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琉雅悄悄抓紧了文晢泉后腰处的衣服,后知后觉这人此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纵使相处这么久以来,对方在她面前一直都挺温和无害的,但此刻她就是感知到王爷此刻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王爷,郑夫人也在那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木琉雅微微皱眉,担忧道。
背对着她的人握紧缰绳,调转着方向向着猎场回去了,并没有去那边的打算。他声音淡得很:“她的功夫不亚于郑少将军,你无需担忧。”
也是,更何况刚刚也有人去支援了。
“那我们现在是要回去吗?之后要做什么?”即使刚从围困下逃生,木琉雅也没忘记之前所定的计划,只是现在情况有变,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才最好。
可问句落下许久,都没听到身前人的回应。
她疑惑:“王爷?”
这才迎来一句:“我会着人送你回府,此事你不必管。”
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还要她出面,与赵将军谈判,向陈尚书施压吗?还有关在府里的那个歌女,刺客一事套在她身上,顺藤摸瓜追瑞王的责,败其名声。
不对,今日这刺客怎会与瑞王有关,毕竟春蒐出了事,他亲近的陈尚书是逃不了问责的,这不是有损自己的利益吗?也不对,正是有陈尚书,瑞王才能让刺客混进祚山,有舍有得才能赢得势力压过荣王。
可这一切的前提下,是赵将军不会被牵连。想要拉拢他这股中立势力,又怎会……
木琉雅的头隐隐痛了起来,她极力隐忍继续思考着:今日多了个变量,之前被她所忽视的定国公主实际也参与了进来,公主又有何目的,是主动是被动?
“琉雅?”文晢泉听背后半天未传来声响,只能感受到后腰被攥得愈发紧的衣物,意识到她此刻状态不对劲。
“琉雅?”急切的问询并未得到语言的答复,被关切的人昏昏沉沉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
不可过思,否则将头痛欲裂。自穿进来的第二日,她就知道了这具身体的头疾有多厉害,可即使平常时能克制,有些事却是她所迫切关心的,不得不思索。
她可以在王爷有时间便陪着她、事事温和惯着她时不去思考其背后原因,可以在歌女频频找事时不去思考对策,可以在梨花时傻时聪明的表现下不去起疑。
但是,事关她何时能回到现实世界,木琉雅决不能也毫不关心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在小说开篇,荣王妃逝世,荣王算尽机关登上帝位,此后便是朝堂权衡、开疆拓土的大男主剧情。
荣王何时大权在握,她便何时离开,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么,与之密切相关的势力相争,她怎会不关心呢?怎么能忍得住不去深思呢?
再次醒来时,木琉雅正躺在自己那熟悉的卧房中。梨花在发现她醒来后,便急切地去吩咐下人们端药端饭。她面色如常,并未多言,如梨花期望的那样努力养好身体。
此后几日里,王府和平时一样安静,仆人从不多言,管事的刘叔也依然勤勤恳恳。只是,木琉雅却再没见过王爷,而当她想出府拜访郑夫人时,也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为何不让出去?”木琉雅神色平静的问。
侍卫们肃容低首:“王爷有令,还望恕罪。”
梨花见这架势,便轻声对王妃劝着:“主子,不若先回去吧,估计再过些时日王爷便回来了。”
木琉雅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去了。
庭院里,杏树下,王妃懒洋洋地躺在榻椅上。当初的杏花早已消逝殆尽,青涩的晚杏高挂枝头,她抬头虚虚望着,也没心思为此作画。
只是就这么待在府里,没有花养,不熬粥玩,无事可做,着实闲得人发慌。
她恍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可玩。
“那柳姑娘呢?病还没养好?”
听她问起,梨花犹豫了一下回道:“主子,那歌女早就被处死了。”
木琉雅挑发丝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什么时候?为什么处死?”
“您从祚山回来后的第二天,她就因为受定国公主指使、私通敌国而被……处死了。”
听到这样的话,木琉雅沉默半晌,才摇着头笑出了声。在梨花担忧的眼神中,她笑够了,才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问:“我醒后,你怎么半点都不提呢?梨花。”
这是王妃第一次用这么冷的声音对她说话。梨花抬头望进对方那宛若寒潭的眸子中,有些慌张,直接跪了下去。
“娘娘,这是王爷的命令。”
又是王爷的命令。她搞不懂了,怎么一觉醒后,荣王就跟她玩起心计了。又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告诉她实情。就像那所谓的“计划”里,可没有事先安排好的郑少夫人。
“他什么时候回来?”木琉雅收回了目光,泄了力似的朝后靠,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
她抬头看了那杏果许久,才回过神:“梨花,你去取些果子吧。”“奴婢这就去。”梨花急忙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衣摆,就朝着后厨的方向小跑而去。
木琉雅瞧了两眼这背影,不由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上一次想吃的时候,恰好被歌女给耽误了,这次歌女魂儿都不在了,应该能吃上吧。
她起身回房,到处翻找璨光。从醒来后,这是第一次想起来找这柄剑,结果没找到。于是她又去了王爷的书房,守门的下人倒是没说着什么“这是王爷的命令”来拦她,不然她就真的要对这句话ptsd了。
进了书房,她一眼就看到被妥善放置的璨光。剑藏于鞘,宛若初见。木琉雅抽出来看了几眼,才确定这就是那柄宝剑,也算是陪她历经生死了。
等她带着剑回到杏树下时,却没见到梨花回来。又没让她精雕细琢,没必要花这么久吧。正想着,有两个丫鬟端着果盘就来了。盘中乘着早熟的桑葚、嫩桃还有红杏。怕只有这院中的杏长得最慢了吧。
“请王妃慢用。”
“先放那儿吧。梨花呢?”总不至于是怕了她就不过来了吧。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戳了戳另一个,示意她来说。
木琉雅等了半天,没听见个回音儿。“啧,还要本宫再问一遍吗?”
