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接连炸开，如同惊雷，震得姜暮岁心脏猛地一沉，万药谷出事了！她立刻朝着烟花的方向飞奔而去。
“姜姑娘，等等我！”江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姜暮岁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等她跑到小广场时，周围的木屋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浓烟滚滚。万药谷的弟子们本就不善打斗，此刻更像一群被待宰的羔羊，即使有行衍和裴御风在，可仍旧顾及不过来，范围一点点被黑衣人缩小。
刘六六跪在地上，慌乱的按着图元的胸口，带着哭腔道：“图元，不怕，姐给你治伤。”
图元吐出好几口血，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吐干净似的，小手抓着刘六六的衣袖，虚弱地说：“六六姐，我有点冷，想睡觉，你能不能让我睡会？”
刘六六强忍着泪水，颤抖着声音说：“不许睡！你要是敢睡，就罚你扫一年的院子！”话还没说完，图元的手就无力地从她身上滑落下去。
“图元！”
“六六！”
尖锐刺耳的哭喊声和惊恐的叫喊声与刀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
行衍反手递出锏，挡住下落的刀，顺势抬脚，将偷袭的黑衣人踹飞出去。
刘六六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只是低垂的头颅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她内心的波澜。姜暮岁走到她身旁，迟疑地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
“是不是你带来的！”刘六六猛地抬起头，一把推开姜暮岁，力道大的让毫无防备的姜暮岁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师父说的没错，你是煞鬼！你杀了水升庄那么多人还不够，还要来杀我们万药谷的人！你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仇！”
明明灭灭地火光映照在刘六六的脸上，姜暮岁看着她，心头忽然像被浓烟呛住一般，怎么也喘不上气来。突然被公开的身份，莫名被无端的指责，这些她早已习惯，可此刻，面对刘六六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她竟觉得无比的委屈和无力。她想解释，想告诉刘六六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公子。”裴御风扶着受伤的周方海来到他们这边。
“师父！”
周方海拧着眉，胸口洇出一大片血红。可看到刘六六时，还是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丫头，我没事，死不了。”他咽下翻涌上喉头的腥甜，脚步不稳地后退一步却勉强站住，用衣袖随意一擦唇角的血迹，然后将目光转向行衍：“行公子，”他喘了口气，却依然不急不缓地说道，“别忘了你曾答应老夫的条件。”
行衍微微颔首：“周谷主放心，我定当把他们安全带出。”
江确甩出几枚扇骨，快步走到周方海身边，紧紧盯着他胸口的飞镖故作焦急道：“周谷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如此狠毒？”
“师父，救我！”南舟被蒙面黑衣人拖到众人面前。
“老东西，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蒙面黑衣人手中的长刀狠狠划过南舟的手腕。
“啊——”南舟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黑衣人狞笑着：“下一刀，就是他的另一只手了！周方海，你考虑清楚了！”
周方海的身形猛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脚下的大地都突然失去了支撑，脸上的血色被一瞬间抽尽，仅剩的苍白如同覆了一层薄霜。他死死地盯着被黑衣人拖拽到中央的南舟，喉咙上下滚动片刻，似有千言万语要倾吐，却始终没发出一丝音节。
“师父，南舟他……南舟他……”刘六六撑住周方海摇晃的身子，急得直跺脚，“师父！南舟他可是……”
“闭嘴！”周方海猛然低喝，却因喉间涌上的血腥味咳了几声。他一手紧紧按住胸口，另一手发颤地抓住刘六六的手腕。“丫头，别再问了。”沧桑沙哑的声音，像是在对她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那是他的命…………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
听到这个回答，刘六六心中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彻底爆发，她不受控制般大哭：“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
黑衣人失去耐心，一把揪着南舟的头发，让他瘫软的身体再一次被强迫地直起，对准周围的人群狞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切一只手玩玩！”
高高扬起的刀比火焰烧灼的温度更加刺目。南舟早已失去意识，却在下一瞬像是本能地轻颤了一下。
“咻！”
