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四五分钟后,楚昭终于带着身下厚重的实木凳子挪到了几米外的写字台边。
然后用被反绑着的手慢慢着力打开了写字台的抽屉,反手摸出了削笔刀。
摸索着一下一下的去割绳子。
给绳子割开一个口子就好办了,然后就着口子慢慢的磨。
反着手实在是不好着力。中途还滑落了两次,以至于手上的伤口又多了几处。
过了一阵绳子终于割断了。她把自己手上、脚上的绳子解开,扶着写字台歪歪扭扭站起来。
不扶不行,怕站不稳。绑太久,手脚的血液都不太通畅了。
她刚回来的时候她妈还躺在床上装病,额头上盖着叠过的毛巾。
说是找赤脚医生开了点药吃了,再歇几天就行。就不去医院了,没必要,费钱!
因为给爸爸治病,家里确实花了不少钱。
倒是没负债,都是她爸这些年自己挣下的。
主要就是后期实在是太疼了,打了几针杜冷丁止疼。那个非常贵!
直到外婆来了,楚昭被打发去厨房忙活。
中途她找了几个地瓜洗干净端过来想请外婆吃。家里现在买不起水果,凑合一下。
回来听到她们在说什么,楚昭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冲进去给她妈讲,她92年7月就要参加高考。就只有最后一年半了!
考上大学读书是免费的,每月还发生活补助。
到时候她节约点,还能把补助攒下一半寄回来。
等大学毕业分配去端铁饭碗,一切就好起来了。
她将来可以负责给她妈养老。也可以攒钱给不爱读书的楚穆弄个小生意做,至少让他能够自食其力。
去年爸爸过世,她就是这么说通妈妈让她继续上高中的。
可是这回怎么都说不通!
她妈完全被外婆洗脑了。
也不知道老太婆从哪听说的如今高考只有6%的录取率。
说与其等着一年半后去搏那6%,还不如现在就让她发挥作用。
外婆还说她都被人给糟蹋了,以后也找不到好对象的。
叶家又没有别的儿子,只要她生了儿子,以后什么都是她们母子的。
她妈被说服了,还让楚穆把她绑了起来。
说是到时候礼金就留给楚穆买辆摩托跑摩的。这个生意如今还是挺挣钱的。
这两天楚昭上厕所都是左手被一根长绳子拴着去解决的,
解决了排泄需要出来,两只手又被绑上。
在里头蹲着还一会儿就要回答一声,证明没有从厕所上方的小窗子逃跑。
就连睡觉都是让绑着的。
这会儿终于解脱,楚昭缓了一会儿,找了几个创可贴把手腕上的伤贴了一下。
然后把自己背回来的登山包拿出来,装上几套换洗的当季衣服。
又在抽屉里找出一封去南方打工的初中同学的信。
上头有地址,还有电话。
叶家有钱有势,她现在没有办法对抗。
学校和老师能保护她一次,不能保护她十次、八次。
还有一年半,防不住的。
去报警,叶家在派出所、公安局都有熟人。搞不好就当家庭矛盾处理,因为是她亲妈收的礼金,约定俗成是有效的定亲。
妇联也只管调解的权力。
楚昭准备去南方打工。刚开始去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熟人至少不至于当睁眼瞎。
至于考大学的事,以后条件好些了再想办法。
去年满16周岁的时候她被通知去拍了身份证照片。身份证刚发下来不久,她也带上了!
