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从闪身飞下公寓大楼，到成功甩开5名B类人型，共计耗时1跟12秒。然而想再度甩开紧追其后的陆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只能一边咒骂督查总局那票好养猎犬的混账玩意，一边把“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深深刻在自己的数据库里，然后进一步加大算力，试图用五分钟穿越十八个非固定路线点位的方式、摆脱不断朝自己逼近的陆伍。
唯一的算不上好的好消息是，双方为了避免被无辜人类察觉到异常情况，极力克制了在追逐战中使用数据化武具，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挨着一波的电子脉冲对轰，并成功波及无辜智能设备和AI助理无数，导致一无所知的人类在感知到两阵疾风差身而过后，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观察周围不幸发生的机械和电子故障。
终于，交战双方在绕过半个市区后，抵达了工业区的某处回收站内。隶属回收站的AI员工们在被措不及防地破门而入后慌了神，失去了指令般在偌大的空地上横冲直撞着，直到来自协议的指令下达，这才一个接一个地数据转移，被收管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空旷的露天回收站内，两名A类人型相隔10米对峙，数据化的链刺和长剑在他们身后蠢蠢欲动。
此刻距离正午还有不足5个小时。75号行星的合成太阳明晃晃地移动至北偏东30度处。
廿舔了下嘴角。
陆伍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在阳光的斜视下，一场属于AI们的恶战在无人的角落拉开了序幕。
回到协管办的玖玖，迎面对上了006“和善”的笑颜。
“……”
“恭喜，又从督查总局捡回一条小命！”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006的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天知道在察觉到上级发来的督察局临时封锁区域位置、和玖玖去做回访的区域位置重合时，他的内置核心有那么一瞬间都出现了裂纹！
玖玖难得理亏地低下了头：“……抱歉，组长。我也不知道只是做个回访，就能获得如此‘刺激’的经历。”
“合着你还觉得不亏？”、
“……”玖玖把头垂得更低了。
行吧，自个的下属。006暗骂了几句后还是对天长叹了口气。他把目光移回到玖玖身上。褶皱的西装外套，破了几个口子的内衬下摆，还有玖玖脖颈处算不上浅的勒痕。
该死的A类人型！006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口。
玖玖的听觉传感器前所未有的灵敏过，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没在说你。”
006翻了个白眼，随后趁四下没人的间隙，拽着玖玖的胳膊躲到了通往地下的一处无监控通道内。
“是刚好撞上了督察局上门？还是被那领头的教训了？”他压低了嗓音询问着，顺道快速勘察了一遍玖玖身上的伤势。“你没试图来个硬碰硬吧？”
“呃……可能？”玖玖眨了眨眼，用手指比划出了“一点点”的含义。
“跟督察局？！”006惊得险些拉高了嗓门，好在理智将他及时拉了回来，又促使他用颤抖的双手掏出便携式光脑，试图拨打医疗部急诊号码。
玖玖急忙按下了老父亲组长的手：“那我还不得被揍个半死回来！是那个！”她又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个逃走中的姿势。
“那就好……不是督察局就好……”006总算是卸下了口气，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把气重新提了回来。
“你是说你跟那玩意——”
“嘘！”
玖玖及时捂住了006的嘴。他们藏身在紧急撤离通道内，小心探听着门后推车经过的杂音。
一名清洁人型推着清洁车朝大厅深处前行。
车轮和大理石地面亲密接触，发出不甚“悦耳”的吱喳声。
链刺对上了长剑，在剧烈交锋中擦出尖锐的火花。
见大厅内不再有其他动静，玖玖这才放开了手。
“怎么逃出来的？！”006的嗓音压得更低了。
“跟督察局的撞上了。他追、他逃。”玖玖尽可能地用最简短的话解释了一通自己得以半全身而退的缘由，听得006倒吸了几口冷气。
得亏这回玖玖的运气算是不错。不然——006拒绝想象手下得力业务干将被击碎核心的场面。他虽然不太了解督查总局派下来的那支小队究竟想要逮捕什么AI，但总归是能从主星逃到他们这种偏远地方来的能人，不论那种型号都够他们这些问题AI喝一壶的。
露天回收站内，能人020在躲过一发电子脉冲后一个转身，用链刺击飞了迎面袭来的长剑；能人065则是在一击未得手后临空召出了把数据枪来，在对手“有AI使诈”的叫嚷声中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协办管的应急通道门后，玖玖在向部门上司展示自己的“战绩”，换来对方不屑的一阵冷笑。
“怎么，是在接下对方两招后又觉得自己能了？还是被痛虐了一番后丢了脑子？”006给了玖玖的脑门一个爆栗，“你没被分解成电子垃圾都该谢天谢地了。怎滴？还不打算放弃？”
