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苍山后山有一条近路可以直通县衙,这是一道大路相对于杜一芃等人的路要更熙攘些,这也是为什么杜一芃放心玉九被一辆马车颠着独自走的原因。
可是他现在却莫名的紧张,按理说这种紧张并无道理,因为追随者只有一半的概率还在跟着玉九,即便是跟着玉九也不过是个胆小的猎户,在江宁县怎么会对一个县令下手。
可是人被情绪支配了,那些不着边际的可能性就像诅咒那样仿若是板上钉钉-如果猎户身后是一个势力,如果他们不知道玉九身份,如果他们狗急跳墙…
杜一芃带的人是从县衙一路顺着大路向着杜庙去的。
一路几个人骑着马奔驰而过引得路上的人纷纷侧目躲避。
李茂与杜一芃相距最近,慢杜一芃半个马头。两人同时发现了自己心中最在乎的东西。
杜一芃一眼就发现了那辆摇摇晃晃的马车和前面驾着马的就要睡着了的车夫。而李茂则一眼就看到了后面怀里揣着一个破包付的正跟在马车后面鬼鬼祟祟的男子。
李茂几乎是瞬间就辨认了出来,立即大喝一声:“抓住他!在马车后!”
这是连杜一芃都没有反应过来的辨认力,也不愧杜一芃如此信任他将他一直带在身边。
周围的人一见这阵仗纷纷躲避开,那猎户直直对上李茂的眼睛,登时发现了不对,转身就要跑。
由于马车夹在中间,前后的人隔着一层,猎户当机立断转身就跑,但是他胸前还抱着那一个包袱,竟然一回身子就立即被绊倒了。
这时候玉九被外面的喧闹声吵得心烦,用手撩开了一遍的窗帘,十分好奇的将头探了出来。
他刚探出头就看见头顶一个人飞了出去。
竟然是李茂,他身手十分便捷,一蹬脚下的马身姿利落的朝着猎户而去。
杜一芃则把眼光落在了撩开帘子的玉九身上,玉九看见李茂飞过去立即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他回头看了杜一芃一眼,笑了一下然后就把头移回去了。
一个笨手笨脚的猎户而已,一个李茂对付他绰绰有余,所以杜一芃翻身下马,稳步朝着玉九的马车走去。
车夫一看事情不对,连忙要进去将玉九拉出来。
玉九是万万不能与人碰着的,而车夫并不知只见里面的大人摆手不肯下车,于是便上手去拉。
在玉九近乎练成句的“我自己走。”中一把薅住了他的右侧衣领要向外提溜。
“咣!”
一声巨响,在人们耳边炸开,众人都是一愣,就见玉九正好被劈开的半边车厢当头一撞,身前那个车夫一惊立即松了手向后一躲。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杜一芃来不及细想向着马车赶去。
就在这时,猎户从后面一把拉住了玉九,单臂像是卡住一只动物那样卡住了玉九的脖颈,恨声道:“别过来!”
这一变故发生的十分突然,杜一芃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脸色一白。
李茂也愣住了,长刀斜斜握在手上-他的位置离着马车不远,刚才就是这一柄刀失手劈开了马车。
玉九感觉到一阵眩晕,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陌生的人禁锢住了。他突然感觉一阵阵窒息,像是翻涌的水没上了顶,让他喘不出一口气。
记忆闸门突然翻滚起来让他胸口一阵翻滚,耳边是爹娘一声声的哀嚎,而他被人牢牢圈在怀中,那双手湿腻冰凉,他虚弱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胸口灼热难受一遍遍翻滚着。
“爹…娘…救救我们,谁能来救救我…”
“别动。都别动!”猎户也不明白自己控制住这个病秧子又什么用,那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控制住一个对于别人重要的弱者以让自己安全。
但是他万没想到他刚把这个人控制住对方就一副要死了的架势,于是他简直是慌了,慌不择路的顺手拿起一块间利的木板斜刺向玉九,大喊大叫:“你们的手段我知道!我要让他跟我一起死!”
