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顺势看去,见到那被蒙着面的人的面孔神情蓦然僵住。
她冷了哈好久,才叫了一声,“任不远?”然后又皱起眉头,呢喃一句,“怎么会……我出来之时,他明明在房中休息。”
彼岸倏而将目光落在童娘子身上,“是你做的?你我之事与他何干?!”陈灾一时气急,朝童娘子怒吼道。
童娘子被彼岸的声音震得扣了下耳朵,语气散漫道:“小彼岸何必心急呢。”她抬眸,看向空中平票的票签,玩弄笑道:“结果你已经看到了,谁生谁死,该讲给谁来定夺呢?”童娘子转头环顾周遭观众,似是觉得无趣,便又将目光落在彼岸身上,倏而狡猾的笑了起来,“小彼岸这个决定不如就交由你来决定吧。”
彼岸并未惊讶,依她对童娘子的了解,显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她看着雪无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一笑。
这个意外闯入她的世界的捉妖师,貌似格外的不同,每每一见他控制不住的发狂,她就想,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他不再受这样的痛苦,每每一接触到他的身世,她便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更加深入的了解他,了解他曾经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当然,如果是选择一场生死,彼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去死。
毕竟,这地府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过够了,现在人间的日月星辰她也看见了。
但这一切终归是她身不由己,不能够选择自己去死。当下,除了她,又有谁会想去拔出这四根钉子呢?她若死了,谁还会继续下去?
任不远吗?
他又一次失忆了,哪里还会记得这些。
司命吗?
更不可能了。
“我选……”可是到这真正要做决定的时候,陈灾却发现,这几个字,她说不出口。
谁生谁死,哪里是能够仅凭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
“小彼岸这是做不出决定?”
彼岸抿起唇,好久都没回应。
“不过,也无妨,奴家想到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法。”童娘子眯起眼来,怪笑着一挥衣袖,将空中的票签收回,“那不如小彼岸和这位公子,一起下油锅如何?”
话音刚落,拴住彼岸与任不远的锁链骤然崩裂!
“住手!”就在两人将要掉入油锅这千钧一发之际,落红塘的门突然被打开,一袭粉衣女子闯入落红塘,稍一挥手,千百朵丁香自女子周身飞速移至彼岸与任不远身下,将他们拖起。
丁香花将彼岸与任不远平安送到地面后,便就此消散了。
童娘子注意到这女子所用之法,怒目而视,“妖力!”
彼岸还没来得及去看任不远的情况,就听见一道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子,莫要再造杀孽了……”
彼岸闻声看去,见来人竟是红纱,“红纱……”
见到红纱,彼岸一时不知是该欣喜该是该担心,她撇下任不远,朝红纱走去,一把牵起她的手,慰问她,“你怎么样,那妖孽可有伤你……”说着,彼岸倏而察觉不对,她摸上红纱胸膛,“你的心跳呢?”
彼岸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她没想过,这短短一别,一个活生生的妖,会以魂魄之身回来。
红纱对她摇摇头,眸中含着泪,“没事的。”
“停停停,我这不是给你们叙旧的!”童娘子从中插句话来,朝她们这边走去,“小彼岸,咱们之间这笔账奴家可就先记下了。”她的目光停留在红纱身上,“倒是你,不过是只花妖,有何资格评判我要做何事?”
红纱红着眼睛看童娘子,声音哽咽道:“娘子……”
“您,当真忘了我了吗?”
童娘子神色微变,“少跟我套近乎,不过说来的确是有些奇怪,奴家瞧着你,的确有些面熟……”她细细端详着红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地见过她。
陈童娘子与红纱交谈之际,彼岸过去拍了拍任不远的脸,她下手没轻没重的,搞得任不远脸上有几个微微泛红的手指印。
任不远许是感到痛楚,醒了过来,见到彼岸的第一眼,他“嘶……”了一声,然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彼岸的眉眼看去,隐约觉得彼岸看着十分眼熟,冷着声音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我叫彼岸。”
“娘子,您在仔细看看我,我是……春芽啊……”
与此同时,另一边,红纱哽咽的声音再度传来,红纱身子一僵,紧忙回头看去。
红纱是春芽?
她仔细想想,也是,那日是红纱莫名其妙说出的春芽二字。
她早该想到的。
彼时,童娘子神色微微愠怒,“想要救他们不该拿她来诓我!”