一枚细长的扇骨准确地擦过黑衣人的刀刃，迸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交鸣，刀锋被迫偏离，重重砸在南舟右侧的地面上。黑衣人的手猛地一抖，眼中的错愕尚未消散，数枚扇骨已如疾风般朝他疾射而来，直逼他咽喉。
他侧身一闪，手中长刀旋即迎向江确甩来的扇骨，接连挡开数枚后，却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寒光划过手臂，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
姜暮岁抓住时机，欺身而上，一只手猛地一抄，一把扯过南舟的衣领，将他从黑衣人手中拉了出来，同时旋身一转，将南舟借力扔向裴御风的方向。裴御风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南舟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落入裴御风的怀中。
黑衣人见状，刀锋卷着冷光直奔姜暮岁的面门而来，姜暮岁连眼都没眨一下，手中匕首一转，主动迎了上去。匕首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接扎进了黑衣人的左手。黑衣人吃痛一声，刀锋偏离砍在了地面上。姜暮岁没有丝毫停顿，抬腿便是几脚，将黑衣人踹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行衍脚下。
“别动！”行衍银锏一横，抵在黑衣人的喉咙处。
姜暮岁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掐住黑衣人的脖子，厉声道：“说！谁派你们来的！”消失三年的镖，曾出现在水升庄的那枚镖终于又出现了，姜暮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猛地扯下黑衣人的面巾，“小林？！”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丘小林，他爹好兄弟丘叔叔的独子，那个小时候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叫“暮岁姐姐”，还偷偷给她塞过从山里摘的野果，总是笑得憨厚腼腆的少年，如今眼神中却充满了仇恨，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直直地刺向她。
就在姜暮岁愣神之际，丘小林猛地拔出插在手心的匕首，狠狠地划向姜暮岁。行衍迅速出手，一把拉住姜暮岁，将她往后一带，与丘小林拉开了距离。匕首划破姜暮岁外袍的衣袖，这才让她回过神来，望着丘小林，眉头微微蹙起。
丘小林握着匕首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姜暮岁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嘶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的仇人？！”
姜暮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逼得愣了一瞬：“什么仇人？你在说什么？”
丘小林冷哼一声，直视周方海，一字一顿道：“他！他也是当年参与的人！你为什么要帮他？！”
姜暮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周方海，“胡说八道！”刘六六失声尖叫，猛地挡在周方海身前，“你们杀了人，还想污蔑我师父的清白！”
丘小林猩红着眼，握紧匕首的手指微微颤抖，“暮岁姐姐，你难道忘了吗？你忘了姜伯伯他们……死时的样子了吗？！”
姜暮岁身体一颤，如遭雷击。鲜血，满地的鲜血和她爹最后的眼神……那些冰冷的尸体，如今好像从地底爬出，慢慢向她靠近。
突然，几道黑影从暗处窜出，迅速围到丘小林身边。其中一人低声道：“东西到手，走！”
“走？就这么走了？我爹的仇……”丘小林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打断，“其他门派的人就快要来了，再不走……都得死在这……”
丘小林顿时噤声，不再言语。几个黑衣人猛地朝四周掷出火药球，瞬间，滚滚浓烟带着耀眼的火光爆发而出。刺耳的轰鸣声中，漫天飞灰乱石砸得场地焦黑一片。
姜暮岁本能地抬手挡在脸前，火药的冲击力逼得她连退数步，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一瞬间从浓烟中掠过的黑衣人面孔。
仅仅一眼，却像一把火焰点燃了她整个世界。紧握的拳头渗出血珠，尚未散去的烟幕中，一张张模糊的面庞却不断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是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眼。
她的呼吸开始逐渐急促，记忆的碎片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笑声、追逐的脚步、共有的秘密和誓言，在这一刻被现实撕得体无完肤。
她认识！
每一个，她都认识！
丘小林的脸和那群掠影般的熟悉面孔交错闪现，宛如一把锯齿锋利的刀撕裂她的思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步子，飞快地朝着浓烟深处追了过去。
行衍看了裴御风一眼，“你在这，我去看看。”说罢，也追着姜暮岁的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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