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河打岔过去，“大爷的珍藏都是些好物件，您祖上肯定是做大官的。”
大爷一听，眼睛炯炯发亮，得意道：“我祖上出过进士呢，这些老物件一代一代传下来，到我这，唉，要不是家里有难处，我真不舍得卖。”
赵先河连忙笑道：“您放心，大爷，我一定给您个好价。”
碗和瓶子都谈妥了，赵先河没提陶罐，不管这玩意儿值不值钱，白兰就杵在这，他也不敢收这玩意儿。
白兰戳了戳他后背，提醒道：“那陶罐也是老的，你一块儿收了呗。”
赵先河扭头震惊地看了白兰一眼，见她眼神坚定，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跟大爷谈价。
大爷不懂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但这么大个罐子，赵先河只出五十块，他不愿意卖，赵先河只得加价到二百，赔本收了这么个陶罐。
白兰拎着那只陶罐，三人从大爷家里出来了，走到车边，那些孩子还在围着赵先河的车看个不停。赵先河从后备箱取出大哥大，重新别到腰上。
他专门在后备箱搞了个放瓷器的木箱子，里面铺满了麦草。
将东西放好，几人上了车，白兰依旧带着陆陆坐在后排。陆陆扭头看向白兰，他看着白兰严肃的表情，，赵先河一上车，白兰立马就说道：“先河，咱们回城。”
“妈妈，怎么了？”陆陆小心问道。
白兰看向陆陆，挤出笑脸，“没事，陆陆，你真厉害，一眼就认出那方盖碗是老的，你跟你那师傅学的吗？”
陆陆点了点头，透露道：“我师傅可厉害了。”
“这么个厉害师傅，你从哪认识的？”赵先河发动了车子，一边掉头一边问陆陆。
陆陆眨了眨眼睛，“在潘家园啊。”
“什么时候引荐给我认识认识，我那古玩店还真缺个顾问呢。”赵先河说动。
陆陆沉默片刻，“可是我师傅不让我说的。”
“玩神秘呢？”赵先河笑了笑，“那行，那咱请厉害师傅的徒弟吧，陆陆，你这不放暑假了吗，上叔叔店里玩去呗，叔叔给你开工资！”
陆陆吃惊地瞪圆眼睛，“我？”
赵先河重重地嗯了一声，“是啊，陆陆，你去帮叔叔看两个月，叔叔给你这个数。”
他比了两根手指头。
“先河，可不兴用童工的啊！”白兰说道。
“别啊，兰兰，你不去，不能不让陆陆去啊，其实这也是个陆陆锻炼的机会嘛，对吧，就当时一个学习机会。”赵先河说道。
白兰去看陆陆，小家伙眼神亮晶晶的，显然是心动了，白兰不愿意打击他的信心，但是鉴宝这行不是那么好做的，“先河，陆陆还小呢，他也不一定见识那么全面。”
陆陆听了白兰这话，眼神一暗，抿紧了嘴唇。
“古董这行吃经验，普遍认知年纪就是经验，陆陆才六岁，他真去你店里，恐怕顾客会以为你怠慢人家。”白兰知道她的阻拦会让陆陆失望，可那古玩店是赵先河的，她不得不考虑风险。这就跟陆陆藏在胡同猫眼背后鉴宝一样，大家看不见他的容貌，都以为经验丰富的大师，如果知道陆陆仅是六岁稚儿，不管他鉴宝多神，没见识过的人听了多半也就是一笑了之。
“那不要紧，咱陆陆是有真才实学的。”赵先河笑道。
白兰摸了摸陆陆沮丧的小脑袋，“我看，让陆陆去你店里做个泡茶小童，来客人的时候他也能在旁边观摩学习。”
陆陆一听这话，立刻惊喜地抬起头来。
白兰敲开陆学霖独居的小平房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兰兰，你...你来了！”陆学霖对她的出现又惊又喜，连忙将人让进门。
“你骑车过来的？吃饭了吗？”惊喜过后，当白兰时隔两年站在这个曾经两人的小窝局里，两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局促。
白兰的目光不自觉地飘过房间每一处角落，她和陆学霖刚结婚的时候，就住在这个十几平的小房子里，两人座的沙发，茶几，书架，实木床，所有东西都是他们俩亲手置办。她已经两年多不曾走进这间小屋，熟悉感扑面而来，她这才察觉到，陆学霖竟然一直没有换过布置。
她不觉眼眶一涩。
刚洗过澡的房间，水汽在空中弥漫，当年为了她洗澡方便，陆学霖特意在房间里隔出一小间卫生间，让她免于奔波公厕，为了这个小小的卫生间，他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街道办，才将下水道的手续办成。
