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忻姚刚拐过通往电梯口的最后一个转角,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另一侧疾步走来。
两人猝不及防,差点撞个满怀。
李忻姚猛地刹住脚步,惊魂未定地抬眼——
是棕霖晚。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李忻姚,他脚步顿住,脸上那份因匆忙赶路的疲惫,瞬间被惊愕冻结。镜片后的双眸骤然收缩,牢牢地锁在她的脸上。
“忻姚?你怎么在这里?”
李忻姚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送朋友来看病。现在要走了。”
“我也是来看望朋友的。”
李忻姚微微侧身,示意自己要走的方向,想尽快结束对话:“嗯。你先忙,我走了。”
她抬步就要绕过他。
“等等。”棕霖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李忻姚的心猛地一沉,脚步钉在原地。
“我待会儿也要离开,你赶时间吗?我顺路送你回公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期待她的回应。
李忻姚拒绝得斩钉截铁:“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很方便。”
她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快步走向不远处的电梯口。
棕霖晚站在原地,看着她近乎仓惶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棕霖晚走了进来,带进一丝冷意。
林蓉原本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一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霖晚!”
棕霖晚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她脸色欠佳的面容上,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偷偷溜出去,连个招呼都没打?”
林蓉心虚道:“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她小声嘟囔着。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万一在外面出事怎么办?”
林蓉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急切地辩解道:“这次多亏了我朋友,就是她送我来的医院的,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朋友?就是那个你只在公园见过几次面的人?”他刻意加重了“只”和“几次面”这几个字。
“她才不是陌生人!”林蓉立刻大声反驳,脸颊因为激动泛起红晕,“她人特别好。”林蓉瞪圆了眼睛,努力捍卫着自己的友谊。
棕霖晚看着她执拗的样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无奈。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语气放缓了些,“蓉蓉,我不是限制你交朋友,你现在对陌生人缺乏起码的警惕心,很容易就被人骗了。”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以后不要随便跟刚认识不久的人单独出去,嗯?”
“她不是‘随便’的人!”林蓉固执地再次强调,“她就是我朋友!”她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棕霖晚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软了下来,“好,她是你朋友。不过,下次去哪里,提前告诉我行不行?别让我担心。”
“嗯。”林蓉这才转回头。
棕霖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上面放着一部手机——他知道那不是林蓉的。
他的目光骤然定住。
这手机……太眼熟了。
“蓉蓉,那个手机是谁的?”
林蓉看过去,“哎呀!她手机落这儿了!”她一把抓过那个手机塞到棕霖晚手里,“你快追出去给她,她刚走没几分钟,肯定还没走远,她要是发现手机不见了,该急死了。”
他急切询问:“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高高瘦瘦的,特别有气质,很漂亮!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包!”林蓉语速飞快地描述着,“她叫李——”
“咔哒。”
病房的门把手,就在这一刻,被人从外面轻轻转动,推开了。
李忻姚带着寻找东西的急切,“我的手机……”话语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病床上正焦急看向门口的林蓉脸上,随即移向了病床边。
棕霖晚站在那里。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手机。
而林蓉的一只手,此刻正无比自然地搭在棕霖晚的小臂上。
李忻姚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病房的墙壁还要惨白。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棕霖晚同样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她。
病房里死寂一片。
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林蓉搭在棕霖晚臂上的手疑惑地晃了晃。
“忻姚?你、你们……”林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声音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看起来好像认识?”
