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十五的月亮挂在乌云缭绕的天空,时隐时现,窗边的风吹进屋子里,这里的格局已经和之前的陋室大不相同,即使住进了这里已经一段时间,可李璇还是有些想念陋室时的温馨,那里的一砖一瓦,皆出自她和长卿的手,这里即使豪华雅致,亭台楼阁,可终究缺少了一份归属感。
她不是一个喜欢悲冬伤秋的人,可在这个一年一度的佳节,总还是忍不住的会思念家乡。
以前的时候,因为自己的病情,在家里的每一个节日,父母总会格外的注重,也只有每到这个团圆的时节,她才会格外的想念,心里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手,一下一下的攥着自己的心脏,不重不轻的蹂躏,说不上剧痛,还是酸涩。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念那个温暖的家。
“主子,晚宴就要开始了,该走了,”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李璇整了整自己的心绪,又换上了那副懦弱的模样。
长卿这些年并不常常出现在人前,李璇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常常的带着他,所以,这给了长卿不出现在宴会的理由,这场看似平静的宴会,却终将不会平静。
柔若无骨的舞姬跳起霓裳舞,翻飞旋转,美的让人目不转睛,一舞作罢,一群赤膊的汉子走上台,铿锵有力的鼓声伴着赤膊汉子的有力击打,将全场的氛围瞬间点燃,赤膊汉子不时的随着越鼓的击打而呼喊,犹如千军万马袭来,战歌阵阵,战马嘶鸣。在场的好男儿无不热血沸腾,仿佛真正的到了战场之上,与番邦热血厮杀。
一曲作罢,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走上台去,此人长相偏向胡族,肤色偏白,一双蓝色的深目,鼻梁高挺,五官精致,面如好女,又无任何的脂粉之气,真实长得一副好相貌,且他不穿官服,中秋天色见凉,尤其是夜晚,已经能感到凉意,可是他只穿了一件短链衫,露出了长长的胳膊,那胳膊皮肤白皙,肌肉紧实饱满,充满力量。
李璇识得他是番邦的呼延畅,一个来自北突厥的贵族之后,因为意外得了陛下和贵妃的青眼,而留在京中做了官,呼延畅满目含笑的走上台区,说着稍微蹩脚的祝福汉话,深深鞠躬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灵活的挑起家乡的舞蹈,替补,旋转,飞身,倒立,每一个动作都出乎人了意料,可又意料之外的好看,稀奇的东西总是让人挑起兴趣,在场的人无不称奇。
李璇看的出奇,随着陛下的开怀大笑,这场舞蹈也终将谢幕,呼延畅心满意足的下场,随着而来的是舞剑,这个节目是贵妃首肯后的节目,因为,陛下说是看够了往日的舞蹈,想要看点不一样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幕。
当剑从剑鞘出来的那一刻,李璇心的不安得到了证实,因为她在那里面,看到了一团浓的发黑的恶意。
变故发生的突如其来,让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女眷哭喊声,宫人大喊着护驾,刀刃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这些发生的时候,李璇下意识的冲上前去守护陛下。
挤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她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真正护驾的人,一片混乱中,她看到呼延畅举起了弓箭,一下子射向了人群中的陛下,她下意识的伸出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握住了还在颤抖的利箭,那箭就在离陛下一拳之隔的面部,被她稳稳的握在手里,谁也不曾想到,她这个几近透明的皇子,还能有这样的身手,明明陛下身边,尽是一些武力低微的宫人。
那终日里坐在宝座上的圣人,已经被这近到咫尺的利箭惊破了往日的从容,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庆幸,震惊,而后在他一声声的爱妃呼喊中,离开了这个纷乱的局面。
等李璇一身铁锈气息离开这个战场的时候,她疲惫的看着出现在这里的长卿,她有很多话,可是不知道该想问那一句,是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只是疲惫的靠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往自己的寝宫里走,陛下已经离宫,这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真相,而她被临危受命,同端王共同担任了守护皇城的职责,她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长卿,快,和我一同去大明宫,”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蹊跷了,她的脑子在没有血液的影响下,才开始一点点的恢复理智,端王,这个人才是最大的变数,她只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大王离宫,猴子也是可以称霸的。
金吾卫本就是端王的势力,就算不是他的势力,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她顾不得自己满身的血污和疲惫,如果真是这样,李璇突然顿住,脚一步也迈不出,如果真是这样,那端王现在,恐怕已经掌握了整个皇宫,就算他想要那把龙椅,也是能坐一坐的。
而她,成了一个可杀可不杀的存在,杀了她无伤大雅,不杀她可以落一个好名声。
她颓然了坐在石凳上,石凳的冰凉透过层层衣物传至肌肤,让她纷乱的心绪有了片刻的安宁。
今夜的长卿似乎格外的冷静,她扭过头看着静静站立的长卿,她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她的眼睛里一定盛满了冰冷,审视,怀疑,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庆幸。
“长卿,我该如何?”清君侧,亦或是助纣为虐?