“我们不伤害你!你别伤害他,我让你走!”杜一芃声音不轻不重,毫无破绽,但是细听能听出他话里有一些颤抖。他朝着李茂一摆手:“把刀放下,给他备一匹马。”
李茂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很配合的放下了刀,两手张开举给猎户:“我放下了,你别动手。”
“把马牵过来。”李茂朝着车夫道:“快!给他,让他带着谢大人走。”接着他转身对着猎户,自己的身子则慢慢朝着猎户去伺机把他打晕。
对付一个这样的小贼显然不用大费周章,只是玉九明显不想等他们,猎户虽然只是个莽夫,但他毕竟是个莽夫,手上极有力量,且分毫没有轻重,玉九被勒的脸上出现了青紫-是一种窒息的表现。
但是那刺啦啦的木板牵制了几个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当”的一声,温吞嗫嚅的人声突然轰然响动。
不知是从哪里出现了一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那人身手十分利落狠辣,直对人死穴一刀侧劈了猎户的脖子。
刚才那当的一声正是猎户倒在地上的声音,而那人稳稳接住了玉九,面无表情到像是例行公事似的,分外熟练的在他胸口摩挲。不一会玉九就如同溺水之人那般朝着一旁呕出两口水,拼命的开始喘气。
这时候衙役们纷纷赶来,见到里面的阵势踟蹰不前。
就在这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红衣的身影肩膀上扛着一个长麻袋,从周围探出一双细长的眉眼。转瞬消失了。
那道身影闪身通过另一条路向着县衙而去。县衙果然人去楼空,只有门前两个值守。那人很容易将麻袋从后院的一处矮墙,将麻袋仔细放在地上后,确定无人一翻身进了县衙后院。
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三两下打开了后堂的门-那里是专供县令休息的地方。
只见那身影肩扛麻袋进入房间,从门缝向外看看,确认无人以后。到了卧榻之下,对着其中一块玉石用力一按-轰隆一声响,塌后的墙打开了,显现出一块与卧榻尺寸相近的空间。
“这就是你的地方了。”那道身影出了声,将麻袋放了进去,揭开麻袋后,里面漏出锦珠惊恐万状的脸,因为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那身影一点都不犹豫,飞快丢下麻袋,将暗门合上,然后闪身离开了。
此时的闹市中。
杜一芃:“愣着干什么!把你们玉大人救下来!”
说完,杜一芃侧面朝着那人斜切下去。
那人赤手空拳却是个硬茬子,一脚踹向杜一芃手腕。杜一芃见势收手,换了方向再劈下去,那人根本不闪而是一言不发,用上身环住玉九,用腿与杜一芃硬抗。
杜一芃功夫漂亮狠戾,那人身手也十分了得,一来一回间。杜一芃发现了自己的轻敌。那人也发现了杜一芃忌惮怕伤到玉九没有使全力。
杜一芃问:“阁下是谁?来救人还是劫人?”
这时候玉九终于缓和出了一口气,挣扎着缓缓拍那人的手,在那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误会…”他边喘,边用手朝着杜一芃向下压-那是一个让他收刀的姿势:“他是来救我…救我的,自己…自己人。”
杜一芃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意,盛大而汹涌,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玉九一定有人保护着的猜测被证实,为玉九能毫不顾忌而舒坦的躺在那人的怀中。
“他叫郑卞,是愚弟,不会说话的。”说着,玉九在郑卞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看了看地上的猎户,一愣,扭头震惊地问:'你把他杀了?'
郑卞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玉九搀扶着郑卞看了看杜一芃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不舒服,这案子晚些再审。”
杜一芃没说什么,似乎还在刚才的思索之中。
玉九点了点还在外圈发愣的衙役:“把尸体收到衙门。”接着玉九对着周边观望的人群深深一拜:“刚才情况紧急,余弟才错下杀手救下我,如果定要向上领罚判罪,有人能出来做个见证。”
“就是就是,刚才他都要死了,那人也是无意的。”
“没错,挟持朝堂命官,本身不就是死罪…”
“该死的…该死…”
“好了好了,都散了,玉县令先回去休息,此案明日再深审。”杜一芃手一抬,转身上了马,刚带人想走又想起什么,扭头从簇拥的人群中找到被郑卞搀扶且隔离起来的玉九:“明天一早我在府前等候,记得给我开门啊!”
玉九对着他点点头,意思是一定开,杜一芃如是想着,嘴上咧开一抹阳光明媚的笑。
杜一芃带着人想着侯府去,刚到门口就见一堆家丁聚在门前,见到杜一芃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一般。
打头那个扑通就跪下了:“主子!锦珠不见了,我们把整个侯府都翻遍了,没见到她!”
此时侯爷和二夫人小蕊也闻声赶了出来。
侯爷也跟着大呼小叫:“儿啊!你可算回来了!这府里快算是乱了套了!”
于此同时,玉九回到县衙,被郑卞引着到了后堂,在开门时,玉九制止了郑卞。伸出手仔细看了看那把锁,然后问郑卞:“你刚才打开过?”
郑卞摇摇头。
玉九总是平展的眉细细拧了起来,漏出一个浅淡的'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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