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半青不黄的竹叶被秋风吹的簌簌作响,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恰好李璇的耳力好,听见了这一声近乎呢喃的声音,她仔细一看,人就躲在竹叶的后面。
“出来,”她从声音听出了来人是谁,果不其然,就是陈玉。
“你找我有何事?”陈玉的脸色差的可以,在凄冷的月光下,惨白一片,她前段时间还曾刻意的想要结交他,谁曾想风水轮流转,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张脸实在是长的好,让她的话里多了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耐心,这点耐心恰好被陈玉所听到,他低垂了眼皮,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委实有点乖觉。
李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了一些改变,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想为殿下效力。”
他抬起眼,与她的眼睛对视,好一会儿,对于陈玉来说却如同过了十年半载,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在自取其辱的时候,她回答了。
“哦,为何?”她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眼睛清澈透底,里面的情绪只需看一眼便能知道眼睛的主人在想些什么。她像是手里拿着一把饵料的垂钓者,有耐心的等待着鱼儿咬钩。
如此近距离的盯着少年,不曾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他的眼睛里明显有些紧张,有些无措,像是某种迷路的小动物,蠢蠢的一点点的靠近她。那样的天之骄子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在她审视的目光下一点一点的迷失。
“知道吗?像你这样的我今天至少见了**个,白钺清。”她终于大发善心的开口,顿了顿,她凑近他的耳边,如同恶魔般的声音引诱着他,“净身房的老太监知道吗?我要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如果你能,”她未将话说完。
耳边的热气让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难以控制的汗毛直立。绷紧的皮肤传来阵阵疼痛,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这个宫里,也只有他会这样喊他以前的名字,陈**上的伤口此时隐隐作痛,强压下自己的警惕心,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吗?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介于少年和成年人的中间,有些微微的暗哑。
“你该说奴婢知道了,这宫里多的是想看你笑话的人。”看着他走远,李璇抿抿唇,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会是一把趁手的好刀,只是,还未开刃罢了,她不介意亲手打磨一把属于自己的利刃。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热血沸腾,一把漂亮的刀谁能不喜欢。
“主子的心情很好,因为他吗?”长青曾见过陈玉与人比武,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定然不俗。只是,那样的人,掌控起来怕是格外的棘手。
她的确是因为陈玉的主动投诚高兴,看见长卿眼中隐隐有些担忧,她轻轻一笑,月光下,她的脸愈发的柔和起来,颇有些动人心魄。
她的美不分雌雄,虽好看,却因为深邃立体的五官,并显不女气,长卿的呼吸顿了顿,扭头看向一边,听到她微哑的声音,“掌控一个人何其难,长卿,我从未想要掌控谁,只要他能为我所用,那他对于我来说就是有用的。有私心又何妨,是人就有私心,现在的他不过是急着找一个能靠住的靠山,以躲避勤王的逼迫,拥有共同的利益时,帮他一把又何妨,况且,现在的他深陷泥潭,如果没有人拉一把,就真的埋没了,那多可惜”。
接着又说,“我高兴的是这次看到的他和之前有了一点不一样,我想看到他的改变。”他的出现,让她孤寂的心微微的动了动,就像是一个寂寞的孩子终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以前可能那个玩具不曾属于她,她只能远远的观看,但现在,玩具自己走过来了。颇有一种星星坠落入她手心,任她把玩的愉悦感。
长卿为她的话微微的有些出神,这让李璇有点好奇。不过,她从来都不喜欢打探长卿的秘密,隐隐约约的感到长卿的秘密或许会导致他的离开,她一直是一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而她的这种态度是长卿所喜欢的,他不是应该被束缚在宫里的人。
李璇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奄奄一息,却通身的杀气,将她吓的不轻,那样的杀气,她只在杀手和久经沙场的人身上见到过。虽然他唤她主子,可没有丝毫的奴气,就像在叫她的名字那般随意。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她很高兴,能有长卿这样亦师亦友的陪伴,是她的幸运。