李忻姚强迫自己牵动嘴角,“认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飘忽得几乎不像她自己的声音,“当然认识。”
“真的吗?!”林蓉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度,“霖晚!原来你们认识啊?天哪!我之前还想把忻姚介绍给你认识呢,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了。”
“霖晚”
林蓉叫得那么自然,那么亲昵。
原来,他也会允许别人这样叫他。
“是啊。”李忻姚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语调接话,那声音空洞得可怕,“没想到这么巧。” 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毕竟在这里她是多余的。
“我的手机。”
李忻姚走向前。
棕霖晚被她那空洞死寂的眼神刺得心头剧震,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
他看到了她伸出的手,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此刻濒临绝境的脆弱。
李忻姚拿过手机,收拢手指,抓住了那张逃离炼狱的门票。
“谢谢,我先走了。”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攥紧手机,猛地转身,动作快得近乎要踉跄。
“忻姚!”林蓉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霖晚,你快去送送她呀!”林蓉焦急地推了推僵立在床边的棕霖晚。
他的身体像是被这句话唤醒,猛地一震。他抬步就要追出去,可她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身影在门口的光影里一闪,随即彻底消失。
沉重的病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弹回,发出一声闷响。
那声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棕霖晚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颓然落下。
走出医院大门,李忻姚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漫无目的地走着,每一步都踩在虚空里。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啜泣,而是无声、滚烫的洪流,迅速模糊了视线,在冰冷的脸颊上肆意横流。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人声渐渐稀少。最终,她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退后几步……
与此同时,另一端的公寓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苏娟四仰八叉地瘫在柔软的大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薯片袋子,正嘎吱嘎吱嚼得起劲。面前的平板里播放着搞笑的综艺,她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世界里。
此时,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苏娟皱着眉,没看来电显示,懒洋洋地划开接听,声音还带着没散的笑意,“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的抽泣声。
苏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里的薯片也忘了嚼。
“姚儿?!”苏娟猛地坐直了身体。
“娟儿……”李忻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怎么了?没事,别哭别哭,你在哪?!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她语无伦次,急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薯片袋子哗啦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了,赤着脚就在客厅里焦急地转圈。
李忻姚的哭泣声断断续续。
“别怕姚儿,有我在!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你现在发定位给我。”苏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冲到了玄关,胡乱地一脚蹬进运动鞋,连鞋跟都没提上,另一只手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
“你就在附近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我现在过去。”苏娟人已经冲出了家门,沉重的房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巨响关上,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脚步踩着急促的“啪啪”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巨大的回响。
“姚儿,等着我,我马上到,马上!”苏娟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
公寓的门被苏娟“砰”地一声关上。她半扶半抱地把失魂落魄的李忻姚安置在沙发上。灯光下,李忻姚的脸惨白,眼睛红肿得不像话。
“姚儿,看着我!”苏娟蹲在她面前,双手捧起她冰凉的脸颊,指腹带着安抚的温度,拭去她腮边的泪珠。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咱不哭。听我的,为男人掉眼泪,那可是要倒霉十辈子的,不值当!”
李忻姚嘴唇哆嗦,轻轻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苏娟松了口气,紧挨着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过李忻姚的肩膀,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来,让为父好好哄哄我的好儿砸!”
李忻姚下意识地推了她一下,浓厚的鼻音里夹杂着一丝嗔怪,“你趁人之危。”
“这怎么能叫趁人之危呢?”苏娟立刻瞪大眼睛,表情浮夸,“多少人想给我当儿砸我都不稀罕,谁让我早早地就认定了你这个好儿砸呢!”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晃着李忻姚,试图用开玩笑的方式驱散李忻姚心里的阴霾。
“我怎么叫趁人之危呢!别人想给我当儿砸我都不乐意收呢,谁叫我已经有一个好儿砸了。”苏娟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滚。”李忻姚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哭腔已经淡了许多。
“你忍心让我滚吗?我滚了谁来给你煮方便面吃。”苏娟立刻“受伤”地捂住胸口。
“……我自己也会煮方便面。”李忻姚闷闷地反驳,但身体却诚实地往苏娟温暖的怀里又缩了缩。
“啧!”苏娟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痛心疾首,“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该哭的是我才对吧?”她假模假样地抹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
苏娟这浮夸、拙劣的演技,点亮了李忻姚黯淡的眉眼,见李忻姚笑了,她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重重落下,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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