这才听到丫鬟怯生生的回答:“梨花姐姐……受伤了。”
木琉雅眯了眯眼,不确定地问:“是切水果切到自己了?”
“不是,是刚刚有人闯进了府里,侍卫阻拦,梨花姐姐一时不察,被误伤了。”小丫鬟一口气说完,然后才抬头看向王妃。
却见王妃表情复杂,低声一叹:“精彩。”
“啊?”
“带我去看看。”木琉雅毫不犹豫地指使着,正愁闲着没事干呢。
“是。”
*
有人擅闯荣王府,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关键在于是何人要闯进来。
“公主殿下?!”当木琉雅看见那一身烈烈红衣捂着肩膀的女子时,不由惊讶出声。
来人已被侍卫们围了起来,似乎是左肩受了伤,瞧起来狼狈不堪,与记忆中那个高坐在马背上的女子截然不同。
定国公主有些怔愣的抬头看向那个女人,她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尽量和善地笑着:“是荣王妃啊,既然认识我,就让他们都撤了吧。”
话音落下,周围的侍卫却没有半分动摇,就好像公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似的。
木琉雅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周围这些侍卫似乎根本不在乎来人的身份,不怕皇室降罪吗?而且,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定要闯进来。
“又是王爷的命令?”她望着形态狼狈的女子,对周围的侍卫们问道。
“是。”得来的是他们毫不犹豫的回答。
听到这样的回答,定国公主倒是毫不意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那个被护在后面的女人:“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对我下手!”
木琉雅想起了之前梨花说的歌女的结局,面色平静:“叛国罪……不是你自己的事儿吗?”
“哈哈哈哈,我叛国?”定国公主的表情很是怪异,只不过她并没有反驳,只是愈发地靠近木琉雅。
周围的侍卫们见状,上前想直接将她拿下。哪知她早已准备好,右手一甩,一支袖里箭直冲木琉雅而去。
好在木琉雅不是傻子,时刻警惕着,见到对方有所动作的下一瞬便往旁边一转,堪堪躲过后,她便往后退了许多步,沉默地看着定国公主被强硬地按在地上。
这时,左侍卫回来了。他之前替王爷办事,办完后便抓紧时间回来守着王府。见此情形,他倒是没多少意外,只是对王妃行了个礼,便指挥人将公主给带走了。
“凭什么抓我!我才是他最信任的人,我什么都没做错!”那女人疯癫了似的,拼命挣扎着,下一刻就被人左阵拿布堵上了嘴。
在被带的渐行渐远的呜咽声中,左阵回头对王妃抱歉一笑:“惊扰到娘娘了,属下这便带人离开。”
木琉雅没有回话,只是站在府内,沉默地瞧着他们愈行愈远。她身上是惯常素雅的常服,头戴玉簪,宛若只精巧的小雀,立于金笼之中,却没有心情去一展歌喉。
“娘娘?”是梨花的声音,将呆立在这里许久的木琉雅唤回了神。
她扭头看向早已包扎好右手臂的梨花,轻声问了一句:“她是如何伤到你的?”
梨花愣了一下,意识到是在说定国公主。素来喜欢傻笑的丫头用左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人混进府里愣是要找王妃,知道她是王妃的近侍,所以……
说完,她瞧王妃点了点头,应当是信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千万不能让娘娘知道,自己还会动武呀。
府中如往常一般安静,下人们自是安分守己,从不多言。
以前,木琉雅觉得这里环境挺好的,没人会烦到自己,可现在再看,才发觉除了梨花,所有人都是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衬得这府里是越发地死气沉沉。
“梨花,你可知道瑞王殿下如何了?”木琉雅突然问道。
梨花伤了手臂,不能为娘娘倒茶,此刻正给娘娘挑拣明日要戴的首饰,闻言笑了笑:“主子怎么不关心关心我们荣王爷怎么样了?”
