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忻姚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那些数字像是覆上了一层雾，朦胧一片，难以聚焦。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挪移，最终落在桌角的咖啡上。
蜜桃乌龙的清甜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气里，不停挑逗着躁动的心，让人回味。
原先以为，去办公室是挨批的，结果尝到了棕霖晚的手艺，不得不说，他的手艺，竟比那些下馆子时掌勺多年的老师傅，还要更胜一筹。
回味起中午的美餐，她依旧意犹未尽……如果还有机会在中午的时候被组长约谈就好了。
她已经期待上了。
不对劲啊！
李忻姚仔细回想起整个经过，兰姐叫她去办公室，她去了办公室后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吃了顿午饭，睡了个美觉，组长给她盖衣服，还接到她住的地方接她上班，怎么像在……交往一样？
这个念头，带着灼人的热度，“滋啦”一下，精准地烫在她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搁在电脑旁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微光刺破了凝滞的思绪。
棕霖晚：【下班后送你回去。】
指尖还悬在键盘上方，这行字就毫无防备地撞入眼帘。
这么巧，她脑子里正想着这位大厨呢，他就这么“如约而至”了。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李忻姚猛地低下头，手指僵硬地在键盘上胡乱敲击了几下，假装专注工作，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她整天和组长走得这么近，办公室里这么多双眼睛探究着，只怕是谣言蜚语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变得不可收拾。
纠结的念头刚冒了个尖，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
棕霖晚：【顺路，正好我也要往那个方向去办点事。】
这句话不偏不倚地解除了她的顾虑，或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那“恰到好处的回复”的缴械，也不知怎的，还有些失落，而她的手指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飞快地敲下回复：
李忻姚：【好的，谢谢组长。】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张志可：【忻姚，下班一起走不！】
后面还跟着一个欢快跳跃的小猫表情包，活泼得几乎要溢出屏幕。
李忻姚：【抱歉啊志可！今天跟别人有约了，改天我们再一起回去吧！】
屏幕另一端，张志可看着这条消息，脑海里就精准地跳出了一个名字——棕霖晚。
张志可：【好吧……你下次不能再把我排在别人后面了好不好[委屈.jpg]】
李忻姚：【好的！】
下班时间一到，李忻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椅子拖动声、关电脑声、同事间的道别声汇成一片。李忻姚动作有些慢，刻意磨蹭着收拾背包，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棕霖晚办公室的方向。
手机上有消息弹出。
棕霖晚：【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李忻姚抓起背包，跟在人流里一起下楼。
她站在电梯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深深掐进背包肩带里，电梯每下降一层，她心跳的鼓动声就会每扩大一格。
直至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人流涌出，一道尖锐、持久的“滋——”鸣声，如同劣质收音机卡死的噪音，深深盘踞在她听觉的深处。
她记得只有在高中上台演讲的时，才会紧张成这样，今天不过是顺路跟棕霖晚一块儿回去就慌成这样了。
又不是没有搭过他的顺风车，平常心！平常心！李忻姚用手在胸腔前抚了抚，把气顺得通畅了许多。
李忻姚快步走出电梯，空气涌入肺部，憋闷的胸口舒坦了些。
就在她微微抬眸，扫向大厅门口时——
猝不及防地跟棕霖晚的目光撞上。
他的目光精准地穿越人流，稳稳地锁定了她，那眼神带着炙热，瞬间将她刚刚努力平复下去的心跳重新点燃，轰然炸响。
刚才的心理建设瞬间土崩瓦解，她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目光，视线慌乱地落在别处。
她以一种近乎挪动的速度，朝着棕霖晚慢慢蹭过去，双肩包带子再次被她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终于蹭到了他面前几步的距离，李忻姚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小声道：“走吧组长，让你久等了。”
“嗯。”
俩人脚步刚挪动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拔高的调子，穿透了下班时分的嘈杂——
“忻姚！”