杀戮后的夜格外的宁静,这种宁静中夹杂着血腥,恐慌,不安,还有禁军的脚步声,口令声,就连满月,都似乎厌恶了人世间的贪婪和丑恶,而躲去了乌云后面,不肯再看着人间一眼。
他出奇的冷静,也许只有在这一刻,李璇才真正的见识到长卿的神秘。
“主子,陛下在众人的掩护去了宰相胡大人的别庄。”
他的一句话,李璇瞬间明白。
“长卿,我们回去,不,我们去之前的住的冷宫。”
柿子树下,一只早就僵死的蝉落在地上,青涩的小柿子落在它的身侧,如果不是那只青涩的小柿子,李璇不会看到这只黑漆漆的蝉,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霉菌,似乎早就死了很长的时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这只已经死了的蝉根本就不知道黄雀伸手。
这场声势浩大的刺杀,拿了一只根本就早已经死透了的蝉做诱饵。她忽然想到了呼延畅的那张脸,他是一个李璇现在还看不透的人。
长卿拿起剑在院子里舞起来,身姿翻飞,每一招都灵秀异常,堪比最完美的招式,又招招都带着杀气,这里足够安静,足够两人压抑自己心里的不安。
李璇越是不安的时候,她越是安静,安静到自己都令之发指的地步,她仔细的沐浴,熏香,梳发,更衣,一壶井水在炭火上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茶水入杯,淡淡的清香飘散,她却只是看着,一动也不动。
长卿将剑收入剑鞘,那剑鞘上刻着一个形似玉兰花的镂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剑鞘的模样,她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
系统在这时突然惊慌的喊道,宿主,快,陈玉要死了,快去救他。
似乎它每次的惊慌都是因为陈玉的生死,李璇按住性子,她一定要知道自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她按捺住自己的躁动,冷眼看着默不作声的系统在脑海里疯狂的警告她,
突然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宿,主,宿主,陈玉是,一个很重要的,很重要的,存在,一定要保护他,一定。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嗓子,莫名的有了一点点的人情的味道在里面。
接着又是一个类似机械的声音,满是冰冷,只有警告,请宿主快去救陈玉。
李璇不顾长卿的劝阻,执意离开,她似乎在长卿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但这些和任务失败闭起来,似乎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她将自己外面所套的华服脱下,露出里面的夜行衣,放火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她毫不留恋,放完就跑,从大明宫的一侧开始,接着迅速到敬和殿,那时早朝的地方,即使是端王也不能放任不管的地方,敬和殿是砖木结构,高大宏伟,尽显皇室尊严和霸气,造价不菲。
火在风中飘飘渺渺的升起,宫人们纷纷救火,李璇知道她的时间不多,这么显眼的地方,早就储存了不少的水,而且发现的早,根本就烧不起来。
她飞速的离开,往陈玉所在的地方赶去,就在这时,禁卫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李璇心中暗叫糟糕,惊动了禁卫后,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营救陈玉的机会了。
好在今夜的风吹动了燃烧的火苗才让她躲过了一劫。
端王真实一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才刚刚结束了杀戮,又开始了作恶,门打开的那一刻,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惊讶,又有意料之中癫狂。
“哈,又钓上来一条鱼,孤的好弟弟,孤就知道,你也喜欢他。”
李璇看着他脸上那还未干涸的血迹,还有地上重伤的陈玉,角落里已经荫蔽好的暗卫,这一切,都表明了这是一个陷阱,还是她心甘情愿跳进来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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