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街又传来了熟悉的吵闹,木仓声阵阵,斧砍刀割,刺入血肉沉闷,拔出来大蓬血雾喷溅。
十二少面无表情,收回略微麻木的手。
刘sir双手不沾血腥,他倒成了指哪打哪的走狗。
他有点自嘲地想着,就当为社会清理垃圾了。在半跪的晕厥男人身上擦干净刀身血迹,一脚踹翻。
临近收尾,对方狗急跳墙,集火猛攻,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七八条破烂巷道,遍地都是血人,昏得看不清楚,时不时听到吭哧吭哧的粗声喘气,脚步凌乱。
十二少心跳如鼓,眼瞳兴奋地闪光,他静静地藏匿在门框暗影,盯着远处到处开火的疯子,准备伺机而动。
脚步悄悄,很轻,在身后!
他心头一紧,向后狠狠肘击,擦身而过,扑空了。又旋身挥掌成爪,对方很是灵活,伸手往下扭,趁机鞭腿攻他下盘,十二少急闪,再次交手,招招狠厉,几息之后,他看准对方不硬碰硬的一个空挡,挥刀便往上斩,与此同时——
“别动。”
伴随着一句短促威胁,十二少身体猛然绷紧了。
洞口硬硬地抵住他的胸口。
这不是让他血液凝固的原因,挥刀的手用力过度,压抑不住地轻微发抖,离那人的脖颈不过三寸。
乌云渐开,借着月色,虽然依旧昏暗,但也看清了对方的容貌。齐肩的浓密黑发只有些凌乱,刚打斗过所以面色微红,那眉眼太熟悉了。
一瞬间,他喉头发紧发干,大脑更是宕机,“……青青?”
女人显然也发现了“对手”是个熟人,黑亮的双眸同样泄露几分震惊和无措。
十二少有很多话想问,看到她的制服时,真相给了他重重一拳,“你是警察?”
“也不是。”
青青轻声快答,她受到的冲击不比他小,下意识反驳,正思考如何解释,余光看到十二少身后的人影,意识到什么,伸手揽住面前人的脖子往下倒,另一只手抬起便开木仓——
浑身是血的男人还在狞笑:“都去死吧啊——”
“砰!”
“砰砰!”
“哐当!”
男人目光呆滞,缓缓跪下,胸口出现一个血窟窿,一个,两个……
十二少闷哼一声,心砰砰作响,耳畔蜂鸣刺得大脑一片空白。生死一刻,他的刀还架在青青脖子上,怕得要命,先手把刀扔了。
应该没有伤到她……
顾不得背后的擦伤,十二少紧紧抱住身上的人,慌乱查看,“青青!有没有事……”
他倒吸口凉气,目光像被胶水黏住:
左肩下有一道不算浅的血口,血液濡湿了衣服,硝石味明显。
“你受伤了?快去医院……”见惯大风大浪的十二抖的说不出话,嘴唇颤了几次。
“只是擦伤,还好没中木仓。”
女郎皱着眉,又啧了一声,“别勒了,我喘不过气。”
十二少稍稍松开手,扶着人起身,先前的满腹惊疑此刻全不重要,只低声说,“我带你包扎。”
被子弹擦伤,不轻不重,回家可能瞒不过,但也不想在这种奇怪氛围下跟还有男友名头的十二走,毕竟才掉马不是吗?
但这些念头在看到十二少隐忍关切的痛苦神色后又压下去了。
高大英俊的青年沉默地站着,双眼赤红带着忿忿水色,满是固执。
*
深夜十二少抱个伤号径直坐下,四仔无波无澜,只是瞥到男人怀中那张略微疲倦的脸时,道:“城寨不许外人随意进出。”
“她不算外人。”
十二少没什么表情,缺乏往日的活力,打架的凶狠也无,把人放在沙发上就松开手,隔了点距离坐在旁边。
四仔记得青青,神采飞扬的女郎,端着药品纱布坐过来,端详了几秒伤口,手上动作熟练飞快,“没事,伤口不算深,养一段时间就长好了。”
需要脱外套,带血的破口布料部分黏在伤口上了,四仔干脆利落地扯开,将外套随手放一旁。
青青的身体绷了一下,没有作声。
现在安全了,十二少暗自生闷气,但余光一直密切关注治疗的情况,没忍住,“小心点。”
顿了又顿,又补了一句,“她刚才流了很多血。”
明明紧张得不得了,恨不得全身心扑上去,装什么。
四仔颇感无语,到底加快了上药包扎的动作。
青青好似不知道身边人的思想斗争,认真地注视覆面的青年:“谢谢你,四仔。”
“小事。”
她不跟自己说话。
就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吗?
