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安南候府的东花厅中,二夫人刚回到房间就传出一声惨叫。
院中的丫鬟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又来了,那东西又来了!"
侯府的家丁闻言纷纷拿着刀朝着这边跑来。
这丫鬟才有了胆子,怯怯的敲了已经寂静无声的房间的门:"二夫人?二夫人您没事吧。"
里面无声。
侯爷也赶来了,月光先照在他满是褶子的脸上,边走边骂:"混蛋们!在这聚着干嘛!那贼等着你们抓他啊?滚,都滚,去庙堂。"
丫鬟赶紧将门让开,站在一边:"老爷。"
侯爷点点头,将门推开,阔步走了进去:"小蕊,怎么样,没事吧。"
门内小蕊跌坐在地上,两眼发直,看到侯爷情绪突然崩溃起来:"蒲生,蒲生,下一个就是我了,下一个就是我啊!"
蒲生是侯爷的表字,姓杜名青名,是太宗皇帝设的安南侯,力大无穷,世代能出些武状元。杜青名对入仕兴致不高,也就没落了。
杜青名眼见自己的爱妾梨花带雨,心疼的难以名状。一把将其搂住,左一口“宝贝”右一口“心肝”哄她。
小蕊也趴在杜青名的肩膀上:“老爷,报官吧,咱们自己不成。”
说着,小蕊将脚边摊开的画轴给杜青名看:“老爷,妾身从不曾招惹什么人,为什么我定要遭这罪呢?”
这画是小蕊初来侯府时,找当地有名的画工为其画的画像。现在已经被剜掉了眼睛,并且在脖子上画了一笔红色的痕迹。
斩首,剜眼。
“怪我,都怪我树敌太多,连累了你们了。”杜青名心疼的无以复加,对着小蕊又亲又摸:“丽娘是受了大罪了,那苦我绝不让你吃。没事了,没事了。”
小蕊一听哭的更是凶猛:“你在丽娘的画像被人剜了眼睛,你派了那么多人守着,最后也还是被剜了眼睛,我可只是个没背景,没名分的孤家寡人,谁来保护我!”
“怎么会,我一定护着你!这次咱们区报官…”
杜青名的话没说完就被小蕊的哀嚎打断了:“老爷,您还觉得这是人干的吗?这是鬼,是鬼啊!”
外面的家丁适时赶到,为首那个提脚走上前,犹豫着敲敲门:“老爷。”
“说!”杜青名怀里还抱着小蕊,把那断断续续的呜咽按进怀里,不耐烦道:“说,怎么回事。”
“庙里搜了,没有人。”
“那哭声?”
小蕊的声音也断了等着他回答。
为首那人犹豫一瞬,犹豫的十分有技巧,一半的邪门,一半的心有余悸:“我们赶到的时候还有哭声,呜呜呜的,门一开一股邪风吹出来,声音就没了…”
“还一股邪风,我去你娘的,在这跟老子讲鬼故事是吧!”杜青名气血上涌,按耐不住地抬腿要踹人,被小蕊一拽才悻悻作罢:“然后呢?去了几个人?都没搜到。”
“老爷,我办事您知道。”
确是如此,虽说侯爷没屁大的权利,但有屁响的名声,杜老爷是个非常注重面子之人因此家丁的素质十分的好,个顶个的彪悍骁勇。
顺带一提,杜老爷还十分骄傲自己有一个十分好的儿子,也练的一身好物力,在皇帝御下任了右卫中郎将,只是现下仕途十分曲折。
杜家从上到下都凭着身份武力横行无阻,对于神鬼之事此前更是嗤之以鼻,只是这次…
“老爷,你要救救我,”小蕊突然想起了什么:“老爷,求求你把我休了吧,让我回去说不定还能活命。”
“别胡说!”侯爷圆眼一瞪,咕噜一转,咬牙道:“别怕,一定没事,我还不信揪不出这么个小贼!”
话分两头,最近江宁县不平静。江宁县地处江南,梅雨季有十足的代表性,飘地满城潮热黏腻,最近却是有一件让县衙衙役们分外清爽的事情-县令大人得了重病回老家养老去了。
衙门建筑右侧是一溜矮房子,最前那一间挨着正殿,里面三个衙役各自打着扇子散散漫漫坐着,年纪最长的那个隔一会絮叨一句:“虽说换县令如同割韭菜,新长的那一茬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是到底新官到任,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举人才子身上没有那么多官场气儿,总让人觉得清爽些。”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擂起鼓来。几人不约而同眉头一皱,跑着向着大堂而去。
几人在自己位置上一站,看见师爷已经从后房将那个病怏怏的像是只吊着一口气的脸色苍白的病秧子县令提了过来。
只见次病秧子生的是满面雪一般的颜色,鸡蛋清一样的面皮,嘴唇倒是因为他刚才咳了半天红的发艳。
堂下跪着的是一老一小,那个小的是个十来岁的丫头,胆子却是很大偷着眼睛向堂上瞟,心里看着这个县令,心想这人不像个官,倒像个漂亮的画像。
堂上咳得肺要出来的画一样漂亮的县令老爷玉九从咳嗽点了点师爷:“你问,咳咳咳,问!”