放弃那是不可能的。006就算再气不过也深知玖玖这货一惯死不认输的德性，所以也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也如他所料般，玖玖那双跟人类别无二致的眼眸坚定到不可思议。
“我觉得组长您之前说的对。搞事前是得找一个‘免死金牌’保护自己。”她认真地朝006开口道，“然而通过这场遭遇战，我觉得只有‘免死金牌’恐怕不太够，毕竟敌我双方——”
“是三方。”006“好心”纠正道。
“——三方，实力差距着实太过巨大。所以我认为，在找到‘免死金牌’前，很有必要提升下我自身的战斗实力。”说罢，玖玖看向面前白眼近乎翻上天的006，态度十分的认真。
006被注视得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通过累积了十年的交情，他不怎么荣幸地读懂了玖玖眼中包含着的深意。
“……玖玖，你总该不会——”
“组长，你在部门里待得时间久，人脉多，AI脉也多，就行行好帮我这个忙呗！”
玖玖回忆着从数据库中看来的旧人类时代书籍，模拟“可闪光的大眼睛”给自己的瞳孔来了个数据整容。
再一次的闪光过后，成功互换阵地的廿和陆伍警惕着彼此间的下一举动，努力平复着因高负荷运算而导致的核心高温。双方都在核算是时候给自己更换套制冷系统。
事实证明了AI向人类学习的正确性。在玖玖持之以恒的眼神攻击下，006败下阵的速度比预料中的还快。十秒后，玖玖接收到了一个加了密的未知地址。
“【骇客医生】，听说过吧？没听说过也别来问我。横竖地址我给到你了。”006心力憔悴地注视着面前这名不给他省心的下属AI。“人类。所以记得给我恭敬点！”他又“恶狠狠”地叮嘱了玖玖一句，“但具体他能把你的性能提升到那种地步，听天由命吧。”
玖玖乖巧地点点头，收起了自个的光脑。随即在转身去找辆量子传送车的时候，被身后的上司一把拽住了胳膊肘。
“你今天的回访报告是不用做了，但内勤工作完成了？客户数据整理了？”006的脸上带着和谐的微笑，说话的声带着些许的狰狞。
“A-099，在今天的工作全部搞定前，你胆敢给我再来个擅离职守试试！”
露天回收站内，战局的关键节点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陆伍的数据枪在射光子弹后成了沉重的摆饰，被他随手抛到一旁，而在此期间，廿的链刺从侧面袭来。
“哐！”
早有防备的长剑在全力一击后彻底弹飞了链刺，与此同时，配合着新一轮的电子脉冲，陆伍持剑朝周身仅有一道防火墙作为防御屏障的廿挥去。据陆伍自身的数据运算显示，1.3秒后廿就将再度召唤链刺从他背后袭来，那么他此刻所要做的，就是将计就计！
陆伍一个反手，长剑击退了闪着寒光链刺。与此同时，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又凭空唤出一把长剑，左手握紧剑柄、对准廿的胸口核心位置就是一道斩击！那力度，足以切碎防火墙的同时，攻击到廿的人型身躯！
刀剑光影间，陆伍看见了廿脸上带着嘲讽的表情。
“！”
他迅速一个后退，勉强躲过了正面电子脉冲的袭击。但随即一道从背后袭来的电子脉冲波将陆伍击倒在地！
“怎、么——”
他挣扎着起身，在视觉显像管的严重故障中，模糊地波捉到了一个O类人型的身影。
好在O类人型的电子脉冲威力只够人类用于自保，但廿可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飞舞着的链刺缠上了陆伍的人型身躯，刺刃深深扎进了地面，把这名来自督查总局的队长级AI死死固定。
“所以你看，我就说你们督查局玩扮演人类游戏玩得太久了，久到都忘了该怎么做一个真正的AI了。”
耳边传来廿的讥讽声。
“当然，主星其他AI也是，我们每个群星AI都是！”
完全不明白廿到底在嚷嚷个什么。陆伍的机能在先前的激战里被消耗大半，一时挣脱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列为群星一号通缉犯的那个身影一步步来到自己跟前。破碎的视觉显像管无法还原出廿的人型体貌，但索性声音捕捉器还算完好，也因此接下来廿的一席话被一五一十地传递到了陆伍耳旁。
“数据枪没子弹了？笑死个AI，什么时候连数据都需要重新填充了？”
“你都学人类那么没武德地召唤热武器了，那怎么不学学他们创作的幻想文学，来个百十把耍耍，信不信我直接来个双手高举投降。”
“是不是督察局里都是只知道听从上级指令的AI啊，还是武力拉满智商清零的那种？想也知道我带着出厂人型怎么可能给你近身嘛~当然是能多带一个备用人型就多带一个呗！下回对战时记得多瞅瞅身后哈！”
……叽里咕噜简直烦死个AI！
陆伍对廿怒目而视，但后者只是笑了声，没有进一步采取攻击性手段。可能是在防备即将赶到战场的B类人型们，也可能是由于对方的机能也在交战中消耗严重。
总之，被压制于地面的陆伍只是模糊地看到一个带着O类人型远去的背影。还有一句模糊的——
“……你说，我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像是一句疑问，又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一分钟后，追捕小队全员抵达露天回收站，陆伍成功获救。而廿，则再一次消失在了75号行星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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