话音刚落,童娘子周身散发着阴冷之气,整个落红塘内仅有任不远一人是活生生的人,这股阴冷之气,其余人都不觉不适,反倒是任不远,咬紧牙关,身体微微蜷缩,似是阴气入体。
彼岸察觉不对,忙运气将任不远体内这股阴气逼出,可任不远只要是还在这落红塘内,只要童娘子不肯收手,就算阴气被逼出体外,也会吸入新的阴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彼岸抬眸望向红纱,红纱注意到彼岸的目光,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彼岸便扶起任不远,当着童娘子的面,离开了落红塘。
此时,落红塘内仅有童娘子与红纱,还有那些如同木偶一般的观众。
“我是不是,娘子何不看看我这幅容貌?”言罢,红纱的容貌发生变化,是一张小女孩稚嫩的面孔。
童娘子看着她的容貌,泪水忍不住的落下,“你真的是……春芽……?”她还是不敢相信,红纱就是春芽。
但,童娘子看着红纱的容貌,猛然发觉不对,她抬起手,轻轻抚在红纱脸颊,道:“你为何还是这般模样……”
“那日,我见到娘子自缢,便知道了娘子让我去领的砒霜的用意,只可惜,我实在懦弱,无法替娘子报仇,便……”红纱微微勾起唇角,眼角泪水止不住的花朵,“那砒霜,还是我从桌子上收下来的呢,本还想着拿给娘子看看,让娘子开心开心,哪曾想,娘子就这般离开了……虽然这砒霜并不多,但……”
“别再说了……”童娘子早已泣不成声,她收回了手,一把牵住红纱的手,“走,我们回家去看看。”
“回家?”红纱诧异问道。
童娘子领着红纱走过一条阴暗的阶梯,阶梯的尽头是童娘子照着前中府偏院一模一样做的家。
红纱刚获得记忆没多久,但唯独这偏院记忆最为深刻,这是她与童娘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啊,她怎么会记得模糊不清呢?
看着眼前一幕幕,红纱最终还是说了句童娘子不愿意听的,“娘子,彼岸所说的确为实,如若世间不回归最初,将会大乱,娘子,可愿成这拔钉子之人?春芽会一直陪着娘子的。”
童娘子没有动怒,反而很平静的同红纱道:“容我想想吧。”
……
彼岸一路扶着任不远回了忘川客栈,阴气已入体内许久,再不逼出怕会搅乱气息。
来不及将任不远送回房间了,彼岸当机立断,在客栈大堂让任不远盘腿坐下,然后褪去他半身衣物。
客栈内烛火摇曳,任不远白皙的肌肤上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彼岸看着任不远的脊背,这时才注意到,在任不远背后心脏的位置,有一道疤痕。
她没再细想,双手贴于任不远脊背之上,运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任不远吸入的阴气已经排除干净,彼岸看着任不远逐渐恢复的神色松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彼岸仍旧想不通的事,便是任不远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为何气色并无消减。
依旧红润。
她开始仔细盯着任不远悲伤的疤痕,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碰了下。
恢复神智的任不远感受到背后传来一丝凉意,他微微侧过头,看见彼岸正盯着他的背看,微微红了耳根。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看着眼前女子,会有羞怯之意。
“咳。”任不远轻轻咳了一下。
彼岸收回手,“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不适?”
任不远摇摇头。
“嘶……不过是又失忆一次,这性情怎生还便会开始的样子了?”彼岸疑惑的嘟囔着自己心中都不解。
“什么?”任不远动了动耳朵,耳根的红已然悄悄褪去,撇来一抹阴寒的目光。
彼岸狡辩,“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替你祛除阴气太过费神,我去睡一觉。”
任不远不在言语,只默默穿上上衣,站起身整理好后望着彼岸的背影一路走上楼梯,消失在眼前。
他四下打量起忘川客栈。
心里越发疑惑。
“这是哪?我该在这里吗?”
他下意识的朝柴房的方向走去,走到柴房门前,看着里面的物件,有一种极强的归属感由心而生。
他走进去,坐在榻上,又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心安。
“这柴房……难不成是我住的地方?”任不远皱起眉头,“可……看她对我的态度,应该不至于给我住柴房吧……”
呢喃着,任不远很自然的躺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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