师爷一呆,示意着让县令大老爷亲手拍拍面前的惊堂木。玉九气的简直要翻白眼,无奈拿着惊堂木在桌上轻轻一拍,声音一点都不大。
两旁的衙役都是一怔-都被这轻描淡写的声音惊了一跳。堂上那县令却是两首一摊-不知道是被惊堂木震地还是被自己咳地直接背过气去了。
这下堂上堂下的全慌了,这堂还没升起来县令大人先晕过去了。
师爷赶紧只会衙役们把大人从上边小心翼翼的抬下来,放进椅子里给他将那高高的领子扯开一点,从旁边一边打扇子,一边招呼人:“赶紧找附近的郎中去啊!”
季县令非常争气的从这声招呼中吐出一口气来:“不用了,继续升堂我没事了。我只是…”
师爷赶紧补上:“刚才县令大人在后面喝茶,听见擂鼓,心系百姓这才不小心呛到的。”
玉九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站好,那意思是先处理民事。
大家心里肃然起敬,都被这病秧子不管不顾的性格感染了分分站了回去。
玉九又一摆手,看着地上仍然跪着的一大一小,来回看了两圈才问:“何事报案。”
老人两手一张扑通将头磕在了地上:“老爷,小人告安南侯府杜青名。”
“大胆!”师爷抖着胡子大呵一声:“以民告官,张老四你好大的胆子!”
“小人…小人”张老四小人了半天人不出别的。
那小女孩从旁边搀住他,并不畏惧:“是因为杜大人说我。”
师爷又对小女孩呵斥两句,女孩往后瑟缩一下钻到张老四身后,又探头小声道:“昨天晚上…”女孩子不大的眼睛盯着玉九官靴,见没人制止,才继续道:“昨天他们突然闯进我们家里把我姐姐带走了,说我姐姐是凶手!”
玉九点头他是知道侯府那一件案子的,前不久夫人被人惋下眼睛,侯府四处寻找杀手是情理之中,只是:“咱们得到侯府走一趟了。”
玉九因为气还不足招来师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师爷抬头吩咐:“把这两人带到右房看押起来,好好看守。老爷要到去调查。”
“请,是请,别那么粗鲁。”玉九跺跺脚,师爷清清嗓子改口:“请到右房!”
玉九一手按住椅子,作势要起,那女孩子趁衙役不备,朝着玉九猛的一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爷,求您千万别去找他,我什么都跟你说,那个杜青名无恶不作,杀了我们很多人,我们都不敢报官。”
玉九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似乎非常不适应被人这样控制住。
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表情恰当的“哦?”了一声,尾音亲切极了,让女孩子有了许多放松。
师爷俯下身贴着玉九耳朵小声说:“老爷,我再提醒您一次,杜…杜侯爷在咱们江宁县很有些实力,咱们不好招惹,这件事还是草草办了最好。”
玉九不置可否,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摆脱掉女孩的手,缓步走到堂上:“你说吧,在这个堂上你尽管畅所欲言,即便是不敬的话,本官给你担着。”
师爷一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专把诤言当谗言。看来吃亏就在眼前,他也懒得再劝。
堂下的女子却是得到了主心骨,开始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这事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段时间,村中闹鬼,许多人都能听到夜里有呜呜的哭声。我们县是不允许夜里出门的,因此大家只有在白天偷偷讨论,后来哭声越来越可怖。声音不大却让人心里十分发毛,大家在村中也就传遍了。直到前不久,侯府来了很多人在我们村中到处抓人,只要是面上有痣的都要被抓走,回来就已经是脱了一层皮了。我们都想那声音可能是来自安南侯府中的来庙中,可是我们别说去剜杜夫人的时候眼睛了,我们连侯府都不曾去过。”
玉九听完她的话眯起了眼睛,堂下的女孩子联想到了经常出没的山猫,声音一顿,差点忘记了后面的话,张着嘴哑了一瞬,才接着说:“侯府的人越来越过分,开始乱抓人,抓住便打一顿再放回来,现在又开始抓人说我们要害他们。我们村里的人能跑的都往外跑,跑不了的总要想个办法,昨天夜里他们抓走了啊姐,我们便商量着来报官,总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说着女孩子大哭起来在地上不断地顿首。
玉九有些不忍,问道:“这安南侯一直都这样欺负人吗。”
张老四拉着女儿终于开口说话:“这安南侯对我们是动不动就拳打脚踢,还随便占我们的地,我们上哪说理去啊?大老爷啊!你可得救救我们,我们就快活不下去了!”
师爷又俯下身:“他是看您是新官,怕你跟安南候一气儿,周围的百姓也都富足,有在城里做生意的有读书的,都精着呢,你瞧那女子的话也肯定是他们教的。”
玉九对这些百姓心里的打算搞得哭笑不得,站起来深呼出一口气:“我来自然是为你们做主的,先跟他们下去吧。我去趟安南侯府。”
玉九的话音不大,外面是肯定听不到的,也因此外面声音响起时大家都是一怔,真的是菜籽落在针眼里-巧了。
只听“不用啦不用啦,”县衙大门突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呵:“我自己来啦。”
玉九仰头向外看了一眼,随即脸上带上了让人心生舒适的笑:“哟!侯爷!怎劳您亲自来啦!我这一病身还没来得及到您府上聚上一聚。”
说着便亲切的迎了出去。
堂下一大一小脸上都是如灰菜色,赶紧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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