“五哥,你这是要出宫吗?”她现在住在以前她五哥幼时曾住过的宫殿里,是以在这里见到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这样晚了,他怎么来这里,难不成是来找自己的?李璇的食指和拇指捻了捻,猜想燕王李乾的意图。
“父皇召见,谈了一些政事,想起你搬到了这里,便想着再晚都要来瞧瞧,看看你住的可还习惯,有缺的没有,”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关怀,如同普通人家的哥哥关怀自己的弟弟那般。
他是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抱到的第一个大腿,如果没有他,她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所以,她不免带了真心,只是他在几年前就封了官,外放出去,两人就很少见面了。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她有些高兴,眉眼间都带了些笑意,如同几年前一般,走上前去,拉住来人的手。
“五哥,进来看看,你以前的东西我都留着,基本上没动,看到这些就像看到了五哥以前还在的时候,亲切的很,”她的脸上带了点憨憨的讨好,领着人往殿里走去。
洒扫的小宫女见两人走进,急忙行礼,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没能让燕王李乾看到,却让李璇捕捉的了,她状似无意的在两人之间看了看。
“五哥,大殿后面的甜柿熟了,我让长卿去摘一些来,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今年又结了不少,红彤彤的挂了一树,看着就想吃。”两人的相识就是因为那颗柿子树,那年因为一场暴雨让本就破败的围墙倒塌,露出了围墙里的果树,她恰好饿的发慌,见四下无人,便将主意打到了柿子树上。没想到树的主人恰好来到,将她抓个正着,李璇的脸上带了些回忆。
“许久未见,你啊,还是这般贪吃。”见她的脸上带了回忆,李乾也想到了两人的初见,气氛这才真正的亲切起来,毕竟两人着实很久未见了。
摸着自己头上刚被敲打的地方,李璇有些不可置信,虽然不疼,可是,她都这般大了,李乾怎么还敲她脑瓜崩,她不由的有些委屈,表情看着就很好笑,有些呆愣愣的样子。
李乾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的笑出声来,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环顾了一眼大殿里的陈设,满意的收回目光。看着因为自己一时手痒而没能忍住后,被脑瓜崩惹恼的李璇,没忍住又笑出声音。
清朗的笑声让李璇的面皮发烫,恼了一般甩开他的手,喊了一生长卿,见长卿还没有来,就自顾自的走出大殿 ,正好看见他提着一篮子红柿走来。
接过红柿,板着脸递给李乾,“五哥,我已经是大人了,快能娶媳妇的年纪了,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李乾接过篮子,连忙道歉,“是,五哥错了,不该弹快该娶媳妇少年的,”他忍了忍笑意,“五哥真诚的认错。”
“看在你长的英俊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我这叫大人大量,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免得五嫂背后说我。”她有些不舍,今日见一次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宫里的亲情本就淡薄,久时不见,更添几份陌生。
“几日后有宫宴,届时有不少大臣的家眷会来,若你有心仪的姑娘,记得和五哥说,五哥定会帮你。”李乾的话语里虽然带了揶揄,可却是满满的真心实意,接着又说:“我走了,记得好好吃饭,太瘦了些,姑娘都喜欢强壮一些的少年。”
看着李乾走远,她回过身,想到几日后的宫宴,心中思索着要做什么准备,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到时候,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耽误人家的一生吧。
想到李乾,她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绑在皇贵妃的船上,那条船斑斑血迹,满是漏洞,稍有不慎,就要船毁人亡,或许自己可以如几年前一般,再次抱紧他的大腿。只是不知道,兄弟情可以维持到几时,李乾可曾想过那个位子。
太子谋反,给了他们太多的野心,各个心怀怎样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只能打探和试探着走。目前,最大的障碍就是勤王,数他风头正盛,也最得当今的看中。
而李乾,外放数年,历练颇多,比之勤王有过之而不及,且他为人和善,母族又是望族,不争不抢,踏踏实实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次归来,李璇的心想到这里颤了颤,可能自己真的猜中了。
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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