导师现在人不在学校出去参加保密项目，挥着铲子挖墙角，怂恿飞鸟读换来自己的项目组。
他的导师亚瑟是这所学校心理系的大牛，也是FBI行为科学部特聘的犯罪侧写师。两个月前就离校去参加涉密项目组。
飞鸟读一一婉拒，滴水不露地笑着推脱。
每位教授办公室坐了一圈，眼看想知道的都套的差不多了，再继续留下去也没收获。
便从最后一个教授那客气的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学生，来客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是个三十五六岁出头的男人，典型的美利坚长相。
棕发褐眼，眼窝深邃。肩膀宽厚，剪裁得体的衬衫，纽扣规规整整扣到了最上一颗。
看见飞鸟读他眼中绽出惊喜的光，像干涸旅人看到沙漠里的水。
“你是飞鸟读？我读过你的那篇关于城市犯罪精神病学和社会心理的文章，非常有意思。”
他说的是自己本科时发的论文，飞鸟读在自己的电脑里看见过原稿。
实话实说，水平一般。
纯属作为师门唯一活人，在和心理有所交互的精神病学领域发篇论文给光杆司令导师撑撑门面。
这种水平的论文在这人眼中居然都算完美。
那他学术水平不高啊，怎么混进学校的？
飞鸟读纳闷的想。
“这是斯克托教授，下学期他会开始带本科的基础课程。”办公室里的教授引荐他们两个认识。
飞鸟读勉强维持社交礼仪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对方握来的手力道很大，紧紧攥住，皮肤体温很高，汗湿的鼻尖激动的微微抽搐。
像只因嗅到那喀索斯身上飘荡的属于少年青春洋溢的温热香气而饥渴的牤。
飞鸟读直觉不太对劲，太变态了，好恶心。使劲抽回手时，斯克托又咧嘴冲他笑了一下。
飞鸟读一阵恶寒。简单交谈两句，掉头就走，溜的飞快。
离去时那道视线还挥之不去的牢牢黏在背后，阴冷又粘腻，像是蛇的注视。
天色阴了下来，走廊外的树枝被风吹的摇晃，抽打窗扇，簌簌作响。
飞鸟读走了几步，仰头看对门办公室新挂上的介绍牌——“professor，斯克托。”
一种奇怪的感觉掠过心头，他感觉自己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
出于在院系教学楼遇到了变态的原因。
之后再去学生们正在筹备活动的礼堂，飞鸟读强烈要求看起来能令诸邪退散的杀胚陪自己一起下车。
“陪陪我求求你谢谢你。”
飞鸟读扯住杀胚的袖口扯了扯，一套连招组合张口就来。
琴酒面无表情地抬眼看来，眸子黢深，神色冷冽，视线最终停在猫爪子般勾住袖口的纤瘦手指上。
飞鸟读以为他是不习惯外人的接触，懂事的默默撒开了爪。
小声嘟囔，“我害怕再被变态叔叔搭讪了。”
琴酒无动于衷，“刚才没有可疑的人进出。”
“是办公室新来的教授，第六感告诉我那是个变态，并且对我很有想法。”飞鸟读忽然凑近琴酒，指尖指指自己的脸。
二人距离倏然拉近，灼热又轻柔的气息随呼吸喷洒过来。这么近的距离下，无论多么精致明丽的脸都会看起来变形扭曲。
像只鱼在努力对他吐泡泡。
挺蠢，但可爱。
琴酒漫不经心的想。
他垂眸不言，抬手推开凑上前快贴上领口的毛茸茸脑袋。
指骨宽大骨节抵在前额眉心，冰凉而粗粝。琴酒的指腹也有一片薄茧，如同爬行动物坚硬的鳞片。
在这一来一回的对峙拉扯中，飞鸟读福至心灵，霍然顿悟。
"你是不是有那种设定，就是总在暗处行动，不能暴露身份于人前。从所有人的全世界路过，孑然一身，孤身一人。无所不能的杀手特工都是这样的。”
“你说的那个人叫詹姆斯邦德。”
詹姆斯邦德，大名鼎鼎的007，影视作品史上最著名的秘密特工。
飞鸟读噎了一下，强词夺理，“没区别嘛，你们工作性质一样，就连对跑车的品味都一致，他有阿斯顿马丁，你有保时捷356A。
“你也是007，我一个人的007。”他看着琴酒的眼诚恳道。
来吧，打工人，007守卫他的女王，你保护我。
琴酒深嗅了一口香烟，但那更像是无奈叹了声气。
他掐灭烟，打开车门，淡淡道，“记忆恢复了别后悔。”