张志可几步就蹿到了他们面前，气息微喘，笑容咧得更大了些，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先扫过李忻姚，随即热络地转向棕霖晚，“棕组长您好！”
棕霖晚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你们这是要一起回去吗？”他试探性地问道，目光最终落在李忻姚脸上。
李忻姚只觉得完了，被撞个正着！不会他也以为自己在傍大腿吧！她下意识看向棕霖晚，眼神里全是无措。
棕霖晚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顺路一起回。”
张志可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变，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棕组长，您可以载我一程吗？”
他带着豁出去的劲头，厚着脸皮继续开口：“我住的那地儿，正好跟忻姚家方向顺路一大段。您看……能不能也捎我一程？绝对不麻烦您多绕路！”
李忻姚惊讶！张志可说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她什么时候跟他顺过路了。
棕霖晚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平稳无波：“可以。”
张志可像是打了一场胜仗，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太好了！谢谢棕组长！”
移步至车旁，棕霖晚下意识伸手去为李忻姚开启副驾驶的车门。然而，张志可的动作更快一步，他已利落地拉开了后座车门，侧身对李忻姚招呼道：“忻姚，快上车！咱们别耽误棕组长时间了。”
李忻姚的目光匆匆掠过棕霖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随即钻进了张志可为她敞开的车门里。
眼见李忻姚在后座落定，张志可动作利落地上了车，“砰”一声闷响，车门被他干脆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那声闷响仿佛敲在棕霖晚悬在半空的手指上，他伸出的手并未立刻收回，只是就着那姿态，轻轻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嘴角挑了挑：有趣。
……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干净、清冽的气息，和棕霖晚的人一样，还带着一种阴晦的疏离感。
车子汇入傍晚城市拥堵的车流，夕阳的余晖透过前挡风玻璃，在车内投下流动的光影。
“哎，忻姚。”车子刚驶过一个红绿灯，张志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感慨，“你还记不记得小学五年级的那次暑假？我们一起去河里捡小螺。”
李忻姚心头一紧，预感不妙，含糊地应道：“呃……”
“你非要逞能，说能从小溪的一边跳到另一边，结果噗通一声，直接坐在水里！哈哈哈！”张志可放声大笑起来，身体也跟着抖动，“你哭得那叫一个惨，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最后还是我把你背回去的，沉得跟小猪似的！”他边说，边伸手过来，极其熟稔地用力揉了揉李忻姚的头顶。
“张志可！”她下意识地侧头躲避着他的手，飞快地瞥了一眼驾驶座的方向，她又羞又恼，脸颊涨得通红，要不是棕霖晚在，她真想上手掐死这个大嘴巴。
棕霖晚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夕阳的光影里显得冷硬而平静，没有明显的表情波动。
尽管如此，李忻姚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景象——棕霖晚那双深邃的眼睛，正透过镜片，沉沉地望过来。只一瞬，他便移开了视线。
“好了，不打趣你了，还害羞上了，咱两谁跟谁啊！”他身体又侧了侧，“对了忻姚，你住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呢！周末有空没？我去认认门，顺便给你温温锅。”
李忻姚几乎是立刻拒绝：“别别别，不用麻烦了，我跟别人合租的，地方小，乱糟糟的。”她语速飞快，带着明显的慌乱。
“合租？”张志可挑了挑眉，“是跟苏娟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怪想的！改天有空，咱仨再聚聚呗？我记得她最能吃了，也是最能踩雷的。”他兴致勃勃地提议，眼神却紧紧锁着李忻姚的反应。
“那我跟苏娟说说，改天有空再约。”李忻姚含糊地应着。
“那好，我等你！”张志可朝前座探了探身子，“棕组长，麻烦前面靠边停就行！就那个便利店门口！”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24小时开放的便利店。
车子平稳地滑向路边停下。
“谢谢棕组长，麻烦您了！”张志可动作利落地推开车门，跳下车。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阳光灿烂的笑容，对着车窗内的李忻姚挥挥手，“我走了啊忻姚！路上小心点！”然后，极其自然地，再次伸出手，在李忻姚的发顶用力揉了揉，“下次有空一起出去玩！说定了啊！”
他的动作快而自然，李忻姚只感觉头顶被他揉得发麻。她僵硬地点点头：“嗯，再见。”
张志可直起身，又对着驾驶座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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