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思铭也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闫客楚应该是属于比较富裕的一类人,自己又是个自由漫画家,也能赚个不少,可为什么不去学个驾照?买个车出行多方便。
可闫客楚说,他高中毕业后也学过,但脑子太笨,好几年都考不下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当然是假的,真相只有他一个人明了。
回想起第一次见李思铭,闫客楚真的内疚到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八年前,朋友失恋了,闫客楚把自己的车借给他去散心,结果朋友酒驾出了车祸。
……但他逃逸了。
那条路很偏僻,路又很陡,晚上很不好走,所以很少有人走这条路,也就没有设置红绿灯和监控。
车祸地点没有任何线索,警察也很难找到肇事人,所以那场车祸至今都是个悬案。
通过本地新闻里报道的,他们知道了当时车内还有一名孕妇,怀了双胞胎。
当时她大概是乘出租车去医院检查的,因为在她包里发现了病例。
本应是双喜,最后却变成了三悲﹣﹣大人大出血,医院血库 O 型血紧缺,最后大人小孩一个没保住。
司机只轻度摔伤。
事情过了一个月后,朋友很自责,又不敢去自首,最终精神崩溃,失足摔下楼梯——死了。
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他打听到那名孕妇还有一个已经十岁了的孩子,这个孩子也就是李思铭。
再过了几个月,他又打听到,这个孩子的父亲过世了。
那是在车祸一年之后,在福利院里,他见到了这个漂亮的孩子。
听说男孩的爸爸在工厂里机器操作失误,胳膊被卷进了机器里,导致整个人被带进绞石机,同事合上电闸时,他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血肉模糊的,完全看不出了人样。
为了不显得自己偏心,闫客楚去见这个男孩时,买了很多零食,孩子们都争着来抢,只有李思铭,躲他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当时的闫客楚二十七岁,并没有到法律允许的收养年龄,收养计划就只能先作罢了。
但他每个月都会去一次福利院,回想起来,每一次去李思铭都小心得叫人心疼。
这样过了三年,闫客楚终于等到了自己30周岁,是法律允许的收养年龄,他决定领养这个孩子很久了。
福利院院长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先生一定要这个孩子,因为多数人都喜欢要一个年纪小的孩子,而当时李思铭已经14了,但他还是很为这个孩子高兴,这位闫先生很面善。
“思铭,如果跟着闫先生,他会抚养你,让你继续读书的,你愿意和他回家吗?”院长是个和蔼可亲的五十岁妇女,说起话来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可李思铭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闫客楚和院长对视了一眼,转而笑了笑,问他:“孩子,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李思铭欲言又止,闫客楚以为他不愿意,也就不打算强求。他尴尬地笑了笑,对院长说:“那算了吧,改天再说吧!”
院长叹了口气。
闫客楚刚一转身,就觉得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地拽了一下,他震惊回头,发现果然是李思铭拽了自己的衣角。
“怎么了?孩子。”
李思铭小脸憋的通红,问:“先生,可以带我回家吗?”
闫客楚先怔了怔,然后笑了,“当然,我还以为你不想跟着我呢?”
男孩愣了愣,终于问了句想很久的问题:“先生,我可以不叫你爸爸吗?……我有爸爸的。”
看着男孩快哭了的表情,闫客楚心疼的不得了,原来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当然,其实我是你妈妈的一个好朋友,那你以后就喊我舅舅吧!”
福利院的经济条件并不好,闫客楚早就发现李思铭的一双小手冻得通红。
这还算好的,到了寒冬腊月的时候更吓人,几个手指都冻得直接裂开,破裂的地方向外翻着肉,有时直接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四年了,一到了冬天,李思铭的手还是会毫无防备的冻裂。医生也说,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调理好的。
想到这,闫客楚叹了口气。
阳台上落下一只不知谁家的鸽子,“咕咕,咕咕”的叫着,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照进室内,闫客楚打开玻璃窗向下望,目送着远处奋力蹬着脚踏板远走的背影。
都高三了啊……是不是该给他买个电
动车了?
闫客楚两三口吃完早饭,认命似的回到自己画架前,看着自己只起了个轮廓线的画纸,他内心是绝望的,今天一定得完成他拖了一个月的画稿了。
正在他全身心投入画作的时候,手机铃响了。在一个无比安静的环境里,闫客楚被这聒噪且不合时宜的手机闹铃吓了一跳,摁完接听键就直接放到了耳边,连手机来电的备注显示都没看。
“喂,哪位?”闫客楚问。
电话那头的人显得很犹豫,过了两三秒,才开口:“客楚……好久没联系了,还记得我吗?”
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被李思铭骑走了,闫客楚只能走着去了星澈咖啡厅,好在离家并不远,走路20分钟就到了。
打电话的人名叫严谨,是闫客楚的前男友。自从发生了八年前的车祸,严谨就不声不响的去了北京。
走进咖啡厅,闫客楚一眼就认出了他,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严谨就坐在了离门口最近,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
严谨好像比从前瘦了很多,穿着浅色牛仔褂,在那里闭目养神。他长得很好看,是自己曾经痴迷的长相,但现在,闫客楚脑子里常常浮现另一个少年的面孔。
没有过多的犹豫,闫客楚径直走了过去,走在了他的对面,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对方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了头。
“客楚……你来了,这么快。”
桌子上摆放了两个咖啡杯,一杯离严谨近些,另一边稍远些,应该是帮闫客楚点了一杯。
闫客楚坐在他的对面,点了点头,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好,北漂了八年,现在混的房租也交不起了。”严谨嗤笑了一声,说话间没有半丝难为情,应当是已经认命了,“所以我想回来发展,还有…来和你道个歉。”
闫客楚放下刚刚拿起的咖啡杯,认真地说:“严谨,你不需要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严谨低着头,稍稍靠近了他一点,问他:“我走之后,你还有没有再……”严谨边说边下意识看向闫客楚的手腕。
不出他所料,闫客楚带了手表。
“没有!”闫客楚言简意赅道。
严谨以为他是太在意,就立即住了嘴,没有继续往下问,可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的手腕。
发觉到自己有点太过专注后,严谨尴尬地抬起头,不巧与闫客楚对视上了,他赶紧做出反应,说道:“没有就好,没事就好。”
但他注意到,闫客楚带的是一块宽表,而且那块表的指针,已经停止转动了,一直停留在四点的位置……大概是遮盖伤疤用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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