两人沉默不言，又不约而同地朝彼此看去。
刚洗过澡的陆学霖头发尖上挂着水珠，斯文的眼镜一摘，那股子藏在年龄和职业下的粗狂帅气浮于表面，与那个不苟言笑的陆处长有天壤之别。两人眼神交汇，残留在这个房间里的过去的亲密相爱无声无息地攀附在他们身上，从四肢百骸的毛孔悄无声息地融入，将两人的心脏团团包裹，酥麻又疼痛。
“兰兰...”陆学霖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白兰跟前，将她紧紧抱住。
那样清晰的心跳在耳边响起，不同于梦中的冷淡，陆学霖身上的暖意那样真实，飞快地修补着夫妻纽带上冰凉的裂缝。
白兰闭上眼睛，这样久违的温柔，差点让她沉溺进去，但在某个瞬间，那些裂缝受不住热烈，膨胀起来惊醒了她，白兰的理智回归，她推开陆学霖。
“兰兰？”
白兰后退两步，飞快地整理了情绪，“我过来是有要紧事跟你说。”
白兰将拎过来的布袋打开，让陆学霖看清里面装着的陶罐。
“我看这陶罐的工艺，像是汉代。”白兰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只说公事，“这陶罐看样子是刚从墓里挖出来的。”
陆学霖脸色也严肃起来，他找出手电和放大镜，仔细地研究了半天，认可了白兰的说法，“是，刚挖出来，你在哪得来的？难道是乡下？”
“对，我跟先河今天下乡的时候，从一个老农手里收来，他说他在田埂边捡到的。又一座汉代古墓被盗挖了。”
“我明天带人去看看，在哪个村落？”
“在大石镇底下一个小村子。我听那老农说，前天晚上还有车开进了村，恐怕是那伙盗墓贼在踩点，我琢磨了一路，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陆学霖迟疑了片刻，“有消息说在赤山活动的盗墓贼流窜至京津冀附近，这伙犯罪分子狡猾且组织分明，好几次组织抓捕都被他们给逃了，这伙盗墓贼跟其他的不同，他们有组织，手段狠辣，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现在也算文物局的人了吧？再说，我熟悉路，带你们过去。”白兰对这些盗墓贼深恶痛绝，想亲自参加抓捕行动。
“我们只是先去探查，等消息确实了，就通知公安机关联合执法。”陆学霖说道，他还是不愿意白兰涉险，“再说你的腰伤也没好，就待在家里休息吧。”
白兰定定地看着他，看得陆学霖没了办法，“行吧，你实在想去的话，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不跟他们正面交锋，只是去探查情况，一旦查到线索立马就撤退。”
“那我提前去文物局办入职手续？不然我跟着去也名不正言不顺的。”白兰知道之前陆学霖说手续还没准备齐，是骗她的，他想让她在家里多休息，陆学霖是局里领导，他完全有职权决定她什么时候办理调任手续。
陆学霖无奈地看着白兰，这样执拗的白兰他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你明天上午，先来办手续吧。”
白兰满意地露出笑，“行。”
看到她笑，陆学霖的心也轻松起来，想到她马上就要来文物局上班，以后两人不在相隔两地，心情更是飘忽，脸上也带上了微笑。
白兰本想借机谈一下离婚的事，陆学霖才给她开了方便之门，她也不好意思立马翻脸，就指了指那只陶罐，“这陶罐就上缴吧，放在你这，我先回去了。”
陆学霖有些无措，慌乱地留她，“再坐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白兰站起来，“不了，我回去了，太晚了，我答应陆陆回去给他继续讲那本《山河志》。”
陆学霖只得穿上了衬衣，推出自行车，送白兰回去。
月光清清冷冷地洒在两人身上，陆学霖偏头看着白兰冷寂的侧脸，洒在地上的影子一前一后，透出一股子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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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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