十二少不作声了,但架不住心里火烧火燎,像一瓶醋倒进炭火里,委实难耐,又问:“信一呢?”
“出去了,”四仔向外看了看,“今天外面乱,他去盯着,以免波及到城寨。”
说着,他看了看沙发上明显有指向意义的外套,递给十二少一个眼神。
她什么情况?
十二少半垂眼,摇了摇头。
两人都一副刚打完的样子,身上不是脏就是血,十二少又袒护人不愿开口,四仔沉默寡言但并不疏于观察,受不了这黏腻怪异气氛,打完绷带就支了个借口出去了。
少了一个人,空间变得更紧张凝滞。
安静。
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什么也不打算说吗?”
终于,十二少先问了,看似冷静,但剧烈颤抖的声线暗示了主人的不平静。
今夜的意外相遇宛如一记重拳打到脑袋,说话的时候喉管胸口闷疼。
凌厉的身手,熟练用木仓,包括手上的手套,——无疑是在刘sir家里柜子上那双,青青的身份不言自明。
花园、洋房、黑暗的书房,越回忆越眼前一阵摇晃,纷杂画面似蛛网,开始飞速碎裂……怪不得看到她把地痞流氓往巷子带,以为是慌不择路,原来是方便教训下手……
事到如今,青青不打算瞒下去,解释道,“我是刘世铭的女儿,你应该知道他,警署的警长。”
“刘青青?”
“我姓梁,随母姓。”
十二少嗓音干涩:“那你的身手?”
“我在美国上过军校,不想特意说自己的家庭如何,我们交往也是自己的事,对吗?不然难免你多想……”
十二少并未放松:“今晚你为什么会在?因为刘世铭?”
很难不去深入地想前前后后整件事,舞厅的相遇是巧合吗?
遭人欺瞒的愤怒痛苦,后知后觉的的恐惧一齐涌上,压倒性地攫住大脑。——他甚至不敢想在恐惧什么。
“不是。”青青答得飞快。
十二少的心提了起来。
“我知道今晚的行动,但不知道是你……”
青青顿了顿,才继续,“跟我爸爸的任务有关系,只是偶然发现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说动了爸爸加入的。”
十二少有些哑口无言,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感兴趣,但想到平日青青跳脱潇洒的性格,又能说通。
想来高高在上的刘警司也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平时跟□□有沾染。他暗自冷嘲。
青青颇感烦躁,本想瞒着爸爸,没想到会遇上男友。这次见面是在算不上好,两人不想让对方见到的另一面暴露了彻底。
本来是假期找点乐子,现在搅成一锅粥了。
受伤后神经偶尔一跳一跳带着痒意的刺疼,现在的气氛实在尴尬,一时思绪纷乱如麻,她塌了肩膀,靠在沙发上再次沉默了。
十二少想,还好,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扯了扯嘴角,却悲哀的发现:就算青青真的是有目的接近他,搜肠刮肚几次,都找不出要对付她的答案。
只是,以后该怎么办呢,身份注定是对立面,虎哥不会同意,刘世铭更不用问,要是知道自己拐走了他的千金,还不晓得会怎样……
他喜欢的是一开始的活力女郎,还是现在的青青?不,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念头颠来倒去,满腹酸涩,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却听得轻轻地唤:
“十二。”
“……嗯。”
十二少恹恹地、高冷地回了一个字,决定就算舍不得,也不能马上原谅,显得自己很掉价。他想让青青懂得珍惜,以后不要再瞒个彻底。
“不用胡思乱想,我马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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