楚昭抽屉里还有一个大些的盒子,装的是她爸从前的一些书信往来。
她妈当初打算连她爸的旧衣服一起烧掉,被楚昭捡了回来。
楚昭从前就拿出来翻看过多次。
知道爸爸有两个一起打过南疆战役的战友就在南方当兵。
还有其他几个也退伍了的战友散布各地。
每年到了相应的时令,爸爸都会给寄土特产去。
对方也会有一些土特产寄来,年年不落。
里头还有一张他们过去在南疆参与军事行动前的合照。
然后还有一封信,是坎上那个被村里人说是二流子的韩啸前几年写回来的。
信上说了一些他的境况,也有地址和电话。
韩啸还给她爸汇过1000块钱回来。
当时连她妈都以为是她爸终于舍得下脸,跟混得好的老战友张了回口。
这个事发生在他爸查出癌症之前。
但她爸一查出来就是晚期了。
她妈催着他爸再跟老战友开回口。
爸爸说没必要多浪费钱,更不能让她们娘仨背债,以后日子过不下去。
她妈听说还得还就没言声了。
所以最后他爸既没有找老战友,也没有找韩啸借钱。
韩啸当年在村里待不下去,十六七岁就要出去闯荡。
是她爸从刚到手的退伍费里掏了100块钱给他做路费,送他出的村子去坐车。
十年前的100块,购买能力可是相当强大的。而且通货膨胀十分厉害,去年公布的数据高达百分之二十几。
这应该是算上了通胀,凑了个整数。
她当年都跟着爸爸一起去送韩啸哥了。
为这事,她家当年修房子都少修了一间。后来手头松动了才又在旁边批的屋基上配了一间出来。
可惜现在没这么个大好人从天而降也送她100块路费。
韩啸哥混得好像还不错,但他爸说可能涉足了些灰色领域。
这样的人亦正亦邪吧,不能简单用好坏形容。万一出去遇上事,没准还能去求助一下。
看他写的信,还是挺记旧情的。
她的房间门被锁着,她抬起脚几脚就踹开了。
这会儿家里没人,她动静大点没事。
楚穆带着人去隔壁村找小舅想把钱拿回来,不折腾两个小时绝不会回来。
然后她又去父母房间,这个屋倒是没锁。
她先找了找抽屉钥匙,没找到。
可能楚穆揣走了。
抽屉里平日放着家里的存折、少许现金。
楚昭找来锤子,把锁暴力打开,拿走了里头全部的八十多块钱。
她自己还有一二十块,是平时攒下的生活费。
她爸过世后,家里少了顶梁柱。她的生活费自然也是打了折扣的。
去南方要先到市里,车费要五块。然后再去坐火车,硬座最便宜的那趟六十多块就够了。
车上要坐两天一夜,得买十个馒头对付一下。
那到了她差不多也就不剩什么了。但这样至少能在最短的时间跑到叶家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大门还关着,好在只有她房间的窗户被钉上了。
她踩着写字台爬到父母房间的窗上准备翻出去。
这会儿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她是盘算过时间的。
天黑了才方便她跑。不然她家聘礼都收了,村民默认她就是叶家的人。
被看到了,会有人告诉叶家的。
有钱有势的人家嘛,少不了会有人去巴结的。
从家里跑到公路上,等到八点能有一趟去市里送货的小四轮货车经过。
那司机也是她初中的同学。每天去市里送两趟货,时间是固定的。
当年两人关系不错,能让她搭车。
而且,他老板也是这一方比较厉害的人物。无凭无据,叶家拿他没办法。
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市里,买晚上十一点那趟夜班车就能直达广州。
只要能顺利上火车就算逃出去了。
左右看看没人她就翻出去了。结果她才刚翻出去,就有人从她家的猪圈那边绕了过来。
这个点这背后本应该没有人的。
楚昭暗道倒霉,她这会儿正骑在窗户上。
那个人背着光,看起来十分高大。她可能没办法把他打晕。
那天晚上的经历让她知道了男女在力气方面的巨大差距。
楚昭心头想着要不来软的?
都遇上了,也只好这么办。实在不行,再设法把人打晕。
先看看是谁再说。
如果是熟人抱着胳膊说几句好话,对方兴许能当做没见过她的走开。
反正叶家想买了她去给傻子配种的事村里肯定都知道了。
而她妈卖她的事也人尽皆知。
要让人给她出头得罪叶家不太可能。
但只是装作没看到,有点恻隐之心的人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对方很显然看到她了,正冲她走过来。
结果人走出来是个有些眼熟的陌生人。
他看看骑在窗户上楚昭,试探地叫道:“楚昭?”
十年了,当年六七岁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但结合长相和发生的事,应该就是她!
楚昭点点头,“是我,你谁?”
韩啸朝上方指指,“我是坎上住的韩啸,今天刚才外面回来。”
他拉着箱子回到家,在地坝的水井那里压了水开始打扫。这水井倒是没荒废,估计有人用着。
然后就听到窗外过路的人说起了楚家的事。
这才知道楚三叔竟然已经不在了,而他的掌上明珠也遇上了大事。
赶紧放下东西过来看看。
楚家前面依然关门闭户,所以他绕到后面来看看。
正好遇到楚昭翻窗而出。
楚昭从窗户上下来,“啊,你都回来啦?”
有了目标人选再辨认,她就把韩啸认出来了。确实是他!
楚昭还记得他,她记性一向非常好。
再说他是从十六七岁长到如今,五官轮廓早就定格了。
如今不过是从青涩、单薄到成熟。
韩啸点头,看看她背上的登山包,“你准备回学校么?”
这件事恐怕不是简单的回学校能解决的。
楚昭摇头,“你肯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留在本市叶家不会放过我,我准备去南方打工。我赶时间,先走了——”
既然是韩啸,应该不会去叶家告发她。她还要出去等同学的顺风车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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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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