得来的是主子平淡的一句:“他应该不能更好了。”
挑拣东西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自然地回答着:“主子说的是瑞王吧,皇上已经颁了传位诏书,再过段时间,瑞王便要登基了。”
家国大事,她说得好像民间传闻一样平淡。
“哦。”
见主子没什么兴致,她便故留疑窦:“不过啊……坊间传闻……”
“传什么?”见她一定要卖关子,木琉雅便也配合地问了一句。
“传闻当今的瑞王殿下,血统不正啊。”
听到这句话,木琉雅倒是没什么意外。既然在这种时刻流传出了这种传闻,她便敢肯定,荣王一定是准备好人证物证了。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好没味道。木琉雅瞧了梨花一眼,淡声问:“你挑了半个时辰了,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又是挑衣服又是挑饰品的。
梨花笑了笑:“是王爷说,要在这几日为娘娘挑好最美的衣物。”
她喝茶的动作停住了。荣王之前是向来不管她的穿着的,再说,她从未见到王爷,梨花又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命令?但她还是没有追问,只是有些许预感,感觉自己快要离开了。
*
又一日,荣王妃端坐高堂,拿着手帕仔细擦拭着璨光。她已经这般擦拭了好几天了,每日的兴趣不是瞧晚杏熟了没,就是盯着这柄剑看。
梨花不太理解,这剑再怎么好看,盯了这么多天,不会腻吗?
腻不腻,木琉雅心里没想过,不过今天,她终于等到王爷回来了。
木琉雅远远看着那人朝自己一步步走近,一语未发。梨花则是在看到王爷回来时,便自觉地退下了。
几日未见,王爷风采依旧,面上扔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待走近了,他才缓声问:“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么?”女子握紧了手中的璨光,冷静道。
“自然是……”笑意盈满了那人的眸子,仿佛映着剑光,“离开这里。”
这话好像有深意。但木琉雅不在乎,她只是平静地问:“郑夫人的姓名是什么?”
文晢泉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在乎这个,既然她问了,那自己当然会好好回答:“花栗。”
木琉雅点点头,算是知道了曾经救命恩人的名字,虽然此人很可能是在王爷的指使下才会如此行事。
“定国公主本来和你是一伙儿的,对吧?”
“是。”
“那歌女确实是瑞王的人,是不是?”
“是。”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将公主也算计进去了。
木琉雅问了这么多,几乎要触及到计划的本真模样,但对面的荣王爷依旧温声和气的,就如同以前平日里相处的那般。
“因为,你想赶紧离开啊。”
“什么?”她不太明白。
“你想赶紧回去休假,所有我更改了计划,用了最快的办法来揽权。”他认真地解释着,一手覆上了那柄剑。
木琉雅震惊地望着他,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动作。
文晢泉瞧着对方这副神情,无声叹了口气,微微低垂着眸子,似是抱怨地轻声低语:“你也真是的,选什么结局不好,非要选死。”
荣王登基之前,荣王妃逝世,如此她才会回到现实世界。这是按照小说剧情来的啊,怎么说是她选的呢?
木琉雅有些不太好地预感,下一瞬,手中的璨光便被夺走了。
“你!你做什么?”她很不安,原本心里的打算突然被打乱了。
时机已到,她可以离开了,所以她本是打算问个清楚后就自刎的,但看如今这架势,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做明白鬼了。
原本还笑着的文晢泉听到她的问话后,却冷下了脸色:“我想做什么?琉雅,你这次选了那么多死亡方式,最后却决定在我面前自刎,你还问我想做什么?”
木琉雅满脑子不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计划,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作为惩罚,”他又轻轻笑了一下,“这次,就由我来动手吧。”
木琉雅抬眼望进了对方深沉的眼眸之中。
什么?
还未问出口,璨光便已刺入了她的胸口。感知到痛意的那一瞬,她甚至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似乎许久以前,她也体会过如这般难忍的痛意。
只是不待她继续回忆,意识便在痛楚中彻底消散掉了。
男人托住了那脱力后向下滑落的身体,打横抱起,沉默着一步步走向后院。
梨花早已等候在备好的棺材旁,棺材采用上好的木材制成,金漆作画,良木为雕。待王爷将王妃放入其中后,她便低头将这几日选好的首饰为她家主子戴上。
人去亦美,须宝物相衬,须人心相依。
梨花这般想着,心中倒是毫无主子离世的难过,只是想戴上那项链时,却被王爷拦住了。
梨花愣愣的,不太明白,然后便看见:
文晢泉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石制成的九瓣莲花,连带着一条红绳,动作轻柔地将它戴在了木琉雅的脖子上。
宝剑璨光则早已放置在她的身畔作陪。
胸口的血迹浸透了衣衫,九瓣莲花仿若盛开在血色之中,让面色煞白的美人又一次绽放了生机。
美人持剑篇已完结,至于文刺死木的另一个原因,下一篇会有提到。下一篇:丧尸与玫瑰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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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美人持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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