这是被磨的同意了。
飞鸟读欢快点头：“嗯嗯嗯。”
很快，飞鸟读就明白了他口中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踏入礼堂两分钟后，第一个看到他的人发出惊喜爆鸣，“读，你回来了！”
这一声像激起千层浪的石头，人群仿佛看见了行走的绿色美元一样朝他涌来。
“在电视上看见你出了车祸，我担心死了！”
“谢谢上帝，你没事真的太好。”
“我还以为这次毕业舞会你没法参加了！”
飞鸟读被人群包围在正中心。面对他们一个接一个甚至不用自己回答的聊天话题，只能沉默，点头，友好的微笑。
琴酒这个叛徒，说好会陪他，结果在人群围上来前，就默默从身后消失了。
在飞鸟读笑的脸都快僵了的时候，一道嚣张又欠打的声音遥遥从人群中传来，“听说你被赤井秀一甩了？”
沸腾的人群静默一瞬，离他最近的黑人小哥，满脸同情拍拍他的肩膀。
“又来了，杠精。”
“谁？”
“计算机系今年当宝贝招进来的那个15岁的天才，总是跟你过不去的那个巴西小鬼。”
“？”
“哎，你到底怎么招惹上他的。”
飞鸟读揉揉鼻子：“路边捡的。”
在被人反复追问下，自失忆以来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干巴巴地挤出了点少得可怜的往事。
飞鸟读初高中是在纽约一所老牌私立贵族男校念的。家族洗白的产业之一是那所学校最大的校董。
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家里要么超级富豪要么各国王室成员，但偶尔要有那么一两个学校为了声名口碑招收的政治BUFF拉满的免学费学生。
杠精小鬼就是这么一个政治BUFF拉满的学生。
巴西移民，性取向为男的gay，家境贫穷的孤儿，计算机天才。
完美符合上层老白人的政治喜好，所以他也被一起招进了这所学校。
年纪本来就小，性格又拽，还不合群，身上BUFF又叠满。
简直就是在脸上写满几个大字，“快来霸凌我，我没法反抗。”
那时候飞鸟读刚学会抽烟，但他爹不让抽，抓到一次停一张卡。他在学校找了个狗都不来的没监控犄角旮旯偷偷抽。
倒也没有烟瘾，只是中二劲里那股偷.情般小心翼翼的快感远远大于尼古丁刺激大脑带来的愉悦感。
那天他又去了犄角旮旯躲懒，发现那片地被人占了。几个初中部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在那霸凌一个更小的小小鬼。
飞鸟读站那听了一耳朵，听明白是某个富翁的私生子想强买这小鬼的一个计算机项目回去争位置，小小鬼不肯卖，结果被堵在这了。
在小鬼们有更过分的行为前，飞鸟读掏出打火机点烟。
火苗蹿起的啪嗒轻响，声音不算大，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一起朝后看来。
——包括被打的小小鬼，飞鸟读发现他有两道猫一样的下眼线，独特又阴柔。缩在墙角护住头的样子也像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猫。
“别看我，你们继续。”飞鸟读迎着众人视线，冷淡口吻漫不经心道。
看见不是来搅局的人，他们不感兴趣的转回头。
“正好你们继续完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从学校滚了。”飞鸟读轻飘飘补完后半句。
“bitch，你谁？”为首的那个私生子噌地站起身，威慑性的朝这边走了两步。
“凭我家是最大的校董。”正午的日光熠熠，飞鸟读瘦削身影没骨头似的倚在墙边吞云吐雾，半阖着眼，语气懒散，明丽脸庞氤氲在白雾中。
脚步声鸟兽般远去了，耳边安静了。
“起来吧。”飞鸟读走过去伸手想把墙角蹲着的小玉米拽起来。
小玉米在半空中擒住他的手腕不让碰，牢牢控住，年纪小劲还不小。他抬头瞪来，眼神冷冷的倔。
“你会柔术，刚才怎么不反抗？”飞鸟读低头随意瞥了眼，话刚出口就意识到问了个蠢问题。
小玉米这种小可怜身份，刚才碰了哪个人一指头这辈子都彻底完了。
“算了，他们以后不会出现了。”
飞鸟读三口两口吸完了烟，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后来再去抽烟时他总能碰见小玉米，次数多了偶尔也会聊两句。
小孩献宝似的给他看了研究初出结果的计算机项目。
飞鸟读只略懂计算机，但也能看明白，挺天才的，这个项目完成就足够这小鬼躺平前半生了。
他心不在焉的敷衍夸了几句。那段时间他和家里在闹矛盾，心情不太好。
后来小孩有次语气复杂的跟他说，“我是GAY。”
飞鸟读没当回事，咬了根烟无所谓的说，“没事，我也是，不丢人。”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交集。没多久就像散尽的雾一样在飞鸟读有限脑容量里淡去。
毕竟他从小到大心血来潮捞过的人浩若烟海，每一个都在脑子里存个档刷个印相值，他会累死。
岁月真是不可爱，再相遇，当初无害的小玉米已经变成了眼前嗷嗷乱叫的小疯狗。
小疯狗战斗**十足的拦在他面前，劲瘦身型投下道欣长阴影。
记忆中的拉美血裔的面容阴柔，个性又叛逆的金色玉米头脏辫。下垂眼，熟悉的猫一样凌厉的两道下眼线，以及左侧耳骨上两个黑耳环。
这个穿搭……
果然是长大了，已经开始招摇过市的把“我是男同”属性顶在脑门上了。
小疯狗冷声嗤笑，嗷嗷狂吠，“你居然被甩了，我都不敢想象，毕业舞会的时候你没了舞伴该有多可怜。”
飞鸟读闻言挑挑眉。
不报恩就算了，恩将仇报扑上来乱咬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前男友终于看清你这人的真实面貌后，甩了你吗？”
看着他这副提这个提起他前男友时幸灾乐祸，酸里酸气，充满愤恨的嫉妒口吻......
飞鸟读灵光一现，逻辑倏然通顺。
——同样性取向为男，小玉米后来应该是入学后，看上了他的前男友。
这就是他和自己反目成仇的原因。
飞鸟读心里诅咒了一万遍扛铁轨跑路却不收拾烂摊子的前男友。嘴上还不忘随口敷衍两句，“嗯嗯，你说的对。”
谁都知道，这个年纪未成年又有点本事的男生就是一只没有遭过社会毒打的自命不凡吉娃娃。
每天汪汪汪汪汪，正常人都不会和吉娃娃浪费时间。
他太过坦诚，把小疯狗搞懵了，再开口时，拽天拽地的口吻自动降了个八度。“喂，那你现在没有舞伴了...”
少年变声期尚未过去的变声期嗓音沙哑，声音越来越低，“你要不要和我...”
可黑人小哥大概和他关系不错，见不得飞鸟读输了气势，试图替他找回场子。
一拍他的肩，竖起大拇指大声道。
“飞鸟，那边和你一起来的银发帅哥是你的新舞伴吗？他看起来比你前男友棒多了！不愧是你，这么快就能找到更好的。”
8023迫不及待。
8023：【叮咚——】
8023：【1.0版本夏季限时活动“破晓的圆舞曲 ”现已正式开启。】
“他不是 ！！！”
听见脑海里乍然响起的催命般的声音，飞鸟读意识到什么，顿觉不妙，试图阻止，但晚了一步。
人群中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不远处的琴酒。
他漫不经心地倚窗而立，软呢黑风衣衬的身材高挺。修长指骨间随意夹着根烟，猩红火光明灭，沉戾面容氤氲在升起的白雾中。
一线天光斜斜从玻璃天窗倾落，映在霜雪般浅淡的银发上，银线似的发尾泛起一抹光泽。
挑高的礼堂穹顶绘描摹诸多关于圣经故事的彩绘壁画。
故事中的神温柔而怜悯的垂眸，目光凝聚而下，于是灿灿而盛大的日光中仿佛他也被赐予了祝福。
表面：一个人的007
实际：一个人的996
小玉米虽然没有名字，但是谁很好猜（）
谢谢宝贝们投喂的营养薯，（暴风吸食）（愉悦拍肚皮）JPG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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